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师姐的被推倒——茂林修竹
时间:2020-11-14 08:30:24

  乐韶歌有苦难言,“……他跑得早,很多事都没来得及说——你既然知道就告诉我吧。没道理你一个外人知道,我反而被瞒在鼓里。”
  香孤寒便知这是可以说的秘密了,道,“当年五星错行,昆仑山震,秘境隐世结界破损,天池连通了幽冥界的三途川,弱水倒灌进琉璃净海。这之后,三庭掌门率领门内长老齐聚在琉璃净海,耗损真元修补结界。过程中出了些意外,九华山三位长老被弱水侵体。这之后,琉璃净海闭锁了山门净化天池。三位长老也因未能寻得灵药补救,而相继去世。”
  乐韶歌:……
  乐韶歌有些想哭——她师父真是个大猪蹄子,这么大的事居然连提都没对她提过。
  “为何外界连一点风声都无?”
  “我也不知是何缘故。”香孤寒无辜并且认真的回答,“在水云间,也只掌门和当年参与过此事的四位师祖才知晓。前阵子师父接任掌门,师祖才将此事告知于他。”
  ……然后就被这只香菇听见了。
  乐韶歌忽就有些罪恶感——她好像无意中利用了香菇的少不更事,骗他说出了不得了的师门机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是九歌门的代掌门,按照正常流程,她师父肯定会告诉她的。所以也不能算香菇失言!
  ……但她师父真是个大猪蹄子啊!×2
  如此看来,所谓的“杀星”同什么“九韶尚武”根本就毫无关联。
  ——倒是瞿昙子“渡鬼”,怕和此事脱不开干系。
  而太幽城也正是幽冥秘境九大主城之一,最先杀进香音秘境的是太幽城,看来也并非巧合。
  “天池和三途川之间的通道关上了吗?何以还会有恶鬼入境?”乐韶歌便又问道,“瞿昙子那边,是否有危险?”
  “瞿昙子应付得来,未见有什么凶险。”香孤寒道,“通道关是关上了,但阻的是弱水,不是魂体。每隔八|九年地脉动荡时,总有几只迷路的孤魂野鬼越境。只是今年格外多些罢了。”
  琉璃净海的正传是梵呗和禅印,克的就是邪魔和恶鬼。只要阻住了弱水,倒也确实没什么可担忧的。
  只是骤然间听闻这么大的秘密,一时还真难以平静下来。
  而这样的理由,她显然没法儿拿去搪塞讲经阁。她倒是多少能理解水云间何以将此事当作机密——一旦传扬出去,还不知会引起多大的恐慌。
  此刻再回想香孤寒那句“迟早的事”,便也不那么讨嫌了。
  ——既然结界已破损过一回,那便迟早有第二回 。香音秘境终有再也锁不住、藏不住的那天,区别只在于外人是进来杀人还是进来做客罢了。琉璃净海和云水间,对此想必已早有心理准备了。
  只她那个大猪蹄子师父,话都没留一句,人就跑了!
  乐韶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仔细想想,师父又岂是一句话也没留?
  “彩云易散月常亏,世间好物不由人。”他留信令她照顾好阿羽和舞霓,等他回来。至于九歌门——就让它解散了吧。
  ……怎么这么一想,更觉得他是个大猪蹄子了!
  香孤寒又问,“便只这两件事吗?”
  乐韶歌忙回神,道,“还有第三件事——我想请你帮我研制一份解药,可帮人恢复记忆的。”
  “无妨。”香孤寒点头,“只是解药需得对症,不知这失忆之人因何失忆,有什么症状?”
  乐韶歌道,“高处坠落,多处筋脉断裂、受损,似乎还曾服用过忘尘寰。但他修的并非香音道,忘尘寰于他是毒而非药。虽失忆,不记得前尘往事,也不记得自己一身修为,言行却并无障碍。”
  “嗯……”香孤寒思索了片刻,“可试过凝魂丹?”
  “试过,没什么用处。”
  “……此人可在九华山上?”
  “不在。”乐韶歌道,“也不在香音秘境……解药,可还能做吗?”
  香孤寒笑叹了一声,“容我一试吧。”他又问道,“可还有第四件事?”
