看来,该面对的迟早得面对。
“辛苦中贵人前来传话,我这就随你入宫。”说着,沈烬温转身对严叔低声吩咐道,“好生照料客人。”
严叔领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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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烬温站在立政殿的外驻足看了一会儿,曾几何时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之一,另一个地方便是东宫,他自幼养在上官婉蓉膝下,却时常跟着太子长兄吃住在东宫。
两个他前世认为最重要的亲人,一个离开了他,一个亲手杀了他。
他嘲讽地勾了勾唇。
少监在一旁催促道:“殿下,娘娘已经在里面久等了。”
沈烬温刚要举步,突然听见头顶上的树枝一阵轻微地响动,沈烬温不动声色地从地上用脚尖勾起一个石子,猛地踢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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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只听‘哎哟’一声, 有个稚嫩的童声急急响起:“六叔,接我……”
下一瞬,一道黄影从树上坠了下来, 沈烬温头也不抬地闪身过去稳稳将那道人影接住了。
小人躺在沈烬温的怀里,捂住胸口直拍了几下, 半晌后, 仰头见沈烬温正一副兴师问罪地瞅着她,忙乖巧地说道:“多谢六叔救命之恩。”
沈烬温一脸不悦道:“怎么爬树上去了?”
沈长乐那双葡萄籽似的小眼睛顿时眯成了小月牙:“长乐得知六叔今日会来, 便早早地来这树上等着六叔。”
“等就等,作何爬那么高?万一摔到了怎么得了。”
沈长乐道:“书上常说什么‘登高方能望远’, 长乐便想在这树上等着,只要六叔一进来, 长乐一定是最先看见六叔的那个人。”
正在此时, 不远处的宫女们听见这边的动静, 忙急色匆匆地赶了过来,见小郡主窝在昭王殿下的怀里, 先是冲沈烬温叉手, “殿下。”
然后一个个噗通通全部跪地, 欲哭无泪地喊道:“郡主, 您跑哪里去了啊,叫奴婢们好找。”
沈长乐冲她们吐了吐舌头,“谁叫你们长得笨。”
沈烬温放下沈长乐, 使劲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道:“自己调皮,倒会怪别人的,小心六叔告诉你皇祖母去。”
一听要告状,沈长乐忙拉住沈烬温的胳膊, 奶声奶气地央求:“六叔,你别告诉皇祖母,她知道了又会生气的。”
闻言,沈烬温眸色微晃,他蹲下,平视着沈长乐,问:“你为何不在里面同你皇祖母一起等六叔来?”
沈长乐撇了撇嘴,怨怪道:“皇祖母眼里只有小皇叔,根本没有长乐,皇祖母不疼长乐。”
“胡说,你是皇祖母的嫡亲孙女,她怎会不疼你?”
“皇祖母把六叔送给长乐的木猴送给了小皇叔耍了,那是长乐最喜欢的玩具,皇祖母还不准长乐抢回来。”沈长乐越说越气,哼道,“皇祖母就是不疼长乐了。”
沈长乐如今只有七岁,乃是太子沈泰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太子病逝后,太子妃大受打击,没多久后竟跟着去了,那时长乐才四岁不到。太子夫妇去世后,上官婉蓉便将沈长乐接到立政殿亲自照料。
沈长乐口中所说的小皇叔便是当今圣人最小的皇子,年仅五岁的十一皇子沈熙。因他生母只是个采女,无资格教养皇子,这十一皇子便养在体弱多病又无子嗣的德妃膝下。德妃一向同皇后交好,又因皇后膝下养着永安郡主沈长乐,心想着让两个小孩一处玩耍,便时常带沈熙来给皇后请安。
这才有了沈长乐嘴里抢木猴一说。
沈烬温抬手揉了揉沈长乐的头,宠溺地说:“你若是喜欢,六叔下次刻一堆新奇的玩意儿给你。”
沈长乐的小眼睛顿时亮了,她立即伸出小手指头,道:“六叔说话算话。”
沈烬温无奈地勾了勾她的小手指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长乐这才满意地笑了。
沈烬温起身,牵着沈长乐的小手,道:“走吧,陪六叔进去见皇祖母。”
“嗯。”
甫一进立政殿的大门,沈烬温便看见大殿内,雍容华贵的上官婉蓉正坐在凤座上,抱着沈熙在腿上逗弄,玩得不亦乐乎。
沈烬温的手下意识蜷紧了些。
哼,看来前世她所说的那个更好控制的帝王便是沈熙了。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早有图谋。
“六叔?”沈长乐的手被沈烬温握的有些疼,她不解地扭头喊了沈烬温一声。
沈烬温回过神来,松了手劲,冲沈长乐歉意地笑了一下。
这时,殿中少监已经小步跑进去通报了。
上官婉蓉将沈熙递给身边的女官,一旁的德妃站起来接在手里。
沈烬温牵着沈长乐入殿行礼:“儿子参见母后,见过德妃娘娘。”
沈长乐软糯糯道:“长乐给皇祖母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
上官婉蓉先是没好气地瞪了沈长乐一眼,“你方才又躲哪里去了,满宫的人都寻你不见。”
沈长乐立马乖巧道:“长乐在外面等六叔呢,因站的隐蔽,所以大家才没看见。”说着,沈长乐还悄悄拉了一下沈烬温的袖口,“六叔,你说是吧?”
