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话,“实战的话,你这一膝盖,我脖子估计就折了,但人即使快断气了,也有6秒的反射时间,必死一击,你能扛住吗?”
叶枫陡然一僵,祝愿的凸起的中指关节顶在他的腰椎处,那里有处死穴叫肾俞。
霍明朗拍手叫停,叶枫撤开膝盖,祝愿翻身坐起,大声咳嗽。
“你输了”,他说。
祝愿喘了口气,无奈摊手,“霍队长,你们是特种兵,我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她扭头看叶枫,“和我过招的小哥哥很厉害呀,战场上遭遇,我觉得我会是倒下的那一个。”
叶枫的脸莫名一红,小梅踢了他一下,揶揄,“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祝愿笑嘻嘻地双手比心,“爱你们哟。”
两人落荒而逃。
霍明朗往她旁边一坐,“你可别调戏我的兵。”
祝愿撅嘴,“霍队长您误会我了,我那是发自内心地表示感激,两位战友嘴上说不会手下留情,但我知道他们放水了。”
“不,你绝对有实力,说吧,几岁开始练功夫的?”
祝愿托着下巴想,“六岁半的时候,我拜过很多师父,一直在练,没中断过。”
“为什么想练功夫,兴趣?像你说的,你又不缺钱,何必受罪?”
“为了保命,当然有钱可以请保镖,可老话说靠人人跑,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
“听上去有故事。”
“恐怖故事”,祝愿回顾幼年的黑色事件,“我五岁时不知被打哪儿来的一伙坏人绑架到公海,他们向我爸勒索3千万,说好了给一半钱,可以让我爸到公海来见我,确认我安全后再给另一半钱,我爸怕我有危险,就按绑匪说的没报警,可当钱打过去一半时,我在船舱听到绑匪们商量为了以防万一,只要拿到一半钱就把我撕票,送饭的厨师对我说,撕票就是杀死人质的意思,我年纪小,又是在茫茫大海上,他们对我没提防,手脚都没绑,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我不知道什么叫人质,但我知道什么叫死,死就是再也见不到亲人了。”
霍明朗静静听着没打断她。
“所以我决定逃跑,别看我小,在幼儿园学到不少安全知识,逃命前我做了充分准备,矿泉水、面包,还有救生衣,我会游泳,自我感觉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反正比起大海,绑匪们更可怕。我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穿上救生衣又套了一个游泳圈跳下大海,向船的反方向拼命游,不知道游了多久,后来我晕了,据说漂了10个小时被出海的渔民救上岸。”
“我有个五岁的女儿,不敢想象她遇到你这种情况我会怎么办。”
“端上枪把绑匪们全突突了?”,祝愿开玩笑,几秒后她反应过来,“霍队长,您结婚了?”
“对此你有什么误解,特种兵活该打光棍儿?”,霍明朗笑着问她。
祝愿摆手,“不是不是,我就觉得像你们这种孤胆英雄不适合儿女情长,因为你们属于国家。”
“爱情来了,神也难挡,每次出任务回来后,看到妻子,躁动的情绪才会平静,她能安抚我”,提到爱人,霍明朗眼角眉梢有一丝柔情。
这种感情在祝愿的年纪很难体会到,霍明朗瞥她,“等你特训完,请你到家中吃顿便饭,你嫂子的厨艺很好。”
一声嫂子飞快拉近关系,但特训是什么鬼?
霍明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们厅长走前特意交代我,让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兵训练,这样吧,明天你就参加猎人集训,我给你加餐。”
啥?猎人!祝愿想立刻昏过去,“猎人是顶尖特种兵,您也太高估我了,霍队长。”
“只要拿出你五岁搏击怒海的意志,世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今天你先回宿舍休息,明天见”,霍明朗施施然地走出搏击馆。
凌晨4点,一阵急促的紧急集合哨打断了祝愿的美梦,她不情愿地起床穿衣,迷迷瞪瞪地跟着全副武装的猎人们赶到集合场。
她打着哈欠擦去眼角沁出的泪水,用余光瞄了瞄,就被目光如炬的教官逮住批评,“穿运动服的不要东张西望,现在全体注意,课目,10公里武装越野,时间42分钟,取最后一名到达终点时间为最终成绩,每超时1分钟,全队加跑3公里。”
教官一声令下,猎人们向前冲去,祝愿不用负重,轻装上阵,不紧不慢地跑着。
霍明朗站在没有遮阳棚的越野车上,手持高音喇叭,追在他们后面,声嘶力竭地大喊,“快!快!快!再快点,跑不动的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祝愿听到为她量身定做的吼声,“穿运动服的,你是在散步吗,以你的速度,逃命都来不及,不要让我看到你偷懒,否则做俯卧撑200个!”
