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师诺说什么,木林已经一脸后怕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是啊,学姐,幸好你活着走出来了。”
彭尧嗤笑一声,摇摇头:“木林,你是不是傻?我说的是,人家凭什么让她活着走出来?”
“对啊,凭什么?”木林表情又变得疑惑。
彭尧暗骂了一句,一副心累不想多说的模样:“得了,就这样吧。跟你也说不明白。”
师诺连忙点头:“别阴谋论,我可什么都没做。而且缪上将就是想了解了解帝国的事情而已,恰好我比较会说话。”
彭尧摇摇头:“我觉得七海比你更能说话,可她第一天只是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师诺被噎了一下,然后闷闷地说:“你竟然觉得,我不如七海会说话?”
听到她的话,木林抢先否认:“别听他的,学姐你比七海那个聒噪鹦鹉巨人会说话多了。”
彭尧扶扶眼镜:“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所以,你到底……”
师诺发现讲不过他,连忙加快了脚步:“七海他们怎么走这么快?我们这样磨磨蹭蹭的不太好,还是赶紧过去吧。”
三人身后,傅见哲一直低着头,脚步沉重地跟着他们。
他随意地把手插入口袋,听着师诺的回答。她每说一个字,傅见哲都觉得自己离她愈加遥远。
可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做错。
他从没有消失过,只是有其他人突然出现了。
———
七海由衣跟队友们打打闹闹,往分配好的住处走去。
突然,她眼尖地看到了旅途中全程消失的哈里森。
她立刻豪迈地走上前,自来熟地跟他打招呼:“哈里森,几天不见,感觉你憔悴了不少,是不是飞船后面呆的不舒服啊?”
哈里森一脸迷茫:“飞船后面?”
“对啊,”七海用手肘戳了戳他,“你不是一直坐飞船后面吗?”
哈里森挠挠头:“没啊,我们小队就是呆在一整个小型飞船里,也没坐后面。”
“说起来,你看到师诺在哪了吗?”他问,然后朝四处张望。
听到他的话,七海由衣瞠目结舌:“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坐上联邦上将的那个飞船?”
没找到师诺,哈里森遗憾地收回了目光,而后更困惑地回答:“联邦上将?”
“我过去集合点的时候,就只是帝国普通地派了一个小型运送飞船,跟去年一样。”
七海由衣呼吸一滞。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自己跟师诺是为什么能上缪星灼的飞船?
这一疑惑起来,脑海里就像走马灯一般扯出来一连串回忆细节:从最开始师诺对待缪星灼不寻常的态度,再到缪星灼面对自己跟师诺的不同反应,最后到师诺跟缪星灼几乎整个旅程都一直呆在一起的事实。
这么说,自己能坐上缪上将的飞船,纯属意外连带?
还有下飞船时,所有人包括师诺小队的其他成员都在等师诺;但直到自己跟队友们收拾好东西,前往主办方分配的住处的那一刻,都没看到师诺有下飞船的影子。
七海由衣逐渐陷入沉思:难不成?不会吧?
这俩人都是单身,可能还真是?
但对面是联邦的那个大魔王——缪星灼上将啊,而且先不提其他事,单是这俩人都身为那么强的alpha,在运动时谁上谁下能协调好吗。
在心底“哇哦”了一声,七海由衣觉得自己满脑子被不和谐内容填了个满满当当。
“怎么了?”哈里森问,“难道你们已经跟联邦扯上关系了?”