沈烬温勾了下唇,对上官婉蓉道:“长乐的确是在外面等我。”
“你惯会护着她。”上官婉蓉嗔怪地瞅了沈烬温一眼,终是无奈道,“都起来吧。”
德妃心知上官婉蓉同沈烬温有话说,便带着沈熙告退了。
沈烬温拉着沈长乐走到德妃方才坐过的位置一起坐下。
上官婉蓉道:“你近来可是许久都未进宫看望母后了,最近一次见你还是上次芳诞上,你坐得甚远,除了跟诸位皇子郡王一起贺寿,都没私下同母后说过话儿,今日还是我命人特地请你入宫你才来的,六郎,你可是心里有什么事?”
沈烬温道:“母后多虑了,实在是金吾卫里公务繁忙,儿子一时抽不开身而已。”
上官婉蓉当然知道沈烬温说的都是敷衍之语,但她也一时摸不清沈烬温心里在想什么,见他不愿意道明原委,只好转移话题道:“芳诞上你送的那尊紫檀千手观音我甚是喜欢,我已命人专门在殿内供了佛龛,母后日日都在观音面前为你祈祷,保佑你早得储君之位,好为你父皇分忧。”
这话说的自是冠冕堂皇了些,实则是因为陛下龙体欠安,每况愈下,却又整日迷信丹药,还大肆派人出去寻找什么长生不老药。上官婉蓉冷笑,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陛下这是老糊涂了,所以她一定要趁着陛下殡天前,将大权握在自己手上。
“母后喜欢就好。”
上官婉蓉柳眉微蹙,瞧着沈烬温面色淡淡的,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不过有一件事却是等不得了。
“如今你也及冠了,漓儿也老大不小了,她等了你三年,你们也是时候把婚事定下来了。”
沈烬温这才皱了一下眉头,沉默了半晌后,才道:“婚姻之事,儿子想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这显然是推脱之词,可明明之前她已经向沈烬温暗示过几次,并未见他有什么抗拒和反对之意,为何如今却又反悔了?计划被打乱,上官婉蓉不由得急道,“那怎么行呢,漓儿今年已经十八了,等不了了。”
“那就请表妹另择良婿,莫要耽误了她的大好前程。”
上官婉蓉眸色一厉,沉脸道:“六郎,你在说什么胡话,漓儿她只能嫁给你。”要不是陛下明里暗里有意防着外戚势大,不松口赐下月漓与扶舟的婚,不然,她早就将二人的婚事给定下了。
沈烬温低垂着头,上官婉蓉看不清他的神色,只以为他惧了她,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太子阿兄走了,母后现在唯一能依仗的人便是你了,母后所筹谋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择个吉日,亲自去一趟长孙家,将与漓儿的亲提了,可莫要让母后失望。”陛下不赐婚,她也只能敦促扶舟亲自上门提亲了。
沈烬温依旧神色淡淡地说道:“儿子知道了。”
上官婉蓉静静地瞅了沈烬温一会儿,见他正襟危坐,也不主动搭话,长孙婉蓉只好摁着太阳穴,冲他挥手道:“我乏了,你们退下吧。”
“喏。”沈烬温起身,牵着沈长乐走了。
上官婉蓉望着沈烬温的离去的背影,凤目幽沉,若有所思起来。
这时,长孙月漓从帷幔后面转了出来。
“姑母,您看,漓儿早说表哥变了。”
上官婉蓉冷哼:“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是他母后,这嫡他一定得夺,若是让沈齐佑做了太子,那姓殷的贱人岂不是爬到我头顶上了。”
“可是表哥看起来不想娶漓儿。”
上官婉蓉起身,长孙月漓忙去搀扶她。
“你说他在外面迷上了一个娼妓?”
