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宰治推到他身后的、戴着面具的女性向前站了一步, 伸出手按住了太宰治的肩膀, 微微的吸了一口气之后像是想要开口,却又久久的停顿住了。
她看上去有点瘦。
横滨港口的风向来很大, 狂乱的卷过之后通常会带来通体的凉意, 森鸥外身上的长风衣就重复着扬起、落下的动作好几次,对面的女人也是,她身上的衣物并不十分贴身, 因此在狂风乱舞之下被卷的乱七.八糟。
“森茉莉...”夏有抿起了嘴,脑袋微微的有些空白。
她与那个名为【森茉莉】的过去已经告别了将近二十年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从自己的亲生父亲耳中再听见这个名字,却是用来称呼一个隔壁世界来的冒牌货。
夏有不但很生气,她还觉得荒谬至极,整个心脏像是被用力的用拳头给捏紧,剧痛的同时还紧紧地压迫住自己呼吸的管道,渐渐地像是要将自己溺毙在空气之中。
没有人相信森鸥外真的认为森茉莉是他的女儿,至少夏有绝对不相信。那个名字代表了她人生无忧无虑的前五年,像是珍贵的珠宝一样高高的被夏有捧在手心之中,就连从空气中坠下的灰尘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挥走,不容得任何人去玷污。
但森鸥外...他为了某些目的,将这个名字随意的给那个女人使用,虽然掩饰的十分敷衍却让普通的港口黑手党成员确实认为她就是港黑的大小姐。
夏有无法忍受,她也不会去忍受。
“照常理说,此刻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地谈某些事情──但我觉得很可笑。”夏有嗤笑的说道:“就好像这样我们就能开诚布公的谈什么狗屁的合作。”
“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的,所有的一切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女孩眯起眼睛,几乎是瞬间就从原地消失了踪迹,快的让人无法用肉眼来分辨。
与此同时,一直安安静静站在夏有身后的两位从者也终于开始动作了,他们与夏有达成了诡异的同步,夏有在原地消失的瞬间,宇智波斑和宇智波鼬已经率先出手,锋利的苦无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抵上了尾崎红叶跟芥川龙之介的脖子,而他们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忍者的隐匿与刺杀向来是基础,而宇智波家的这两位忍者更是个中翘楚,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要攻击的两人几乎是在瞬间就被宇智波斑一个人给制住。
而宇智波鼬则挡在了中原中也的面前,青年冷漠的眉眼微微的上挑,他感受到的战斗力与他预计中的战斗力可不一样,而这个少年甚至还时不时的瞥过头,自以为隐秘的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御主。
──真有趣。
“咔哒。”轻轻的收剑声从森茉莉的身后传出,少女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接触到的地方一片湿热,带着浓浓体温的液体争先恐后的从森茉莉的脖颈溢出。
“啊──啊啊──”森茉莉后知后觉的缩起了眉头,夏有冷冷的笑了:“说不出话了?以为自己真的无法死去所以随意的来激怒我了?”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都太快了,唯一反应过来的森鸥外手中的手术刀上沾着点点的鲜血,地上平摊开一个被切成两半的面具,属于半秒前突袭过来的卫宫夏有。
“我是世界的锚点,知道这一点然后去死吧。”
世界的锚点。
森茉莉的眼睛空白了一瞬,像是想要挣扎一样却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女孩此刻看上去十分狼狈。
身上的帽T被脖子涌出的鲜血给糊的面目全非,颤抖着双手试图去按住伤口的森茉莉意识却越来越模糊,那个被森鸥外打掉了面具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冷漠的回过身,一双橄榄绿的眼睛中带着轻蔑:“你从没想过为什么你现在会还活着?整个世界的人都已经随着历史化为了燃烧的光带,而你却费劲心思的来找我麻烦?”
