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一时间把施念给愣住了,她低喃了一句:“还能这样啊…”
丁玲倒是颇为赞许地说:“这位关小爷给我们铺了台面了。”
施念不解地望向丁玲,她跟施念解释道,顾及关家之前的丧事,今天来参加活动的宾客也都比较克制,这就导致场子到现在都热不起来,拍卖会上彬彬有礼,互相谦让对于承办方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位少东家刚坐下来没多久出口就是五百万,点了个明星上去唱两首歌,而他点的这位,恰恰是平时很低调的一位流量大花,叫秦桥,不接综艺不上活动的那种,今天能露面实属罕见,而且秦桥是个演员,大家没见她唱过歌,自然新鲜。
果不其然,施念一回首,瞥见内场突然就喧闹起来,气氛高涨之下那个叫秦桥的女明星走上了台,毕竟是做慈善,唱两首歌就能为慈善事业挣得五百万,这个好名声算是白捡的。
给佳人挣了脸,人情到了,还顺水推舟帮东城关家这边把场子炒热了,这不费吹灰之力就一石三鸟的本事,怪不得刚才丁玲会说他给东城铺了台面。
但施念就头大了,如果拍的是个物件,她还能提一幅字,这拍的是个人,她咋整?
场内传来了婉转的歌声,秦桥虽然是个演员,嗓子还不错,唱的是一首《花好月圆夜》。
“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
我说你呀你这世上还有谁
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双飞…”
施念忽然一个激灵,提笔蘸墨,飞速在纸上做了一对鸳鸯戏水图,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脑中的弦全部紧紧绷着,手下发挥倒是比平时更加稳,草草几片荷叶半遮,透出些许意境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上色,显得有些过于单调,不过意不在画,美丑她这会无暇顾及,有个东西就行。
她画完后都没有等墨完全干透就将画卷了起来,转身对丁玲说:“不好等那位少东家亲自过来了,我给他送幅画去答谢人家。”
丁玲觉得的确有必要,那位关小爷大概也不会过来讨字画,但关家这边不能没有表示,毕竟他的身份有别于其他宾客。
丁玲跑进去和大太太知会了一声,大太太点了下头以示默许,而后丁玲又出来招呼施念:“进去吧。”
施念在丁玲离开时已经将事先准备好的字条藏在了这幅画中,成败就在一念之差,她握着画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是紧张,也是激动。
里面那位明星已经下场,台上在拍卖其他东西,但明显竞拍的人开始陆续多了起来,她们从后场进入,倒一时间没什么人注意到。
西城关家的人并没有坐在前面那几桌,被单独安排在了二楼观台,一个大圆桌上坐满了人,施念的目光落到圆桌时,脑袋一嗡,她的公公和两个叔叔也在,此时正在招待西城关家那边的人喝酒。
她握着画的手指突然紧了紧,心脏在瞬间提到嗓子眼。
她万万没料到会在自己公公的眼皮子底下作案,此时她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将字条抽出来佯装什么事都没有,送完画走人,第二按照原计划将画和字条交给那位少东家,这赌的便是那位少东家的反应,万一对方并不买她的帐,或者当场揭穿她,那么东城和西城关家人都在场,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很久以后回忆起当时的那一幕,施念依然会心头发潮,但是她当时大脑一热压根就没有想过退路。
走到圆桌边的时候,施念并没有看到她要找的目标,公公投来目光,施念已经紧张的手心冒汗,幸好一旁的丁玲替她说道:“关太亲自送幅画来感谢关小爷。”
公公没说什么,用眼神扫了眼后面:“人在那边。”
然后又对着施念嘱咐了一句:“看到人叫小叔,客气点。”
施念垂着眸点头,目光根本不敢和自己的公公相视,而后她跟随丁玲拐过一道门,里面有个不大的卡座,门口站着两个保镖堵得严严实实。
丁玲跟他们解释来意,有个手背上有纹身的保镖扫了眼施念让开一个身位,很明显里面的人身份尊贵,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丁玲有些尴尬地对施念说:“那我就在这等你吧,你送完画记得说几句漂亮话,懂吧?”
