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娘噙着泪,马上慌张道:“奴家去,奴家去清河仙岛。”
唐离收了折扇。
祁娘爬起身,企图劝说:“公子,清河仙岛……”
唐离终于侧眸看她,眸中透着寒意。
他似乎是在看死物。
祁娘狠狠地打了个机灵,已彻底明白此人是人面兽心,他长着一张无人能比的俊脸,心却是黑的。
她不得不转身,重新掌起船桨。
清河仙岛可是个要命的地方,可她去不去都得死。
本能让她更害怕眼前的危险。
后来她想了想,便暗暗偏离清河仙岛的方向。
但唐离忽然出声:“东北向。”
他语有不耐。
祁娘明白他知道清河仙岛的路线,便不得不照着正确的方向去,每往前移动些距离,她的心更慌一分。
唐离倚着船舱闭上眼,思念着他的织织。
祁娘下意识转头看他。
她始终注意着他的动静,盼他能睡过去,却看着看着,又不由贪恋起他的姿色,一时间便移不开眼。
直到他忽地冷哼了声,她马上收回目光。
祁娘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便不敢再玩任何猫腻。
不敢看他,也不敢偏离路线。
不大不小的船在海上稳速前行,由早晨到午后,不知不觉大半日过去,周遭渐渐大雾弥漫,极难辨别方向。
祁娘怕得发抖,他们离清河仙岛越来越近了。
据她所知,附近可能有海怪。
越临近清河仙岛,气候会越奇怪,遇到海怪的几率会越大。
唐离睁开眼,瞧着周遭。
祁娘看向他,试着说道:“公子,这里……”
唐离打断她:“继续。”
祁娘抹了把泪,只能闭嘴作罢。
随着继续前行,海上的迷雾越来越厚,厚得连日头都射不进,根本已经无法找路,祁娘便再道:“公子,这情况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哽意。
唐离道:“别转向。”
祁娘依着他。
他们在浓厚到甚至看不清彼此的迷雾中穿行,不知又过去多久后,忽然有一道恐怖奇怪的吼叫声响起。
祁娘吓得惊叫:“啊!”
她不由后缩。
唐离始终倚着船舱,也始终面不改色。
他道:“左转些。”
左转些?
祁娘惊住,那不就是那怪声传来的方向?
她转头看向唐离,不由跪下磕头:“公子,求你饶了奴家,我们回去吧!再过去,肯定死得连尸体都没。”
唐离抽出折扇朝祁娘扔去,快狠准地扎在她跟前。
祁娘惊恐地睁大眼。
唐离道:“不去,就现在让你死。”
祁娘吞了吞口水,只能爬起身,颤颤地握住桨。
她依唐离所言左转些。
“吼——”
他们离怪声越来越近,直到忽然有个奇形怪状的巨大脑袋由水里钻出,它似因看到他们,便快速移近。
“啊——”
祁娘惊叫一声,扔了桨瘫坐在地。
唐离站起,他看着怪物,直到见其来到船边,大半个身子浮出水面,怀着巨大的阴影朝他们扑来时,他抬手用内力将船上的一根木棍推了出去,木棍直接插入怪物的要害。
快狠准的一下,怪物发出震耳的嘶吼。
它疯狂晃动着丑陋的身躯,晃得海水翻滚,船跟着大弧度摇动。
但只是几下,它沉入水中。
海水渐渐归于平静,船跟着慢慢稳下。
唐离面不改色地瞧向祁娘,发现她不知何时已吓晕过去。
他稍顿,又看向水中。
有所察觉的他,步到船边,他发现水中有其他的血从另一方向蔓延过来,周遭的血腥味迅速更浓郁。
他立了会,便自己握住船桨划船。
他所去的方向,正是血蔓延过来的方向。
越往前,水中血越厚。
直到四周都是血红一片,不见正常颜色的海水时,他看见另一艘船在眼前,那船大得惊人,极为豪华。
他未犹豫,直接跳了上去。
但他料想不到的是,会在船上看到薛雁南。
当下的薛雁南正无力地倚着大柱子而坐,他的身上满是血迹,脸色苍白,显然是已经身受重伤。
离他不远的地方,躺着一具尸体,应该是船夫。
薛雁南看到唐离,眼里划过意外。
他抿了下干白的唇。
唐离负手缓缓朝薛雁南走去:“你怎么在这里?”