七海不自在地挠挠鼻子,立刻装作左顾右盼的模样:“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对了,师诺现在在哪啊。”
第19章 前夜心事
举办比赛的黑法星虽然在星际中位置偏远,但物资丰饶。
负责安顿帝国一方参赛选手的城区是这颗星球上的经济繁荣之地,一城九衢,科技感与古韵融合得相得益彰。
夜晚将至,霓虹闪耀在直冲云霄的几处林立大楼之上,反射出的彩光柔纱般披在大路上来往的行人肩膀。
时有飞艇低低略过天空,立体环绕音响播放着诙谐大胆的广告内容,偶尔给窸窸窣窣的人声带来些许鼎沸。
师诺小队一行四人歇息在主办方分配的一处独栋双层别墅中。
一下午都在忙碌比赛登记事宜,几人收拾好自帝国提早运送来的行李后,时间已到了晚饭的钟点。
四人一起在光脑上点了份星球特色餐点后,便大喇喇拿着餐盒,聚在一楼客厅玩起了游戏。
3D投影的纵横棋盘上,缩小版的人物投影呆头呆脑地抱着骰子。
“真稀奇,七海由衣竟然没叫我们过去玩。”师诺感慨,然后敲了一下棋盘。
面前,约莫一手掌大小的银发小女孩奋力向上一掷,骰子出现了“10”的字样。
然后,一架造型拉风的双翼机甲凭空出现在棋盘上。
下午在登记处跟七海和哈里森见面时,师诺就感觉七海的状态有些奇怪。
好几次七海都对师诺欲言又止,一脸“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吞吐神情。但当师诺问及发生了什么事时,她却又什么都不说。
同样,傅见哲自从下了飞船,也变得有点反常——过于沉默,不怎么开口。
细想起来,直到现在为止,师诺发现他竟然没说过一句超过五个字的话。
木林支颐趴在毛绒地毯上,百无聊赖地点了一下棋盘:“七海那家伙就是个疯女人,还是少跟她扯上关系比较好。”
“……可恶!只有1点,连个像样的装备都抽不到!”
棋盘上的木林小人摆出一脸苦相,摊开双手。
彭尧赞同点头:“而且明天去了比赛场上,大家就是敌人了。”
话音刚落,他面前的小人就掷出了一个漂亮的数字,拿到一把炫酷的高斯步/枪。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两小时过去,三盘模拟战棋游戏胜负已定。
期间,傅见哲只是偶尔附和一下众人。有好几次,师诺故意抛问题给他,都被他轻飘飘地应付了过去。
“彭尧这玩意儿怎么老是赢啊?”木林不爽地捶地。
听到他的话,彭尧得意地扶了扶眼镜,装作一脸高深莫测,“赢是意料之中,毕竟这是靠脑子的游戏。”
师诺伸了伸懒腰,关闭自己的游戏设备后站起身,“不玩了。明天10点客厅集合,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吧。”
刚刚还在怒视彭尧的木林转瞬换了一副模样,他可怜兮兮地拽了拽师诺的裤腿,星星眼仰视着她。
“诺诺学姐,再玩一把嘛。”
“诺诺学姐……木林,请问你自己不觉得害臊吗?”彭尧一副无语的样子,也跟着站起了身。
木林冷飕飕地递给他一个眼神,“我跟学姐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然后死死拽着师诺的裤脚,不让她离开。
“师诺,自己的孽缘自己解决吧。”
彭尧无奈地看了一眼木林,走过师诺身边时拍了拍她的肩膀。
木林这家伙,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大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强自忽略了心中那一缕不舒服的异样感。
旁边,傅见哲无声地站起,迈开长腿便要回楼上自己的房间。
经过师诺身边时,他没有丝毫要停留的意思;哪怕目睹了木林对师诺的纠缠,他都似乎没有半点生气跟动摇。
看到他的反应,木林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旋即便回过神来,又拉了拉师诺。
“再玩一局吧,就我们俩。”
师诺好气又好笑:“木林,放手。我裤子快被你拉下来了。”
木林不买她的帐,指指她的腰部:“谁说的,你这不是系着腰带呢。”
听到木林无赖的话,师诺嘴角抽搐了一下;而后慢慢蹲下身,直直望向他。
“放手。明天就要比赛,今晚不能再玩了。”
语气虽然仍是调笑一般,眼神却十分凛冽。
被那双紫色水眸盯住,木林感觉自己心脏狠狠一颤;之后,他极其缓慢地眨眨眼,不自觉松开了手。
师诺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拍拍他的脑袋后便转身离开。
直到目送师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之上时,木林才一个轱辘盘坐起身来,然后将头埋进臂弯。
他牙关紧闭,舌尖狠狠顶住上颚,逐渐感到舌根有些发酸。
——为什么,明明她只是在瞪我,我却还能这么心动啊?
