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道:“那时候咱们才七八岁,我就很明白,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别人。”
那时候的赵瑞或许不懂什么是爱情友情和亲
情,但对于他来说,谢吉祥是从小一起陪伴长大的小妹妹,她好,自己就高兴,她就是自己人。
谢吉祥如此听着,脸越来越红,却没有出言反驳。
赵瑞道:“后来母亲过世的时候,我觉得万念俱灰,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用那双稚嫩的手牵住了我的手。”
“你告诉我,即便淑婶娘不在了,她的心也会一直陪伴着我,而你、苏伯母、谢伯父甚至辰星哥,都是我的亲人。”
赵瑞的声音穿透人群喧嚣,直达谢吉祥心底。
谢吉祥仰起头,忍不住看向赵瑞英朗的侧脸。
当年悲痛欲绝的瑞瑞哥哥不见了,他脸上所有的稚嫩都被岁月带走,留下的只有越发强大的自信也永不言输的坚韧。
现在的赵瑞,再也不需要旁人怜悯,他自己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赵瑞感受到谢吉祥的目光,低头看向她。
两个人的目光在繁星之下交汇。
赵瑞微微勾起唇角,对她粲然一笑:“吉祥啊,当时我就想,还好我有你。”
“人人都羡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当真正拥有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一份多么美好的感情。”
他们从小陪伴着长大,知道对方一切,喜怒哀乐,酸甜苦辣,都是一起尝过的。
当年在知行书院读书的时候,许多同窗少年慕艾,总是对书院里的女同窗表现得分外紧张,他却从来都没有动过心,甚至不知道对方好在哪里。
在他内心深处,全天下最好的小姑娘,早就已经带着她的小兔子挎包住了进来。
赵瑞的声音里也带着笑:“吉祥,以前的我总觉得,我们相互扶持,相互陪伴着长大很好也很美,世间万物都没有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纯真。”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不满足了。”
赵瑞的声音越发低沉。
谢吉祥的脸似乎比刚才还要红,她别开眼睛,心如鼓擂,完全不敢看赵瑞的眼眸。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来到了梧桐树下。
抬头就是飘摇的姻缘结,红色的丝线随着风儿摇摆,飘荡出动人的波浪。
哗啦、哗啦,是风吹梧桐叶的声音。
赵瑞手里也捧着一个姻缘结,美丽的如意结下面挂着一个小
木牌,上面空荡荡的,只等人去书写。
“我不满足了。”赵瑞叹息道。
“随着年龄渐长,我渐渐能分辨什么是亲情,什么是友情,以及……爱情。”
“对你的感情,我想要的实在太多了,多到满溢而出,怎么也控制不住。”
赵瑞如同火烧一般的手心,烫了谢吉祥的心。
她不由自主,如同被蛊惑一般抬起了头。
赵瑞略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坦然地同她对视。
他对于谢吉祥的感情,纯真而热烈,没有什么需要遮掩。
“我想牵着你的手,一直往前走。我想帮你挽起长发,用最美的华盛妆点发间。我想悄悄碰一碰你脸上的梨涡,感受一下它是否真的如同我所想象的那般甜蜜。”
说到这里,赵瑞略微顿了顿。
他似乎省略了好多话,又似乎因为感情的澎湃和饱满而不知如何取舍。
不过,他最终还是说:“吉祥,我不想做你的朋友、也不想永远当你的瑞哥哥,我想成为你身边最亲密的人。”
“我想陪你一起迎来每一个朝阳,一起送走每一个落日。我期盼,我们可以在春日迎来百花,夏日感受凉风,秋日共赏苍月,冬日共度风雪。”
“我想和你成为真正的家人,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生死都不分离。”
谢吉祥的眼眶蓦地红了。
赵瑞说的每一句都印刻进她心里去,这平凡而质朴的告白却比什么山盟海誓都要动人。
谢吉祥并非不懂情,只是这些年来的命运无常,让她使劲压抑自己的心,不让自己生出半点风花雪月。
大仇未报,冤屈未洗,又何谈良缘美景,又何来独自幸福?
可这一刻,赵瑞的告白实实在在打动了她。
她丢不开,放不下,也舍不得。
赵瑞的话没有说完。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我也明白现如今应当做什么,只是今日气氛太好,周身氛围太过热烈,我的心也跟着乱了。”
“嘉玥,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不着急,”赵瑞声音从耳畔滑过,染红了她圆润的耳垂,“我只想问问你,在未来的某一天,可否跟我共同拥有一个家?”