  乐韶歌笑道,“没了,就这三件。”
  “那么就轮到我来说了——阿韶,”他便说,“二十年不通音讯,我很想念你。”
  乐韶歌一时哑然,片刻后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挠了挠鼻子。
  她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香孤寒直球质问——说好的一年一会呢,你放了我二十年鸽子,放到死都没来见我。
  当然,瞿昙子那边也一样。不过瞿昙子神经粗得能跑马,不比香菇这倒霉孩子,生来寂寞。
  “倒不是我不想见你。”她稍稍觉得有些难为情,“只是我若去水云间,一准儿被你家师尊们二十四香迷魂阵伺候。”
  香孤寒想了想,接受了他的说辞。
  “然而眼下我要为你研制解药,难免会有额外问询。何况,你说一年后秘境中有劫难,你一人在九华山,我不免会有所挂念。还望你能时常同我联络。”
  “嗯……”
  乐韶歌便抬步向前,绕过屏风,来到温泉水池旁。
  这香菇沐浴更衣时邀她进来,完全没觉着有什么不妥。此刻她真近前了,他却愣了一阵。身体掩耳盗铃的往温泉水中沉下去,直到温泉水线升到了他嘴唇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水雾似乎也更浓厚了。
  俊美得雌雄莫辨,也因此犹带少年感的脸上,那双熔金似的眼睛睁大了,直视着乐韶歌——虽知他目盲,非是以目视人,但被他这么看着,还真有些不自在。
  他一言不发,只脸上越来越红,简直要令人怀疑他被温泉蒸晕了。
  “你不要紧吧?”
  他缓缓摇了摇头。
  片刻后,以意传音,问道,“……阿韶?”
  “梅花印啊!”乐韶歌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提醒,“青羽已被你师门防备了,香阵又不是常用常有。要同你联络,自然是梅花印最方便。”
  香孤寒愣了片刻,这次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你要我给你点梅花印?”
  “又不是没点过。”
  “可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他再次沉到水里吐泡泡,目光飘忽,“你把我当什么了,十岁孩童吗?”
  “‘一缕梅魂点霜魄,尘愆不染香孤寒’啊。”乐韶歌笑道,“再不快些,一会儿你师门大典就要开始了。”
  “是掌门传位大典……”他随口又失言了一次。片刻后,才垂眸道,“……身在红尘,红尘中种种罪过,岂能尽不染身?你也太……”
  一点梅香凝聚,印上乐韶歌眉心。
  灵力瞬间耗尽,眼前幻境一时散去了,脑海中只留香孤寒一声,“梅花印已点上了。望你一切珍重。”
  乐韶歌按着眉心,正要试一试梅花印是否还和小时候一样神奇,扭头便见他小师弟双手抱剑,冷若冰霜的看着她。
  “阿羽?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阿羽淡淡的,“你去看‘更衣沐浴’时。”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晚了20分钟。
  估计明天也是这个时间段啦总之~
 
 
第13章 
  这话说的,就好像她推迟同他碰面的时间,纯粹就是为了看人脱|衣洗澡似的。
  但她又不能辩解说“我没有”,只能在心底哀痛——她为什么要嘴贱促狭香孤寒!
  虽说她觉出阿羽此刻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却也没觉着他是在为这种事生气。
  ——香风吹过了整个九华山,凭阿羽的修为如何察觉不出香中所携灵气?既然亲眼过来看了,必已认出她适才踏进的是水云间秘传香阵,还是隔空布下的。他应该能猜到,她见的不是随便什么闲人,当然也不会是为了随便什么闲事。
  “只是趁他沐浴时见了一面。”乐韶歌便厚颜无耻的解释,但一解释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干脆也不去越抹越黑了,只一笑,“多谢你为我护持——是个老朋友,不必戒备他。”
  “哦。”阿羽依旧没什么表情,“是个什么样的朋友?”
  “先前不是告诉你我和人双璧并称么?他就是那另一璧。不过他不大出世,你们这一辈的少年,可能没怎么听过他的名号。”乐韶歌道,“是水云间凛香主,香孤寒。”
  阿羽默然片刻,“我一直以为,水云间和九华山交恶已久,已没什么往来了。”
  “也不是一直都交恶。”每每想起这件事,乐韶歌就觉得冤得很。不由深感遗憾和怀念,“我们俩小时候,两派之间还是挺和睦的……”然而陈年旧事,还提它作甚?便示意阿羽,“先回郁孤台练剑吧。”
  看阿羽的表情,似乎想问此处莫非就不能练剑?
  乐韶歌便也省去了他的口舌,解释,“这里梅花开得正好,令人生不出杀气来。”
  ——她虽不是什么惜花之人,却也不忍损毁这样的美景。
  阿羽凝滞了片刻。
  乐韶歌正疑惑呢,便见他一回身,指下气化五弦。寒着眉眼,五指一拂,便是裂帛淬金一声沉而厉的琴鸣。那琴鸣化气而出,声势浩阔,有催竹拔柳之势,一瞬间乐韶歌甚至怀疑他要一弦将此地树木尽数拦腰斩断了。
  却是一扬辽阔清风荡起,卷地吹花,眨眼之间已将此地芳香丝缕不剩的一刮而空。
  只留树树梅花凌寒傲雪,清澈纯粹、不染一丝灵气的暗香,再度徐徐盈满乾坤。
  乐韶歌发上珠铃衣上玉绦被卷的清零作响。
  待那阵无妄之风远去时,阿羽已转身拂袖离开,他身上乌发羽衣也尚未落定,只留简简单单两个字,“走吧。”
  乐韶歌:……
  这熊孩子到底是有多不待见她的朋友啊!
