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毛啊,祝愿火大,大家绑在一根绳上,难道他们会跑到沙惕面前自我揭露不成?敏明哪点说错了,这个大脑长了寄生虫的将军莫非连情商都被吃了,到底要他们怎么表态才放心?他们三人出力流血帮他免费把5号“天使”弄到手,照理应该坐地分赃,拿出真金白银感谢他们才说得过去。
P.N轻笑一声,语气淡淡,“将军的意思是不管这件事后续如何发展,都不要把您牵扯进来?”
南.拉迪功颔首,“我不惧与沙惕为敌,朋友和敌人都是相对的,大家为利来为利往,没必要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早些年沙惕在我的地盘偷偷摸摸开地下制毒工厂,我不也睁只眼闭只眼么,再到前不久,他杀了塞萨犹不解恨,还把他全家灭门,哼,打狗看主,塞萨处事我虽不喜欢,但他是我的人,沙惕做得太绝了,简直一点情面都不讲,既然如此,这桩桩件件我给他记在账上,而那批5号就是我向他讨还的人情债,所以时机到了,让他知道也无妨,否则他还以为金三角只有三和帮一家独大呢。”
P.N面无表情应道:“明白。”
祝愿则暗暗心惊,原来塞萨背后的大老板是南.拉迪功,那他知道送塞萨去死这件事她也有份吗?
敏明面带薄怒,冷声说:“三和帮的5号海*洛*因‘天使’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沙爷一定会追踪这批货的下落,您不会捂着货不出手吧,一旦出货,想瞒是瞒不住的。”
“我说过,我只想拖一拖时间”,南拉迪功笑笑,“出手5号的事我会速战速决,唯有如此我才能安心养病。”
见三人缄默,他手指花园东边的草坪,“那是我最近整修的高尔夫球场,标准的三杆洞,走,一起看看”,随即招来仆人开高尔夫电动车载他们过去。
车上,南.拉迪功附耳对仆人吩咐了一句,电动车绕过占地甚广的别墅,开到一间两层高的配楼前。
不是说好参观高尔夫球场吗,南.拉迪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祝愿一头雾水,满腹狐疑地随他们走入小洋楼的会客厅。
南.拉迪功合掌拍手,在场的侍从和仆人无声退出门外,他笑笑,居上首坐下,指着下首的两组沙发招呼三人,“坐吧,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聊。”
三人落座,P.N直截了当说:“将军有话请讲。”
祝愿发现目前的状况已超出她的了解范围,除了脑囊虫病,她对南.拉迪功一无所知,无法揣摩他的心思,这种时候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敏明似乎猜到什么,面色越发难看。
南.拉迪功目光投向他,“大家在一条船上,出货的事没必要隐讳,我就直说了,你是缅甸政府在金三角特区的保卫军官员,是否可以利用自己在军队的影响力做点事?”
敏明收敛情绪,平静道:“您说。”
“在金三角组织一次扫毒行动,真假无所谓,务必把声势搞大,令沙惕无暇他顾,等这批5号运到香港之外的公海分销出去,你的扫毒行动就可以圆满结束了,到那时,沙惕爱怎么查就怎么查,我向三位保证,绝不让他查到你们头上”
这话怎么听着像威胁?祝愿向P.N投去一瞥,他右腿叠在左膝上,坐姿优雅,看上去沉稳镇定,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好像对南.拉迪功的话全盘照收,就在她以为P.N不会有所表示时,听到他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出货?”
敏明紧接着说:“我需要根据您的时间制定扫毒行动。”
南.拉迪功见两人已被说服,不再有顾虑,“那批货已运到越南海防港装船,预计中国农历元旦当晚与香港负责销货的中间人在距离香港200海里的公海接头。”
祝愿低头默算,今天是2018年12月26日,距离2019年元旦很近了,她原以为南.拉迪功会通过中老越边境走私毒品到内地G省,再转运深港,没想到虚晃一枪改走海上通道,而且在公海交易,按照犯罪行为地法,要看运输毒品的船挂哪国的国旗,再确认由哪国行使管辖权,这条情报即便告诉赵厅,貌似也没啥用,倒是香港O记(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或NB(毒品调查科)可以按照这条情报从香港那个中间人着手调查。
想得太专注,以至于南.拉迪功再次唤了声jiva,她才回神,抬起头一幅“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茫然不知样。
P.N给她提示,“将军有事拜托你。”
祝愿忙“哦哦哦”的满脸堆笑,“将军,对不住,我喝酒上头,有点晕,您说拜托太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我在所不辞。”
南.拉迪功笑道:“我想托你打听一个香港人。”
祝愿顺着他的话说:“我在香港有点关系,打听人,不是我吹牛,小菜一碟。”
南.拉迪功点点头,“很好,这个人混帮派,是水房的小潮汕,你帮我确认他是否和条子有牵连,两日后你给我回复。”
不管三七二十一,祝愿一口应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明白。
此地事毕,三人离开南.拉迪功的豪宅。
敏明直接回缅甸,与两人分别前,他破口大骂南.拉迪功老奸巨猾,到这时祝愿才醒悟她被套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引自鲁迅《半夏小集》
☆、柒柒☆狗狼时间
祝愿斜倚车门,欣赏壮美的长河落日。
夕阳坠落,热烈燃烧,映红西天的云彩。
她遥望逶迤的群山间那轮渐渐沉没的红日,盯着它直至最后一缕余晖消散,看到天地同色,万物的轮廓变得朦胧。
黄昏时分,本就看人看物不真切,更遑论看透皮囊下的心是善是恶——祝愿目光移向敏明,他站在河岸边和P.N低声交谈,这个人怎么回事,作为缅甸军方驻扎金三角北掸邦W特区的高层干部,他暗地加入贩毒组织三和帮,转脸却与金三角另一个大毒枭南.拉迪功暗通款曲,唯有多面间谍的身份才能解释通吧?