祝愿只好加快脚步,霍队长昨天挺nice的,今天咋就化身恶魔了。
快40分钟时,有猎人冲过终点线,其余的猎人也在全力冲刺,此时祝愿跑得精疲力竭,上气不接下气,双腿沉甸甸的就像不是她的,她催眠自己,不能停,停下要多跑3公里。
本来在她前面的一个猎人,速度渐渐慢下来,不用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特别痛苦,因为他的作训服被血洇湿了。
没有多想,祝愿向他伸手,“把你的枪和背包给我,你的腰是有旧伤吧,被枪托都磨出血了。”
受伤的猎人向她摇头拒绝。
“喂,战友别逞强了,你这样是冲不到终点的,我可不想多跑3公里”,祝愿一边跑,一边坚持向他伸手,“别磨蹭了,把装具给我。”
猎人犹豫了下,卸下装备给她。
祝愿把枪挂在脖子上,背上包,拖着麻木的双腿,铆劲向终点线发起总攻。
幸运的是,41分58秒,她压着线到达终点,痛快地倒在草丛中,摊开手脚喘气。
受伤的猎人几乎和她同时赶到,他已撑到极限。
随车的医护人员给他做了急救处理。
祝愿仰脸望黎明前的天空,蓝天鹅绒般,美得不像话。
忽然她的视野出现霍明朗的笑脸。
“士兵”,他说,“好玩的还在后头,期待吧!”
祝愿用手背遮住眼睛,“我不玩了行不行,霍队长,开头就这么难了,后头我就不期待了。”
“祝愿”,霍明朗叫她的名字。
“嗯?”
“加油!”
接下来的两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地狱般的日子。
托举冲锋舟,教官拿着高压水枪给他们冲凉,加了铁丝网的泥潭更带劲了,身子不伏低,就等着挨铁蒺藜扎吧,倒勾住肉,扎心的疼。
还要在密集的炸点和烟雾中,低姿匍匐前进,穿越火场障碍,祝愿算体会到了什么叫烧烤般的滋味。
也不是一味遭罪,她也学到了技能,索降,一招制敌的格斗术,还有一些逃命的招数,用军队术语来说叫战略性撤退。
转眼到了离开的日子,祝愿和集训的猎人们培养了深厚的战友情,他们知道她将肩负特殊任务,毫不吝啬地把自己压箱底的绝技教给她。
临走前一天,霍明朗请她到家中做客。
☆、玖☆伪造身份
祝愿抱着鲜花和费劲托人捎来的礼物,敲响家属楼某一层的门。
开门迎接她的是一张素净柔和的笑脸,“你就是祝愿吧,快进屋。”
屋内面积不大,收拾得干净雅致。
祝愿坐到沙发上,这才想起手里的鲜花,“姐,这是送你的花。”
尤佳接过粉白相间的洋牡丹捧起深深地闻了闻,“好香啊,谢谢你,平时都听别人喊我嫂子,你叫我姐我挺喜欢的,祝愿啊,水果和茶都给你准备好了,就当在自己家,千万不要客气。”
她转身去厨房找玻璃瓶插花,祝愿端起气味怡人的水果茶品尝了一口,点点头,“好喝。”
一个小姑娘揉着眼睛从宝宝房走出来,看到陌生人,迷迷糊糊地问:“你是谁呀?”
祝愿向她招招手,“你好呀,小兔”,听霍队长说他家的宝贝儿小名叫兔兔。
小姑娘走近,好奇地盯着她的头发,“你有白头发,你是奶奶吗,奶奶的头发也是白颜色的。”
小奶音真是萌化了,祝愿把她拉到身边,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姐姐头发的颜色叫奶奶灰,你叫我奶奶,爸爸会不高兴。”
尤佳闻声从厨房探出头,“宝宝,你醒啦?先和姐姐玩会儿,妈妈做晚饭。”
“好的,妈妈”,兔兔转头对祝愿说,“姐姐,咱们玩吧。”
“小兔啊,姐姐送你礼物了,打开看看”,祝愿把绑着缎带蝴蝶结的盒子放茶几上。
兔兔解开缎带,在祝愿的帮助下打开盒子,她圆溜溜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小小惊呼了一声,“小兔子!”
奶糖色的长耳朵兔子躺在盒子里。
“她叫邦尼兔,是我特意给你选的朋友,她像你一样可爱,软软的,萌萌的,你喜欢不喜欢?”
小兔猛点头,“喜欢,我要给妈妈介绍我的新朋友”,她跳下沙发,欢呼着跑进厨房,“妈妈妈妈,快看我的新朋友,她叫邦尼。”
“宝宝,有没有谢谢姐姐?”
