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太远了。”师诺嘟囔。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缪星灼就眼疾手快地对着记者们挥了挥手。
不出数息，师诺身边就围满了人。
这下，师诺倒是看清楚了提问题的记者，不过也直接跟飘在空中的十数个微型摄像机近距离接触。
……有生之年，她能看到缪星灼将这种果断迅速的执行力用在其他地方吗？
师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关于这份大使工作，请大家相信我，我的字典中没有‘偏袒’二字，一定会公正处理各种事务；当然，也希望能够随时得到大家的监督。”师诺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个答案在她心中已经流转过许多次，因而此时一气呵成地说出口，倒还颇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意味。
这时，又有一位高个子的记者问：“师诺大使，关于最近在星网掀起的omega运动，作为其中重要的话题人物，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有些棘手。
师诺明白，这个记者是指，最近星网许多omega希望去除身份偏见的事。
沉吟一会儿后，师诺先抛出了一个问题，“在一个人成为omega之前，他是什么？”
“对我来说，在成为omega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alpha。”
她的这句调侃，让在场不少记者会心一笑。
“omega跟alpha、beta之间的确存在着许多不同之处。但是，在性别之前，一个人首先要成为自己。”师诺继续说。
“不管是希望得到omega的标签，还是想要撕去omega的标签，只要这是自己综合各种方面、独立思考后做出的判断，我觉得就没什么好说的。”她对着那个记者点点头。
在场许多记者以为师诺会直截了当地支持这场风潮，没想到她说出的是一种十分客观中立的立场。
毕竟，在帮omega说话方面，她其实目前是最有发言权的。
心中不由自主地对师诺之前说自己“不偏袒”的话语多了几分认同。
又有记者提问：“师诺大使，您作为在联邦军局工作的帝国公民，对近期帝国皇室爆出的绑架丑闻有什么见解吗？”
又是一个尖锐的问题。
还没等师诺回答，身边的缪星灼已经紧锁住了眉头。
——他请这些记者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问这种正经问题的！
虽然刚刚缪星灼跟师诺说的理由十分正当，但其实，他默认这些记者出现，原因只有一个。
希望他自己跟师诺同框的和谐场景迅速铺满全星网，让全星际都来看看他缪星灼跟师诺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存在。
正思考着要不要直接打断这个问题时，缪星灼感觉自己靠近师诺的肩膀处，突然被不轻不重地倚靠了一下。
是师诺在示意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缪星灼愣愣地偏头去看师诺，看到她面色平静坚定。
端正目视前方的秀丽身姿，简直是在闪闪发光。
“……毋庸置疑的是，他们做了一件错事。”感受到身旁缪星灼没再做什么小动作，师诺字斟句酌地说。
“作为帝国跟联邦的友善大使，我认为，这件事情在工作上完全不会算在‘友善’的区间内；而作为一名帝国公民——”
师诺在心中默默地补充了一句：还有帝国皇室成员的前好友。
“我真心为帝国皇室做出的这种事情感到不齿，也希望这件事最终能够得到妥善处理，即，必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她说。
在场记者们许多都面露震惊之色。
他们都是联邦的记者，提这个问题时，也是想看看师诺作为帝国公民，会不会对帝国皇室的行为进行洗白。
但没想到，她不仅没有为皇室说话，还直截了当地说出这是一件错事。
身上烙印着撕不掉的印记时，绝大部分人都会为这印记辩护。
因为，不管那印记究竟跟自己本身有没有关联，人们会天然地将自己放置进印记的立场。
然后不断地强化这种立场，对自己进行催眠，亲手给自己套上枷锁。