长孙月漓重重点头,道:“千真万确。”
上官婉蓉却是一副不以为意道:“男人在外面玩玩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六郎自幼长在深宫,阿泰对他又极其严格,从不让他沾惹什么歪风邪气的,所以这一出阁才会被外面的莺莺燕燕给迷了眼也是有的。你只需要记住,这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我们长孙家的女人来坐,其他的你就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大权在握后位稳当之后,你再想铲除谁也不迟。”
长孙月漓撇了撇嘴,道:“可是漓儿咽不下这口气。”
上官婉蓉横了她一眼,训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连这点气都忍不了,以后如何管理得了这偌大的后宫?”
“姑母教训的是。”
长孙月漓面上乖乖的,内心里却恶毒地想,她才不会忍这等子窝囊气,她一定要在过门之前将表哥的那些花花草草铲干净。而且,她已经找了人跟着孟娉婷,准备伺机毁了孟娉婷的脸,没了那种妖媚惑人的脸,看她孟娉婷拿什么来勾引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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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乐摇了摇沈烬温的手臂,仰头问道:“六叔,你真的要娶那个月漓姑姑吗?”
沈烬温笑了一下,不答反问:“怎么,你不喜欢她?”
沈长乐垂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摇头:“不喜欢。”
“为何不喜欢?”
“因为月漓姑姑每次见了长乐,眼神都很奇怪,就像……就像长乐抢了她最喜欢的玩具似的,而且她明明人都已经来了,还躲在皇祖母的殿内不出来,一看就是坏心眼。”
闻言,沈烬温并无丝毫意外,他抬手揉了揉沈长乐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那长乐既然不喜欢,六叔就不娶了。”
“太好了。”沈长乐顿时高兴地跳了起来,须臾后,笑脸一僵,又沮丧了起来,“不行,要是让皇祖母知道了六叔为了长乐不娶月漓咕咕的话,她一定会生气的。”
沈烬温一听,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一本正经地出主意道:“那我们就不让皇祖母知道,这样她就不会生气了。”
“嗯,六叔言之有理。”沈长乐眉开眼笑地赞同道。
眼见前头就是光顺门了,沈烬温止住步伐,转身对沈长乐道:“就送到这里,长乐快回去吧,以后不准再爬那么高。”
沈长乐低头嘟着小嘴,脸上很是不情愿道:“六叔,长乐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那你想去哪儿?”
沈长乐立马抬起小脸,满眼希冀道:“六叔,你带长乐去外面的西市里头玩一玩好不好?长乐听那些宫人们说西市里可好玩了,长乐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西市呢。”
沈烬温想起以前,太子阿兄对他管教甚严,从不让他独自出宫去,那时候他就在想,总有一天,他要一个人将长安城玩个遍。可是等他玩了一个遍之后,他的阿兄却也没回来了。
沈长乐见沈烬温不说话,忙拉着他的胳膊摇个不停地央求道:“六叔,长乐求你了,你就带长乐去吧。”
沈烬温低头笑道:“好,六叔带你去逛西市。”
沈长乐激动扑到沈烬温的身上道:“就知道六叔对长乐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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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
“小毫、梅花笺、口脂、眉黛、水粉、百合香、篦子……”映月两只手提着大包小包,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道,“娘子,今日该买的东西就买齐了,就剩下燃灯用的石漆了。”
孟娉婷用下巴指了一下前方,道:“前面云家漆铺里的石漆质最好,我们去他家买。”走着走着,孟娉婷忽然停住脚。
“娘子怎么了?”
孟娉婷不动声色道:“我总觉得一路上有人跟踪我们。”
映月一听,小脸顿时变了,扭头就要去看是谁在跟踪她们。
孟娉婷飞快拉住她:“别回头。”
映月吓得一时不敢乱看了。
孟娉婷扫了一眼前方,道:“装作没发现继续往前走,一会儿找个岔道躲进去。”
映月连连小幅度的点头。
跟踪她的人像是两个人,但孟娉婷断定不是莫七他们,一来莫七一大早就被柳惜惜找个由头缠住了,二来以莫七的身手根本不需要再拉一个人跟着她。
二人趁着前方有人扎堆看热闹,迅速挤进人群里,再从人群里钻出去,飞快躲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过了一会儿,果然出现两个穿着短褐,神情鬼鬼祟祟的大汉跟着挤进了人群,见她们消失后,在人群里打了一会儿转,又挤开人群朝着前面追去了。
映月担忧地问:“娘子,现在该怎么办?”
楼里采买一般不用孟娉婷亲自出马,但孟娉婷今日来西市实际上是为了买石漆,但她买石漆可不是单用来给武陵春苑燃灯用,而是用来准备干大事用的 ,所以不想经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