“啊,我忘了。”
“这样没礼貌!”
……
祝愿托腮倾听母女间细碎的对话,不由想到熊孩子祝福,男孩子就是不如女孩贴心,天天就知道和她作对,不过也挺同情他,明明想做个追风的足球boy,却被老爸生生打破梦想,改学钢琴,老爸说退而求其次学高尔夫也可以,就足球不能碰,他觉得照中国足球的孬样,被愤怒的球迷胖揍是迟早的事,太危险。历史上有因踢球太臭挨枪子儿的足球运动员,挨枪子儿的钢琴家倒没听说过。
就因为老爸这套执拗的歪理,她和祝福从小被管制,失去了很多乐趣,成年后她不爱回家,怕被唠叨,慢慢的与弟弟疏远了,见面不亲还老掐架。
或许即将离家,祝愿意识到自己陪伴亲人的时间太少,她轻声叹口气,忽然觉得对祝福来说,她这个姐姐不是一般的差劲。
但公平讲,敌意是双向的,祝福对他也不怎么样啊。
不出十秒,内疚的情绪散了。
有她这么一位好看又大方给零用钱的姐姐,祝福就偷着乐吧。
晚饭做好,祝愿帮尤佳布置饭桌。
洋牡丹摆在饭桌中央,热菜热汤端来,混着饭香勾人食欲。
电话铃响了,尤佳起身去接,挂线后歉然地说:“明朗让咱们先吃饭,唉,说好了请你,他倒失约了。”
祝愿忙说:“没关系,霍队长忙集训,分身乏术。”
兔兔露出失望的神情,“爸爸又不回来吗?”
尤佳脸上有丝落寞闪过,苦涩地笑笑,“爸爸明天回家看你。”
做军嫂难啊,祝愿心想。
有客人在,尤佳振作精神,招呼祝愿吃菜。
“明朗说他喜欢有个性的兵,以前,他也带过一个人回家吃饭。”
祝愿随口问:“谁啊?”
“一个叫陆离的小伙子”,尤佳托腮回忆,“感觉很容易害羞,一说话就脸红,我问他为什么不留在军校继续读博士,他说想挑战自我。”
祝愿放下筷子,憋住吐槽的欲望,你说你一高精尖人才不好好搞科研,跑金三角卧底干吗?万一把聪明才智用到犯罪上,这不是给社会添乱么。
“但没多久,他就离开了部队,明朗常常替他惋惜——哦,对了,我们还有张合照,你要看吗?”
尤佳拿来一本相册,翻开,神情怀念,“那时候大家还年轻,特别是陆离。”
女孩坐在中间,眼神明亮,霍明朗紧紧挨着她,另一侧的男孩笔直坐着,眼睛却没看镜头。
这是返回G市前,祝愿得到的最后一条有关陆离的情报。
霍明朗亲自送祝愿去机场,路上问她,“紧张吗?”
“神清气爽,我现在完全不紧张”,祝愿是考试型选手,越是大考她越镇定。
“听说你给集训的特战队员们送了一车鸡鸭鱼肉,还空运了新鲜的雪花牛肉,费了不少事吧?”,霍明朗笑着说。
“还行”,祝愿说,“后勤部门的领导比较通情达理,况且我不过身体力行军民共建,鱼水情深的优良传统,不是有首拥军秧歌吗,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那英勇的八呀路军。”
“不容易呀”,霍明朗笑,“你一小年轻还知道这么有年代感的民歌?”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爷爷打过鬼子,参加过人民解放战争,去过朝鲜,他是一名老兵,脑子还清楚时,最喜欢看的节目是军事节目,最喜欢听的歌是军歌,我是他一手带大的,可以说耳濡目染吧,大部分军歌我都会唱。”
霍明朗沉默了会儿说:“你爷爷他现在怎么样?”
“老年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如果病情恶化,很可能谁都不认识了,不过对打仗时的事倒记得清清楚楚,也记得牺牲的战友。”
历经生死的情谊连同那份记忆,衰老、疾病、即使死亡也无法夺去。
霍明朗无声叹息。
车在航站楼前停下,他把一份手绘地图交给祝愿,“回去后把路线记到脑子里,一丝一毫都不要弄错,这几条小路藏在到处都是沼泽的深山老林中,只要走错一步,你可能就会陷进泥潭再也出不来了。”
祝愿接过地图瞄了眼,“我还以为是绝对安全的路呢。”
“正因为绝对不安全才没人走,你想迅速从境外撤回境内,就牢牢记住我给你的路线图”,霍明朗顿了顿说,“陆离曾经是特种兵,反逼供训练、军事素质、身体极限素质、心理素质远超常人,所以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相信他会背叛军人誓词,而和犯罪分子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