帝国皇室，在多数帝国公民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为他们提供优越感的印记跟锁链。
这几个问题问下来，哪怕原本对师诺有着轻视跟敌意的记者，也不由自主对她心生佩服。
——这个上任缘由有些草率的友善大使，说不定还真能做出一番事业。
这时，师诺身边的缪星灼突然出声：“……最后一个问题。”
记者这才把目光转移到缪星灼身上。
这件事情极其罕见，往日缪星灼跟其他人同时出现时，从没有人能在存在感上压过他一头。
但是，这件事情，师诺做到了。
而且现在看来，将他们放在同一视线范围之中，缪星灼跟师诺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简直和谐耀眼地能闪瞎人们的眼睛。
两人长相都极其出众，身姿挺拔，气场强大；一边是金发碧眼的军局最高统治者，一边是银发紫眸的新任邦交大使。
金色闪灼，银色夺目。
在最罗曼蒂克的影片里，都完全没见过这样美好的场面。
终于，记者们开始想起，自己最初被允许采访时，被上面暗示过的采访话题。
一位记者怯生生举起了手，而不是像先前一样直接提问。
师诺点头，示意她提问。
“师诺大使你好，我是《菲星有约》的记者。”那记者说。
这个自报家门的媒体……听着有些耳熟。
师诺一时没想起这种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有传言，缪星灼元帅跟您早就已经暗通款曲，您对这件事怎么看？”那记者问。
问题问出口的一瞬间，师诺想起来了。
这个《菲星有约》，不就是前几天她吃瓜时，看到的报道自己跟缪星灼爱恨情仇的那家媒体吗！
师诺挑了挑眉，不打算回答这个提问。
只是，那记者的下句话，直接改变了她的想法，“在五年前的联赛，您是不是就已经跟缪元帅互生情愫？”
“怎么可能！”师诺忍不住出口反驳，“根本不是互生情愫。”
下一秒，师诺在那记者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狡黠笑容。
“那请问是谁先产生的感情呢？”那记者接着问。
师诺直接转头对缪星灼说：“我们走吧，说好了只有一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耳根都开始有些发烫。
没想到，缪星灼破天荒地没有顺着她的心意。
他对着那记者温和一笑，“是我先……”然后又装作吃惊地捂住嘴，“抱歉，这种个人私事，并不适合在现在这个场合里说。”
你在装什么，做作什么！
目睹了缪星灼夸张动作跟言论全程的师诺咬碎了牙根。
“你先什么？”师诺没好气地说。
她的意思是缪星灼这句回答本身就不该说出口。
结果——
当天下午，联邦军部大楼顶层。
师诺已经坐在了友善大使的专属办公室内，收拾完资料后，她打开了光脑。
弹出的大字直接攫住了她的视线。
『震惊！新任友善大使师诺当众求婚联邦元帅缪星灼，来自5S级omega的霸气宣言让人侧目！』
看到这个标题，师诺整个人的思绪都被硬生生冻住了一下。
下一秒，一股火山喷发的热度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师诺颤抖着双手打开了这条新闻。
入目之处，是熟悉的小诗。
“他是金色的星辰，光芒只予她照耀；她是银色的月亮，柔纱只为他披上；他为她打点好一切，她为他放弃了原点。”
“他说，明明是他先；她说，怎么会是你先。”
师诺猛地一锤桌子。
极其坚固耐用的优质合金差点被她徒手拍烂。
——玛德，她怎么知道，不管是谁先，到最后竟然是假消息在先！
第51章 家
渐渐地， 师诺跟缪星灼之间的关系成为了全星际一个经久不衰的谈资话题。
『师诺跟缪星灼又双叒叕上热点搜索了。』
『我看到了，缪星灼又陪师诺去帝国出差还故意在媒体面前露面。等等，我为什么要说“故意”？』
『你这言论放在一年前是会被喷酸柠檬的；当然， 现在大家好像都看出了缪元帅的居心。』
『请问这俩到底是真情侣还是缪星灼的单向暗恋？缪元帅一开口， 我觉得那就祝福二位新人吧；但师诺一开口， 我就又觉得缪元帅怎么这么凑不要脸！』
『太真实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
『只看言语是不对的，你要看他们的行动。最有力的证据就是这俩人在外出差时永远住一个地方， 不多说，懂得都懂。』
『你的意思是师诺跟缪元帅睡觉在先？这样也太魔幻了，我第一次看到omega能把alpha睡服，但她自己反而没什么反应的。』
『毕竟师诺是空前绝后的5S级omega，唉， 我好羡慕缪星灼。一想到他能【哔——】』