这令她想到一句法国谚语,狗和狼的时间,L'heure entre chien et loup,意为日暮将晚时分,人很难分清从远处走来的是养了多年的爱犬,还是一头捕杀猎物的恶狼。
“jiva”敏明忽然叫她。
祝愿走过去,看看金波荡漾的河面,又看看敏明,笑了笑,“我现在满脑子疑问。”
敏明面相温和,气质儒雅,有限的几次照面,他都是一副不争不抢的谦逊形象,给她的感觉比较透明,就是那种在帮内镶边,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的成员,若非得知他与P.N交好,她甚至懒得调查他,但现在不好下结论了。
祝愿的眼神充满探究和揣度,敏明心知肚明,他不以为忤,微微一笑,“当着极老板的面,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相应的,在我了解的范围内,我可以解开你的全部疑惑。”
祝愿余光瞥过P.N,注意到他朝自己动作极快地眨了下眼,收到暗示,她对敏明咧嘴笑得十分明朗,似乎全无心机,“听上去我比较占便宜,你问,我保证诚实回答。”
“我不期待你有一说一”,敏明指了指P.N,“但只要极老板认可,我就相信你。”
祝愿挑眉,“这是要三堂会审?”
敏明笑,“没那么严重,我问,你只管陈述。”
祝愿摊手,“我还能说什么,请问吧。”
敏明问:“关于这批5号‘天使’,沙爷在安排人选押运时备了后手,你提前有收到消息吗?”
祝愿不假思索说:“要是我提早收到消息,还会站在这里,接受你的审问吗?徒劳无功的事,当然有多远躲多远,我又不嫌命长。”
P.N无声地笑笑,绝对像她的心里话。
敏明也觉得有点意思,“沙爷指定你押货,摆明在给你机会,这种好事你会拒绝?”
“好事?”祝愿啧了声,“你知道我跟极总这一路上碰到过几次危险吗?不夸张地说每一次都是送命的节奏,沙爷这是在给下属机会,还是死亡试炼?如果有幸运送真货,那更没胜算,我怎么赢得过极总和你还有南.拉迪功三位强劲对手,容我问一句,那位负责押运真货的人结局如何,有没有逃过一劫?”
P.N语调平平,“大概凉了。”
敏明补充,“昨天我听说沙爷一边安抚四姨太,一边替小舅子办葬礼。”
祝愿笑,“你和极总精心设计,黑了沙爷的货,白送给南.拉迪功卖好,肯定各有目的,只有我蒙在鼓里,稀里糊涂上了贼船,可有一点我不明白,我们三人或主动或被动帮了南.拉迪功,他不感谢我们也就罢了,为什么反过来要求我们继续为他做事,难道你不觉得他得寸进尺?”
敏明点头,“他怕自己治病期间,出售这批5号‘天使’会发生变故,所以逼我们选边站而已。”
祝愿莫名觉得荒谬,“假如我们不按他说的做,他就把我们背地里做的交易捅出去,让沙爷和我们窝里斗,好给他制造时间贩卖5号‘天使’,也就是说无论我们做何应对,这笔买卖对他而言横竖都稳赚不赔?”
敏明看了眼P.N,“极老板没说错,你果然聪明。”
祝愿目光带着窥测打量敏明,“极总的动机我还算理解,毕竟被沙爷当做炮灰,他也只能绝地反击了,倒是阁下立场成谜,你到底忠于哪一方,缅甸军方、沙爷、还是南.拉迪功?”