谢嘉玥才是谢吉祥的本名。
可随着谢家被冤,门户败落,她已经
很久很久没被人如此呼唤了。
现在的她,只能是谢吉祥。
忍了许久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潺潺滑落脸颊。
但赵瑞舍不得让她哭。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发髻上的栀子花,脸上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傻姑娘,这么多人看着,你可不许哭,”谢吉祥说,“要不然回去婶娘看你眼睛红了,要动手打我的。”
谢吉祥噗地笑了。
她哽咽一声,却还是把眼泪收了回去。
“奶娘才不舍得打你。”
赵瑞凑过来嬉皮笑脸,把那姻缘结递到谢吉祥面前,问:“这个,要不要写?”
谢吉祥抬头,用那双可爱的杏眼白了他一眼。
“我自己写。”
她还是答应了。
这个姻缘结上的木片巴掌大,谢吉祥也不知写了什么,似乎寥寥几笔就写完,她把木片翻到背面,递给了赵瑞:“你挂上去,不许看。”
赵瑞很听话,乖乖挂了上去,过程一眼都未看。
待挂完了姻缘结,他从梯子上爬下来,过来厚脸皮牵起谢吉祥的手。
“走,咱们喝茶去。”
他如此说着,同谢吉祥汇入汹涌的人潮中。
鹊桥之上,人头攒动,情意深浓。
一阵微风拂过,梧桐树摇曳出悠扬的歌声,赵瑞回过头来,目光直直望向刚刚挂好的姻缘结。
风儿一卷,木片晃晃悠悠翻了个个,一个秀气而熟悉的字映入赵瑞眼帘。
嘉玥,我只想问问你,在未来的某一天,可否跟我共同拥有一个家?
——好。
作者有话要说:昂!求婚完成了!!!哈哈哈哈~没想到到吧=V=
下一个单元进入最终章~激动搓手~
第76章 定风波01更新:2020-10-20 12:58:27
燕京又落一场雨。
雨打青梅, 淅淅沥沥,声声慢慢。
谢吉祥早晨醒来时,就听到窗外的落雨声扑簌作响。
她原本不想回忆, 可昨日的那些片段却如同这落雨一般纷至沓来,瞬间在她脑海里回放。
谢吉祥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最后却还是红着脸缩在帐幔里,仔细回忆着。
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微笑, 又或者整个人埋进薄被里, 拼命捶床。
赵瑞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让人太不好意思了。
谢吉祥在床上滚了一会儿, 滚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才听到外面何嫚娘叫她:“小姐, 雨停了。”
谢吉祥一把掀开薄被,安静听了一下, 外面果然没有落雨声。
她问何嫚娘:“奶娘, 几时了?”
因着落了雨,帐幔外的天色并不明媚, 昏昏暗暗的天让人不自觉便慵懒下来。
何嫚娘笑着说:“还不到辰时, 时候还早。”
其实也不算早, 不过今日谢吉祥似乎没什么事,何嫚娘便没有提前叫她。
谢吉祥拍了拍脸, 让自己精神起来,然后便起身穿衣梳妆。
“今日还是要去一趟衙门,”谢吉祥对何嫚娘道,“昨日还是有些线索的。”
她办案子, 何嫚娘经常只是笑着听她念叨,偶尔帮着想一想,不过听过就算,不会往外面多说一个字。
昨日带了杏仁酪回来,谢吉祥还挺爱吃,早晨也想吃这个。
何嫚娘大早起就忙活上,给她烙了一张葱油饼,让她卷了鸡蛋和肘子肉来吃,抹上一层甜面酱,滋味好极了。
谢吉祥洗漱完毕,一边吃杏仁酪一边咬卷饼,咬得嘎嘣脆。
她这边刚咬一口,那边门就响了。
昨日赵瑞送谢吉祥回家,便也没再折腾去衙门里,直接住在个隔壁。
何嫚娘过去打开门,赵瑞英俊的笑脸便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好不容易被谢吉祥压在心底的那些片段,不由自主再次浮上心头。
赵瑞对何嫚娘问过早,然后便往谢吉祥身边行来。
他先是用帕子擦干净手,然后乖巧坐下,笑眯眯看着谢吉祥。
谢吉祥:“……”
大清早的,过来就为看着我?