『星网不是法外之地，楼上， 私我你的星际通讯号。别想歪，我不是想知道你YY了什么，只是想给你普及一下法律知识。』
———
“欢迎回来。”虞和光跟师诺碰了碰杯后，便开始自顾自喝闷酒。
这里是离联邦军部仅有两街之隔的一个地下小酒吧， 因其保密性及隐私性极好， 逐渐成为了联邦军部内一个约定俗成的下班娱乐好去处。
几个半岛式吧台错落而陈，酒吧内不设独立的卡座。
保密的玄机在于酒吧的灯光跟液态间隔。
客人通过光脑提前预约好位置后，坐在提供的吧台前，酒吧内特殊的灯光使人只能看得清自己预约的这片小天地， 无法窥探身边状况；哪怕是近在咫尺的旁人。
而且酒吧会提前在不同客人群体之间放置液态间隔， 就像一层柔软的水膜，隔绝外界一切嘈杂声音。
师诺对虞和光的沉默寡言习以为常， 她便也只是自顾自品尝着高脚杯中的透明液体，没有说话。
一个人喝酒未免容易沉溺感怀，多个同伴至少会有种共鸣的惺惺相惜之感。
“……今天军部难得那么活跃。”虞和光突然开口。
“活跃吗？”师诺想了想，“没感觉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因为你从帝国出差回来了。”他说。
师诺挑了挑眉，“我有这么大魅力？”
虞和光目光凝视着酒杯，轻轻颔首，“嗯。”
军部那一群严肃端方的alpha，平时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但是，那群人一到有师诺的场合，简直就能立刻化身孔雀，连最简单的交代工作流程都要想尽花样展示自己。
不说别的，由于师诺的办公室在军部顶层，往日沉寂的顶层调解室今天简直被人踏破门槛，莫名其妙就多了不少纠纷事件。
他没有想补充的心思，师诺也无意追问，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又抿了几口酒后，师诺突然想到什么，“之前听说你去帝国边境，剿灭了一群天赋异禀的异族？”
虞和光点头，“对。”
星际异族跟人类的关系一向十分复杂，一方面，人类看不起甚至仇视那些异类；另一方面，人类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去跟他们打交道。
今天是招安，明天可能就是剿灭。
“听说这群异族目测的平均实力能达到3S，甚至包括族群内的omega？”师诺又问。
虞和光摇头，“应该不止3S。如果他们能配备上最简单的热武器，我们的人员伤亡或许会不计其数。”
说到这里，他又默默喝了一大口酒。
显然在出征时栽了不小的跟头。
“为什么这群异族这么厉害？”师诺关心道。
如今听说了那个族群内异族的强横实力，她无端想到了自己在灰塔的所见所闻。
近来师诺想到灰塔的次数不多不少。有时她夜里迷迷糊糊地惊醒，看到身旁人俊美安稳的熟睡面孔时，偶尔会有种时空倒置的错觉。
——这里，不是灰塔啊。
虞和光摇头，“异族遗体已经带回来分析了，出结果还要有一段时间。”
那地方原先是一个废弃星球，二十年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联邦军部跟帝国军局联手毁灭。
但就是那样的地方，竟然又如此迅速地出现了生命，着实令人震惊。
这些话，因为师诺没有继续追问，虞和光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虽然沉默寡言，但对气氛的探查并不迟钝。
在提到这个异族话题时，虽然师诺表面没说什么，但虞和光能察觉到她心中的一丝担忧跟不安。
而他不想让师诺不安。
在内心对异族的事情画了个重点标记，虞和光转换话题，“你跟傅见哲他们还有联系吗？”
明白他不是在八卦，但骤然被问到这个事情，师诺还是不由得心里一咯噔。
“……很少了。”师诺摇摇头。
看到师诺有些不自然的神情，虞和光明白自己转移了一个失败的话题。
他对师诺的事情一向关注，隐约知道师诺在联赛的队友木林曾经去军部找过她，然后两人不欢而散。
而且，那样一个骄傲的alpha，竟然是红着眼流着泪离开军部的。
不用他人置喙，虞和光自己已经足够感同身受。
他在军部工作，接触师诺的时候要比她之前的队友们多不少；每每看到师诺跟缪星灼同进同出时，都像是平白在心上添一道血痕。
哪怕一遍遍说服她不会属于自己，虞和光却还是会在心底留一丝隐秘的期望。
很多时候，只有在师诺出差回来时，虞和光才能找到借口跟她单独见一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