施念再次点点头,心里却是如释负重,她刚才一路都在想怎么才能躲过丁玲的双眼,现在倒是天时地利,就差人和了。
她一踏进卡座,里面几人便同时抬起头看向她,施念双手放在身前,手中紧紧握着画,穿着一件及脚踝的长款黑色礼服,乍一看像哪里来的修女,一张脸由于太过紧张,显出几分苍白无力,头发倒是盘得一丝不苟,衬得鹅蛋脸娇小精致,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卡座内,最后落在关铭身上。
里面人不多,一共就四个人,其中还有刚才上台唱歌的那位女明星,她就坐在关铭的右手边,刚递了一杯酒到他手中,关铭接过酒后也抬起头看向突然冒出来的女人。
他的大衣已经脱掉了,这会穿着一件黑色衬衫,领口最高的扣子微微敞着,翘着腿半倚在沙发里,那风流慵懒之气从眉梢蔓延到眼底。
施念在看到他的一瞬身体仿佛蔓过电流,汗毛微张,刚才走远并没有看清他的容貌,此时隔着三米多的距离才发现这个人长了一张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面容,更让她心惊的是,西城的这个少东家和关远峥的五官很相似,以至于她视线刚对上他的时候,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仔细辨认,这人和关远峥从气质到体型再到神态又截然不同,关远峥很清瘦,文雅内敛。
而面前的男人英隽的轮廓勾勒出一种难以靠近的倨傲,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莫名给人无形的压迫感,让她竟然一时间分辨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然后…她就这么站着,和这几个人视线相对,她知道此时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或许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最起码告诉他们自己来干嘛的,可就在那个档口,当几个明显身上气场都强过她的人同时看向她时,施念的心脏撞击着耳膜,口干舌燥居然瞬间就大脑空白了。
虽然在来之前她做过无数的心理建设,但箭真在弦上时她还是过度紧张。
另外一边坐着两个男人,也没问她是谁,既然能一路走进这里,再看这身打扮其实已经能猜出她的身份,只是眼下没人点破,因为她看的人是关铭,显然是来找他的。
而关铭也没有开口,目光似有若无地打量着这个站姿僵直的姑娘,缓缓拿起手中的酒抿了一口,似乎也不着急的样子。
外面主持人高亢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里卡包内却安静得出奇,这样的反差让施念更加无所适从,她忆起刚才公公交代她的话,僵持了片刻,一开口便是一声:“小叔。”
旁边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混乱的辈份,特别是关沧海,差点就没忍住笑出声。
关铭倒是漫不经心转动了下手中的酒杯,也没接她这声称呼,而是拍了下身边的秦桥,秦桥优雅地站起身说道:“那我先过去了。”
然后便往卡包外走去,路过施念身边时对她笑了下,施念也礼貌地朝她点了下头。
这下包间里就剩三个大男人在了,关铭独自坐在中间那张沙发上,另外两个男的坐在另一边推杯换盏说事情,施念知道这是绝佳的机会,比之前设想的种种情况对她更加有利。
关铭放下酒杯看向她,她握紧手中的画迈开脚步,高跟鞋底踏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下都像敲打在她的心脏上,就这样朝着关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乘风破浪之旅要从下章开始了,吼吼~你们都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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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施念一直走到关铭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我是施念,关远峥是我先生,我画了幅画,代表家里谢谢您刚才的捧场,希望您别见笑。”
旁边两个人也投来好奇的目光,包间里仅有的交谈声消失了,施念半弯下腰将画递到关铭面前,他低眸看着她手中卷起的画卷,发现她用力过度,纸张被她握皱了些许,几乎是双手捏着那幅画。
施念此刻已经完全听不清外面的声音,只感觉心脏的跳动声大到仿若在耳膜上打鼓。
关铭没有立马接过,而是饶有兴致地抬眸掠了施念一眼,问道:“我长得很可怕吗?”
此时这个男人的轮廓近在咫尺,眉骨很高,深邃的双眼呈现扇形,那是一双勾人的眼,看相并不凶,瞧人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偏偏整个人有种倨傲难攀的气质揉在骨子里。
他的声音很近,落在施念耳中,让她下意识摇了摇头,又由于摇头幅度过大显得不太诚恳,准确来说,现在这个卡座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可怕。
关铭没料到他随便一句话,她反应会这么大,不禁挑了下眉稍:“你见到陌生人都这么紧张?”