木林,你真是无药可救到没边了。
他一边脸上发烧,一边在心里没底气地骂着自己。
———
“叩叩叩。”
师诺隐蔽又迅速地敲了敲傅见哲的门,自己在心里数了十秒后,轻轻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门扉洞开,红发少年穿戴整齐,清秀的面庞划过一丝无奈。
“这么晚了,你确定要出去?”他拿出自己的通讯光脑,对着师诺晃了晃。
师诺坚定点头:“本来我是打算一个人去的,但看你状态不太好,所以要带你一起去。但不管怎样,我们都要一起出门。”
听到她的话,傅见哲似是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有些晦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
“幼稚鬼。”
他耸耸肩,然后跟着师诺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往一楼走去。
两人刷光脑开了大门,利落地闪出门外,没发出太大声响。
门外是一个繁花绿意尽情舒展的小院。师诺跟傅见哲踩着唯一没有被花色侵袭的小径走出院外,然后便被空中一片如流星般闪过的轨迹吸引住了视线。
“曳光尾焰?好招摇的出行方式。”师诺摇摇头。
傅见哲笑了笑:“小时候,你还说觉得这种曳光很好看,将来一定要买个带七彩尾焰的大飞船。”
师诺似有些欣慰地望向他:“终于说了一个长句子,看起来你的语言能力还是有在慢慢恢复。”
一辆无人驾驶的磁能小型车停在两人面前。
师诺一步走上前,掀开车门坐了上去,然后招呼傅见哲。后者随即跟着她坐在了旁边。
“之前在帝国,你没有储备好足够的信息素抑制剂吗?”
看到地图导航终端显示的地点,傅见哲一下子就猜出了师诺的意图。
师诺将手臂支在车窗框上,眼神漫无边际地望向右侧正往后倒退的霓虹流影。
车辆稳定又迅捷地向目的地行驶;街上渐渐少了行人,他们正向一家偏僻的私人诊所赶去。
“没。萧繁上校一直没有回我讯息,我自己没办法拿到抑制剂的电子凭证。”师诺叹了一口气。
傅见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的确,没有omega配偶的话,这东西通过正规途径很难拿到。”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苦涩地开口。
“那缪星灼呢?联邦的上将,难道还没有办法帮你拿到抑制剂?”
听到他的话,正在神游的师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你说……缪星灼?”她又确认了一次。
傅见哲这次直直地迎上了她的目光,点头,“嗯。”
“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后半句,几乎是咬牙切齿着说出来的。
师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猜测,“别告诉我,你是因为这件事才状态不对劲。”
傅见哲整个人靠在皮质椅背上,但仍然歪头去看她。车窗外影影绰绰,光影跟树影交错着在他的轮廓上倏忽印刻。
他没有正面回应,“这次说实话,你还会躲开的。”
师诺眯起眼,嘴角往下耷拉。
然后她整个人猛地向前弹起,转过头,精致的小脸上全是怒意。
骂了一句脏话后,她质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绝交?十几年的友情,在一场极其重要的比赛前一晚终结?”
听到她的话,傅见哲面色凝重,缓慢又坚定地摇头:“不,阿诺,我不是这样想的……”
“我上次去医院拿抑制剂,机缘巧合遇到了缪星灼。他的意思是,我小时候跟他见过,或许还对他有过恩情。所以,他看起来是十分执着地想让我恢复记忆。”
不去看傅见哲,师诺继续自顾自地说:“这次来黑法星的路上,我发现这个人其实很危险。所以下了飞船后,我没打算再让他接近我。”
“所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我都告诉你了。满意了吗?傅见哲。”
她语气沉沉,压抑着如火山般即将爆发的感情。
这时候,傅见哲手足无措起来,再也不复白日时的淡漠:“不是的,阿诺,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你跟他之间那种奇妙的气场,让陪伴你十数年的自己觉得格外陌生跟刺痛?
甚至打心底感到绝望,认为自己没有任何可能,把你从他手中抢过来?
心中一连串酸涩的自问自答层层叠叠冒了出来,这让他后半句示好的话硬生生地梗在喉头。
“这十几年来,我们一直是最好的同伴,战友跟朋友,不是吗?”
快要到达目的地时,师诺有些尖锐的话语,划破了气氛沉闷的空气。
拜托了,请说是。
这样,最起码今晚,什么东西都还不会被破坏。
在接下来重要的战场上,至少我们还可以最后一次并肩作战。
她没有回头去看傅见哲的表情。
所以也不知道他脸上展露出的,一种极其悲伤的似笑非笑神色。
这家师诺从暗网上找到的小诊所已经到了,但两人谁都没有先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