她没想过。
她不想去思考。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究竟害死了多少人。
都说人快要死掉的时候就会回想起曾经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应该是真的。
森茉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了。
在她的世界里,她没能成功守护人理,在七个特异点中甚至都没能走到最后,被自己召唤出来的英灵们一个个的消散在空气中,整个世界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冰冻之中,迦勒底成了唯一的锚点。
而最后存活下来的人只有森茉莉自己。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被保护的很好,小时候跟妈妈吵架,意气用事的拎着一个小包袱离家出走,却被拐走了,好在还没经过什么痛苦就被前任迦勒底所长给救了。
据阿尼姆斯菲亚所长所言,是因为自己拥有着非凡的魔术才能,明明并非强大的魔术家族里出生的后辈,却天生就拥有强大的魔术刻印。
阿尼姆斯菲亚向她描述了一个梦想,一个观测世界未来、在危急时候甚至可以拯救世界的梦想。
“...我也可以办到吗?阿尼姆斯菲亚先生。”小小的森茉莉有些怯懦的开口,被拐走这几天曾经任性的大小姐被拐子狠狠的教做人,那份恐惧残留在心脏里,时不时的就冒出来啃噬着少女。
“我认为你是最适合这份工作的人了,森小姐。”那个人这样跟她说,他对森茉莉说她可以做到。
可是她失败了。
整个世界被冰所封住,除了迦勒底之外所有的现实都化作了热量被盖提亚用来焚毁人类的历史,森茉莉本来应该会随着消失的历史而灰飞烟灭,却在疲惫的再次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存活的人类。
时间在她的身上冻结了或者说,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冻结在了这一瞬间,窗外的飞雪凝固在空中,戳一下会轻飘飘的移动,过一会儿又自己回到原位。
森茉莉已经没有未来了,无法活着也无法死去,像是拯救世界失败的惩罚,永生永世的被关在冰天雪地之中。
所以她去看了其他世界的迦勒底,她想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输掉了这场战斗,还是完成的本来就是少数人。
然后看见了【卫宫夏有】。
卫宫夏有如同一团熊熊烈焰,烧尽了森茉莉心中的寒冷,她看见那个世界的罗马尼医生最终踏上了时间神殿,知道那一刻即将到来。
卫宫夏有终究要失去某些东西。
森茉莉拒绝承认自己的内心有隐约的欣喜,就算看见卫宫夏有从地狱的深渊中爬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向跟自己相同的道路,然后即将在道路的终点失去朋友与家人。
“我们本该如此”森茉莉喃喃自语的开口,橄榄绿色的双眼带着怜悯还有过来人的洒脱:“以为自己拥有一切,却总是在失去。”
宏伟的时间神殿因为没有人维持宝具的关系已经开始崩塌,快速逃向出口的卫宫夏有还是没能比的过神殿崩塌的速度,径直的坠进了深渊。
通过魔术创造的窥视画面疯狂的震荡着,出现了一个诡异的黑屏停顿之后,像是承受不住巨大的能量一样炸碎了。
等森茉莉回过神来,所有预想的一切全都变调了。
那个罗马尼医生奇迹的复活了,恢复了他自己的灵基,以【所罗门王】的身份再次加入了迦勒底。
卫宫夏有拯救人理成功,回归迦勒底之后世界归于正常,她可以回家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罗马尼·阿基曼的灵基明明已经从英灵座上消失了,她亲眼见到的。
后来她知道了,卫宫夏有与两大抑止力做了交易,交易内容是罗马尼医生的复活,而盖亚与阿赖耶...从已经【死亡】的世界里拿了半死亡的灵基,作为基底恢复了罗马尼的灵基。
──那本该是她的医生,那本该是森茉莉的医生。
夏有垂眸,望着森茉莉断了气,她的动作很快,应该是不会给这女孩带来太多的痛苦。
不是怜悯这个坑害过自己的人,只是用死亡来折磨一个蠢货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她回过身,毫不意外的看见森鸥外正怔愣的望着自己,手中的手术刀还在朝下滴落着鲜血,迟来的痛感开始刺激夏有的痛觉神经,她轻轻地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额角,汩汩的鲜血正朝外汹涌而出。
她与倒地死亡的森茉莉长着完全一样的面容、有着完全相同的眼睛。
“好久不见。”她说:“谢谢你送的礼物...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到了!!!!我终于写到了!!!!!