施念的手举着,已经感觉四肢有些僵硬,她抿了抿唇,忽然就抬起眸对关铭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意,她半弯着腰背对着另外一边的两人,也只有关铭能看见她的表情,她面颊圆润,线条柔和,笑起来的时候很讨喜,俗称伸手不打笑脸人,果然,关铭没有再为难她,敛了目光接过她那幅画。
施念便直起身子朝他又凑近一步,试图用身体挡住那边两人的视线。
关铭再次抬头掠了她一眼,她紧张地双手死死攥在一起,额上渗出了汗,仿佛感觉自己的命运此时都握在面前这个男人的手中,下一秒她是能乘风破浪,还是打入深渊,全凭面前这人的一念之差。
关铭先是靠在沙发上神态寡淡地打开卷着的画,入目的是一对鸳鸯,画工还算可以,只是明显能看出来画得比较急,墨汁都晕染了,拿出手送人有些磕馋,不过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
直至拉到最低,他看见了画卷里夹着的一张字条:识众寡之用者胜,PMCG。
如果说施念活了23年有什么记忆犹新的紧张时刻,大概除了高考放榜时,就属此时此刻最为紧张了,她的目光牢牢锁住关铭,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经无法估计。
在她眼中,关铭只是扫了眼那张条子,面上无波,也完全分辨不出任何情绪,手指一捻纸条重新卷入画中,而后他一边不紧不慢地卷着画,一边抬起头用深色的瞳孔端量着杵在自己面前脸色煞白的姑娘。
施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她竟然在这双眼睛里读出了细微不明的笑意,可再一看这个男人,分明没有笑,她的心弦被胡乱拨动着,感觉自己都快被这诡异的沉寂折磨疯了。
施念不知道他的态度是什么,到底明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身体僵硬的站在这个男人面前,把命运交给他,等待他的发落。
坐在一边的关沧海见关铭还没怎么看这就卷了画,不免探过身子好奇道:“给我看看。”
这句话让施念惊恐得浑身冒汗,双手贴在身边不自觉便握成了拳,眼见关沧海的手已经伸到了关铭面前,但关铭并没有松手,而是淡然地将画卷好握在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左掌心,似笑非笑地说:“画是东城这边给我的谢礼,你想看自己拍东西去。”
一句话呛得关沧海收回手,要不是面前这个姑娘身份特殊,真想调侃一句用得着搞得跟定情信物一样吗?
不过关沧海也并没有当回事,只当关铭突然来了兴致拿他打趣,谁料关铭突然对他说:“差不多了,你去隔壁把外套拿上,马上走。”
关沧海看了眼腕表,起身出去了,和他一起说话的男人同他一道出了卡座,瞬时间这个不大的空间就只剩下施念和关铭了。
刚才那张字条前半句出自《孙子兵法·谋攻》,大意为清楚敌我双方的兵力,因此知道采用何种对策方能取得胜利,后一个“FMCG”是快消品的代名词。
前段时间东城关家花了不少精力和西城这边促成了一项重要的战略合作,这也使得西城关家正式进军快消品行业,纸条上的FMCG指的就是这次合作,再结合前半句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施念手中握有重要信息,可以决定这次合作导向。
如果刚才施念还在猜测关铭有没有读懂字条中她所传达的意思,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面前这个男人在瞄到纸条时已经明白了,所以他才没有将画递给关沧海,而是玩笑带过,又将他们支开。
施念紧张得舔了舔嘴唇,拘谨地盯着他,以为他会直接开门见山问她手上握有什么重要信息,她在心里组织语言,想尽量两句话说完,便等他开口。
然而面前的男人并没有出声,而是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精致的金属烟盒,抽了根烟出来抬了下眼皮望向她:“介意吗?”
施念机械地摇了摇头。
他轻勾了下嘴角将烟叼在唇上,但施念可以肯定他并不是在笑,只是给人的感觉散逸松弛,这就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明明几步开外全是东城的人,她一个东城寡妇和一个西城少东家试图商量着铤而走险的事,她紧张得要命,他却一派自若,随手将画中那张字条又抽了出来。
施念看见那张字条后心跳又开始加剧,而关铭只是瞥了她一眼,火星子一闪,半暗的空间里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张字条在关铭手中已经被点燃,他手臂一提用纸条将烟点着,反手将字条立了起来,火一下子蹿高,施念心头微滞,她甚至怀疑火是不是已经烧到他的手了?
但是这个男人面上毫无波澜,就这样看着字条完全烧为灰烬,手掌一甩,将剩余的灰扔进烟灰缸里,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透着沉稳老练。
随后,他吸了一口烟,吐出丝丝烟雾抬眸定定地打量了一番施念,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方向能认得吗?”
“啊?”施念有些懵地跟他对视,下意识点了下头:“能。”
“这个公馆的东南面有个侧门,半个小时内你能摸到那我们再谈。”
关沧海和那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施念身后,关铭不急不慢地立起身,将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系上,拿起画目不斜视地掠过她走出卡包,没有再对她说一句话,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施念出去的时候,丁玲一直紧张地徘徊在外面,见到她后迫不及待迎上来问道:“怎么样?顺利吧?那位叔有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