还真是冤家路窄。
与狼狈的薛雁南一比,当下的唐离,倒显得精神得多。
薛雁南也更显落魄。
薛雁南没回唐离的话,他隐隐喘了口气。
唐离又漫不经心地瞧了瞧周遭的情况,能想得到薛雁南定是杀了许多海怪,水里才会有那么多血。
这小子倒是给他解决不少麻烦。
他随性地蹲在薛雁南面前,伸出折扇挑起对方的下巴,打量着其面无血色的样子:“啧啧,怎么还没死呢?”
第073章
薛雁南知道唐离想他死, 他又何尝不想唐离死?
但怨只怨他无能。
他别开头,躲开唐离的折扇,与之无话可说。
唐离站起身,把玩起折扇, 他的目光仍落在薛雁南身上, 语气变冷:“无论你怎么摸索来了这里, 肯定是为了织织吧?”
他能想到来此, 薛雁南也能想到, 不算意外。
薛雁南不答话。
唐离居高临下地看着薛雁南, 自是看不顺眼。
任何肖想柳织织的, 他都容不下。
他握住折扇的手稍一顿, 本打算就此出手送这小子一程, 可不由又想起对他哪里都不满意的柳织织。
思起她的以理待事, 若他杀了薛雁南,她怕是对他更不满意。
毕竟, 薛雁南是武昭王妃的儿子。
他抿了下唇,决定暂时留这小子一条命作罢。
何况后面估计还有用。
他隐隐冷哼了声, 再瞧了瞧已闭上眼, 本就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薛雁南,便转身跳回祁娘的船上。
他步到祁娘身边,蹲下用折扇点了下对方的穴位。
祁娘缓缓睁开眼,满是迷茫。
直到她渐渐思起什么,便倏地惊叫着坐起身:“啊!”
唐离站起,离她远了些。
祁娘的目光触及到唐离,才颤颤地冷静下来,她赶紧查看四周,见没有海怪, 才狠狠松了口气。
她还在不断喘着,余惊未了。
唐离无视她这几乎被吓掉半条命的样子,只道:“跟我上大船继续掌舵,否则现在就扔你入海喂怪物。”
祁娘闻言,不由抖了下。
唐离不管她怎么想,转身又跳回大船。
祁娘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船旁边竟有那么大一条船,免不得吃惊。
她还没见过如此大的船,大得比过房子。
她不敢忤逆唐离,何况她见识过他连海怪都能轻巧杀掉,便只能颤着身子爬起身,过去将自己的船划近大船。
她上大船时,唐离已随意地坐在一把椅子上。
他环着胸,等着继续前行。
祁娘将船板上的一幕幕收入眼底,当她看到那死去的船夫,脸色跟着惨白下来,偏偏船上两个男人都没有反应。
她抹着泪,踏上阶梯,上去掌舵。
不知停了多久的大船,终于又开始移动。
薛雁南始终没说过什么。
他歇了阵,便缓缓爬起身,进入船舱。
船舱内的空间极大,不仅格局复杂,还分割出几个房间,他沿着走廊艰难地往里去,进入第二个房间。
他拿出药,坐下给自己处理伤口。
周遭仍是厚厚的,让人无法分辨方向的迷雾,虽然一时间没有再遇到海怪,祁娘也不知道究竟该往哪个方向去。
她看了看唐离,只能顺着直觉行事。
或许是这个船太大,已是把周围的海怪吸引过来,被薛雁南杀了,所以后来的很长时间,四周都是静的。
许久过去,无事发生。
船始终稳着一个方向行,不知不觉迷雾渐渐变淡,又渐渐没有。
乍一看,他们就像在寻常的海面上。
四周风平浪静,且一无所有,看不到任何边际。
祁娘掌舵仍往东北方向直行,徊杏渡的人都知道,清河仙岛就在徊杏渡的正东北方,只需直行。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始终无法抵达终点。
她便看向唐离:“公子……”
唐离只道:“继续。”
祁娘依着他,哪怕又饿又渴,也不敢有怨言。
但不管过去多久,他们还是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直到夜色来临,又到夜渐渐变深,始终没有结果。
传说中的清河仙岛,像是被隐了身。
唐离忽然出声:“过来。”
船上除了已经入舱的薛雁南,只有祁娘,祁娘迟疑了下,便怀着害怕,缓缓踏下阶梯,朝他走去。
唐离未看身侧的她,只拿出一粒药:“吃了。”
祁娘愣住,不敢接。
唐离没耐心跟她磨.蹭,他站起转身,直接将药弹入她嘴中,指尖力道大到足够那粒药奔向她的喉间,被她下意识吞下。
“嗯……”
祁娘捂住喉咙,变了脸色。
唐离越过她:“何时到岛,何时给解药。”
他进入船舱。
祁娘的眼泪落下,所以是毒.药?