“我忠于信仰”,敏明铿锵答道,态度果断,“只要缅甸能结束分裂,实现统一,不论做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祝愿愣住,这是什么走向?
P.N担心她不知轻重说出令敏明不喜的话,赶在她开口前打破沉默,“在我成为沙爷的私人保镖后,引荐我加入三和帮的是吴敏明①,当时我们有约定,扶植三和帮,利用沙惕的私人武装对抗地方叛军。”
敏明笑道:“沙惕和南.拉迪功都在打如意算盘,就让他们两个狗咬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就是我们亮刀的时候,阿夜——”,他忽然称呼P.N的小名,“我们还约定,时机成熟,拿下三和帮,你没忘记吧?”
P.N说:“当然。”
祝愿完全搞不清现在什么状况,不过有一点确定,这两人很早就联手了。
河面升起飘渺的薄雾,柴油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打断她的思绪,抬起头循声望去,一艘状如梭鱼的细长铁皮船飞驰而来,船头长杆上红蓝条白色圆心的老挝旗帜迎风飘扬。
这种来往于湄公河的渡轮被当地人称作秋刀鱼船,吃水不深,胜在轻快,几个眨眼,船已靠岸,两个黑布包头、身后背枪的男人从船上下来,向敏明行礼。
敏明抬手示意他们稍等,对P.N说:“南.拉迪功交给你处置,沙惕那里我来负责”,顿了顿,目光转向祝愿,“jiva,南.拉迪功交代你办的事不用在意,连越的追杀令更不用担心,金三角的人都知道他站错队失势了,他对你和阿夜发出追杀令,至多虚张声势,好趁乱逃走,以后想重返金三角几无可能,除非沙惕点头,但沙惕也好景不长了,你不要学连越,借风使船的事最好少做,会伤情分。”
最后一句话不软不硬,是在警告她吗?祝愿点点头,“铭记在心。”
敏明上船走人,她才跟P.N搭话,“咱们是不是可以收摊了,如果敏明代表缅甸政府搞定沙惕,中国警察百万掌声送给他。”
“别做梦了”,P.N抬脚向停车的地方走去,“你不饿吗?”
祝愿紧追几步,赶超他,“我来开车。”
“往哪里开?”,她坐进车内,踩刹车按启动键。
“沿着南塔河向东北方向开”,P.N为她指路。
“那要调头”,祝愿的赛车魂爆发,手脚并用,一顿粗暴操作,美式肌肉车咆哮如雷,以60码的速度蹿出去,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漂移甩尾,180度调转车头。
P.N稳坐如钟,他含笑瞥祝愿,“你在香港青山公路非法赛车被捕的教训不够深刻吗,竟然还敢乱来。”
祝愿反驳,“这里又不是香港——”,很快回过味,”诶,你怎么知道我的黑历史?”
“查的”,P.N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和自己人独处,压在肩上的担子可暂时卸下,轻松片刻。
“啧,阴险”,祝愿抱怨,“洋葱也有剥完的时候,你身上的秘密是一层又一层,倒把别人的老底摸得清清楚楚。”
“你也不遑多让啊”,P.N少年时代骨子里跳脱的性情显露出来,饶有兴致地同她开玩笑,“你弄那么多马甲足够检察官起诉你三个来回,情节严重的话,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徒刑。”
“那我算为国坐牢,多光荣呀”,祝愿给自己脸上贴金。
P.N“唔”了声,微微一笑,“我不信——总觉得你来卧底和你千变万化的假身份有关,你该不会被赵厅长抓住什么把柄,迫不得已来金三角出差吧?”
祝愿大言不惭道:“谁说的,我主动请缨的好吗?”
“是吗?”
“千真万确,你也不看看我的优点,还是赵厅慧眼识珠。”
“什么优点?”
P.N把她问住了,自我吹嘘的形容词太多了,一时不知用哪个好,憋了会儿,蹦出俩字,“钱多。”
“你还挺诚实。”
祝愿本想说诚实也是我的优点,但又怕被他抓住话柄奚落一番,于是把皮球踢回去,“你别转移话题,我这边该坦白的都坦白了,没坦白的留着回曼谷说,你和敏明的事是不是也应该交代一下,你俩怎么走到一块的?”
车子在黢黑的夜里疾驰,P.N看了眼路旁连绵的山峦,回头提醒她,“开慢点,以这个速度,撞到下山觅食的野兽,车可能会翻进河里。”
祝愿减速,将远光灯和雾灯一并打开,“我按你说的做,相应的,你帮我解惑,最好别敷衍,我要写报告的,体谅下。”
“报告?”,P.N眼神有点悠远,“我潜伏金三角前两年也写过报告,后来宋局——宋景明书记说兵之情主速,让我把时间用在搜集情报上,既然你需要,我会向你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