不过,似乎
往常的赵瑞也特别喜欢看她。
谢吉祥如此一想,脸上就忍不住要泛红。
似乎一夜过去,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不,或许变的只有她。
谢吉祥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不要太过羞涩,便白了赵瑞一眼:“好好吃饭。”
赵瑞差点没笑出声。
不过,为了让小青梅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下去,他还是忍住了。
他吃饭很快。
谢吉祥慢吞吞吃完一张饼,他两张都用完了,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何嫚娘又烙了几张饼,把肉酱、肘子肉、青瓜丝、鸡蛋饼等都放好,另外还给他们准备了脆皮梨和水蜜桃。
叮嘱谢吉祥:“小姐一忙起来就连水都不喝,夏日里干燥,仔细多吃些水果。”
带着这一篮子美食,两个人上了马车。
谢吉祥道:“仪鸾司可有记档?”
她问的是毛肚张的过往,仪鸾司在大齐开国之初便有设立,毛肚张又在燕京,或许会有些记载。
赵瑞摸了摸腰间的香囊,道:“因不能大张旗鼓查探,所以只命人翻阅了部分卷宗,对于毛肚张为何关门,没有明确记载。”
“不过,却记载了一件趣闻。”
谢吉祥认真听他讲。
赵瑞道:“大抵在洪武六年春,长安市坊有一个少年郎,平素最爱吃,因他学问出众,家中人都很体贴,便也惯着他。他便成了长安市坊里有名的食客,整日混迹于此。”
“只是后来他要去青山书院读书,便也就不再整日混在长安市坊,”赵瑞顿了顿,垂下眼眸,“他原本是长安市坊有名的神童,结果去了青山书院整日精神不济,课不好好听,学不好好上,没过多久就因为考试末等被批评,被关了禁闭。”
当年大齐人丁凋零,人才不丰,为了迅速培养一批能人志士,青山书院早年是出了名的严厉。
考中的学子无不废寝忘食,一旦考试落为末等,就要被关禁闭,一关就是五日。
五日之后,考试通过,才能从禁室出来。
赵瑞解释了一番,才道:“关了五日之后,这位学生倒是恢复如常,重新捡起学问。”
因事关青山书院,所以仪鸾司才有记录。
不过这也只是大概记录。
这个案子,若非牵
扯到长安市坊,校尉们觉得不能放过线索,这才挑选出来。
谢吉祥略一琢磨,迟疑地说:“难道是因为青山书院的饭食太难吃?他才精神不济。”
赵瑞憋不住笑了:“不无可能。”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皋陶司衙门。
今日他们还要去白云观和平揽湖,明日才能去北郊的皇觉寺,都很忙碌。
然而他们刚到了皋陶司,还没来得及坐下煮一壶茶,就看到夏婉秋匆匆而入。
夏婉秋语气略急:“大人,出事了。”
赵瑞有些诧异:“出了什么大事?”
夏婉秋一贯冰冷的面容,此刻也略显难看:“大人……苏红枣死了。”
谢吉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什么?”
夏婉秋身上的伤才好转,便没有带队搜寻线索,而是留在皋陶司处理燕京各地的案件汇报。
苏红枣的死,并非护城司报上来的,而是由乱葬岗缩在的北郊义庄发现异常,汇报给护城司。
燕京护城司便跟其他案件一起整理送了过来。
对于苏红枣这个人,夏婉秋印象深刻,一下子就把这个案子提了出来。
赵瑞一下子便沉了脸:“本官不是命校尉盯紧苏红枣?”
虽说阮大死了,阮家的一双儿女也离开了家,苏红枣却依旧留在香芹巷。
不过她没有再挂灯,整日里缩在苏宅里,校尉不得私闯民宅,便只能在外守着。
她本来就不常出门。
每隔五日,都会有一名在香芹巷帮佣的仆妇给送些米面肉菜,都是苏红枣亲自出来迎门,校尉只要看见她,便不觉得有异。
她身上牵连着同兴赌坊,同兴赌坊的幕后主使一直没有查清,所以赵瑞对她也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便是她从良,皋陶司也没有撤离盯梢校尉。
可即便如此,苏红枣还是死了。
夏婉秋单膝跪地,目光沉沉:“属下知错,属下愿意领罚。”
盯梢的校尉是她的属下,她必须担责。
赵瑞没说如何处罚,只道:“她如何失踪,又如何死亡,如实说来。”
夏婉秋正要张口,苏晨却又匆匆赶来。
他一进明堂,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便直接单膝跪地:“大人,皋陶司出如此大的纰漏,都是属下的错。”
谢吉祥看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苏晨都急白了脸,下意识看向赵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