她哭着回去掌舵。
唐离在船舱内随便挑了个房间,歇息起来。
在唐离入舱没多久,薛雁南步出。
薛雁南瞧了瞧寂静的海面,便转身踏上阶梯,去到流泪不止的祁娘身边,他将拿来的吃食和水囊递给她。
祁娘瞧了瞧他,上前接过。
她着实又饿又渴,便坐下吃喝起来。
薛雁南道:“你可以先歇会。”
祁娘点头:“多谢。”
薛雁南没与她说其他,他走到护栏边,瞧着海面发起呆。
希望柳织织有心的,自然不只有唐离。
他亦是百般希望给她找到一颗心,所以才回到清河山庄,在祖父那里一番打探下,便摸索来了这里。
他就如此站着,许久未动。
舱内的唐离许是本就虚弱,又没好生歇息过,当下倒是睡得还行,就是那对好看的长眉始终皱着。
时间静谧地流淌,凌晨来临。
不敢歇息久的祁娘,睁开眼继续掌舵。
船仍是往东北方稳速移动,薛雁南已不知何时回了舱,只祁娘怀着恐惧,为了解药,始终在外头。
后来没睡多久的唐离,也醒来。
他就这样躺着,一时未动,胸膛狠狠地起伏了下。
喉结滚动的他,似在压抑着什么。
外头的天色渐明时,他才缓缓起身,坐在床边。
他稍顿,往嘴里递了颗药。
正是他不知在思些什么时,外头响起祁娘的大唤:“看到清河仙岛了!”
他闻声,立即站起出去。
因着他所睡的房间比较靠里头,他踏上走廊时,看到薛雁南已经大步沿着阶梯,出了船舱。
他暗哼,步伐未停。
两人一前一后去到船头,确实看到远方似有岛屿。
十有八.九就是清河仙岛。
为了快些拿到解药,祁娘来了精神,加快过去的速度。
他们眼见着离岛越来越近。
唐离和薛雁南都盯着那岛,由看不清什么,到渐渐可以瞧到岛上的草木,却忽然察觉到其他的异样动静。
他们低头看向水中,一只大得惊人的海怪倏地跳出。
这海怪不仅大,且有多个触手。
祁娘见了,彻底僵住。
这只海怪,比她的船还要大,还有又黑又大的眼睛盯着他们。
那幽幽的目光,令人头皮发麻。
薛雁南马上抽出剑,利落地刺中海怪甩过来的那只触手,随即狠狠一划,触手破了个巨大的口子。
海怪发出刺耳的吼声,又同时甩来另外两个触手。
薛雁南继续应付。
唐离负手缓缓后退,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只宛若看戏,瞧着本就重伤的薛雁南与海怪厮杀。
海怪的触手在不断朝薛雁南拍打,薛雁南一边施用轻功躲,一边试图去刺,但是海怪太大,他的剑给它的触手造不成致命的伤害,哪怕受了伤的触手,它也能继续用,而且越受伤越凶。
反观薛雁南,只是个渺小,且重伤的人。
没过多久,他越来越吃力。
海怪的拍打下,大船在跟着摇晃,船头很快破裂一大块。
海怪的身体在移近,情况不妙。
唐离总算没看戏,抬手间,那死去船夫身边的一把刀落入他手中。
他跃到高台之上,瞧着海怪的身体。
当下不知离大船多远的地方,漂浮在海面的柳织织正睡意惺忪地睁开眼,她迷茫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周遭。
她稍顿,便叹了口气。
昨日一早,她便由徊杏渡往东北方瞬移,却是来来去去地瞬移了几乎整日,她都没看到清河仙岛。
她的法术难得许久不失灵,却毫无成果。
后来没有办法,她只能如此睡着。
现在睡足,她决定继续。
她瞧了瞧日头,虽能辨别方向,却完全分不清自己所在的地方,是清河仙岛的东北方,还是西南方。
她稍思,决定往东北方试试。
想做就做,她一施法,成功离开所在处。
扑通一声,她又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