  总感觉莫名其妙的连自己也被他嫌弃了似的。
  想想阿羽的前科——确切的说应该叫后科?总之,上一世阿羽确实偏执入魔了。
  虽乐韶歌在师姐滤镜下,深觉得阿羽的入魔乃是身心俱创、万念俱灰之后,再理所当然不过的选择——可就如舞霓的坠落之路一样。阿羽原本无需入魔的,正是因为他的孤傲和偏执,令他原本开阔的前途变得原来越窄,才造成最后的“别无选择”。
  他的孤傲有目共睹,可他的偏执却突如其来毫无苗头。
  乐韶歌也是琢磨了很久,才隐约盘理出些蛛丝马迹——阿羽虽待自家人如春风化雨,温润无声,可待外人,似乎从小就一种熊孩子式的“不容他人染指”的地盘意识。
  驱走香孤寒留下的寒香,不会就是这种地盘意识发作了吧?
  ——小孩子的心思还真是微妙啊。
  她和香孤寒,瞿昙子当年就没这么多破事。
  师姐弟二人照旧到郁孤台上练剑。
  乐韶歌忽的发现,阿羽的剑意同前几日不同了。
  更凌厉,更愤怒,更藏了些压不住的寒意。
  反倒是乐韶歌一时调整不过来,几招之间就已处于下风。剑术的雄浑上虽还压着阿羽,却有被步步紧逼之感。
  只听铿然一击,乐韶歌明明格下了阿羽的剑,剑风却紧擦着乐韶歌的耳畔,凌厉的破空而去。
  被切断的发丝缓缓飘落。
  阿羽格开她的剑,黑漆漆的眉眼里藏着冰冷却灼人的杀意。
  话说得又硬又刺,“再不认真就死吧。”
  乐韶歌体内热血竟是一沸——他们这些修天音九韶的,因真元凝在喉间玉中,嗓音便自带灵气。虽说非刻意之下不至于会影响旁人的心志,可要挑动人的情绪却是轻而易举。然而天音九韶本质清圣平和,比起挑动人的斗志,更多是让人冷静平和下来。如阿羽这般,一句话就燃沸了旁人的斗志,实为罕见。
  莫非是因他近来在修《大武》的缘故?
  以乐韶歌的修为,当然不会被音灵左右。却也不由认真起来。
  一旦乐修生出杀意,天地万籁都跟着肃杀起来。
  掠过身边的风中缠绕丝丝缕缕的灵气,宛若丝竹般弹指可奏。
  ——事实上对乐修而言,天地万物,无不可演奏者。
  他们的眼睛、耳朵、心神最善于捕捉疏密、灵浊,而后切而分之,抵而化之,鼓而震之,自失序之中谱写出条理,自混沌之中谱写出和谐。可牵丝成云,可荡气成风,亦可凝风为刃。
  就只是不曾想过借此杀人罢了。
  而此刻师姐弟二人胸中都鼓荡着雄雄战意。
  一剑相撞,铿然一声响。那响声如乐,其中气劲震得林中翠竹节节崩裂。
  却被两个乐修轻易化消。
  然而“乐”中意味,已不言自明了。
  剑光如残影般几度交锋,铁器碰撞之声一改往常练剑时激荡澎湃,变得声声玄机,刺魂刮骨。
  鸟鸣涧中一片肃杀静默——早在他们对峙时林中野兽便也察觉到危险,各自遁逃了。
  乐韶歌踏着阿羽的剑跃起,阿羽横剑如琴,一指弹去。音刃如剑气疾袭而去。
  乐韶歌十指一钩,风中灵气在她指下凝成金弦——那弦线的另一端却正绕在阿羽剑上。她勾指一拨,十余道音刃向着阿羽倾泻而去。瞬间便将阿羽淹没在一片金光飞尘之中。
  然而阿羽弹来那道音刃却割开漫天泻下的刃幕,凌厉无声的迎面袭来。
  乐韶歌只来得及横剑一挡,便被那气劲击飞出去。
  阿羽已自刃幕中杀出,正要追加一剑,便见乐韶歌一脚踏空,坠下了郁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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