注:如果有注意到的,中也没认出森茉莉跟夏有有同一张脸并不是bug,罗马尼医生给夏有上了个屏蔽魔术,类似hp的混淆咒,除特定人选,其他人对夏有的脸是记忆模糊的,也是为了保护一开始是酒厂卧底的夏有,后面就不另外解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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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空气陷入尴尬的死寂中, 卫宫夏有的话让在场听力敏锐的几个人脑子都空白了一瞬,顶着一张与死去的森茉莉完全相同面容的夏有, 冷笑着将手中已经入鞘了的刀随意的扔回给宇智波鼬, 然后开口说道:“差点忘了, 爱丽丝很可爱呢,森首领。”
森鸥外大概是十多年来第一次语塞, 男人的瞳孔微微的睁大, 下意识的朝着夏有的方向走了一步:“你...”
“放心好了,我对于你们港黑没有一点兴趣,成为组织的首领也不是因为【替乌丸连耶挡枪】──”夏有停顿了一瞬,眼眶微微的红了,看上去气愤至极:“就算我再愚蠢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夏有的面容跟被割了喉死去的森茉莉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她的眼中喷涌着愤怒的火焰,整个人像是燃烧的火球一样, 散发着要将所有人烧毁在原地的怨愤:“我不在乎爱丽丝到底是谁、是不是你女儿或是怎么样...但是那个名字!你跟妈妈一起给我取的名字──你怎么可以?”
森茉莉。
这是被现在的夏有捧在手心中虔诚呵护的名字, 里头似乎满满的包含着为了自己而牺牲了生命的母亲那浓厚的爱意, 是她祭奠、回忆自己五岁前人生时唯一拥有的东西。
但森鸥外却任由另一个人践踏那些回忆...那是她无法忍受的, 那是她绝对、绝对没有办法忍受的!
持续了将近二十年的滤镜在这一瞬间被砸碎的一干二净, 夏有向来听旁人说森鸥外为了达成最高的利益会不择手段,却没想过这种不择手段也会出现在家人的身上。
──或许爸爸早就已经忘记了。
忘记什么?
忘记曾经的他将自己高高的举起、任由小女孩骑在自己头上撒野也笑的很开心的时候。
而森鸥外...森鸥外也已经忘了, 为什么自己会让那个【森茉莉】用这个名字了。
【森茉莉】背后代表的意义对他太过有利了, 他无法放过这一点,众所周知,黑衣组织的首领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 藏的比冬眠的蛇还深,如果没有诱饵的话根本别想将他或她给引出来,而【森茉莉】的出现代表了打开这个巢穴的机会。
替他的女儿报仇的机会。
面前的女孩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与【森茉莉】相同的面容看上去更为成熟一点,年龄大概在二十出头,与他的女儿失踪时候的年龄完全能对的上。
但森鸥外的关注点并非这个,而是...他无法形容,那双橄榄绿色的眼睛带着的漠然,如同放弃了最后一点熹微的火光。
夏有紧紧地握住拳头,尖锐的指甲将掌心都给掐破了,愣是没露出一点难过:“鼬,把尸体带上,走了。”
原先拦住了中原中也的宇智波鼬一个瞬身出现在夏有身侧,弯下腰将死去的森茉莉扛在了肩上,还未止住的鲜血顺着他的肩膀一路向下滴落,在地上与先前流淌出的血液逐渐的汇聚在一起,成了一滩暗红色的液体。
夏有冷漠的将自己手上沾染到的、从额角伤口流出来的鲜血随手甩在地上,殷红的液体顺着指间滑落到地面上。
森鸥外想开口说话,却在望见映入眼中的赤红色之后忽的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干涩的喉咙随着嘴唇的张合,愣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但有人替他开口了。
“──等等!”港口黑手党最强大的战斗力、曾经被称为双黑的中原中也出声了,成功的止住了夏有离开的脚步。
中原中也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干涩,跟太宰治同年的青年似乎已经长大了,跟曾经还有些稚嫩的样子不同,身上纯黑色的风衣正随着港口的风飞扬,而他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停顿了很久之后才再次启唇:“这三年──你去了哪里?”
夏有的瞳孔微微的一缩,要知道在这三年里,就算迦勒底都已经翻天了,但福尔摩斯、莫里亚蒂跟百貌哈桑还是有好好的维持夏有的平凡身份,更何况中原中也前两年根本就呆在欧洲进行森鸥外交给他的秘密任务,根本就不应该会知道她不在才对。
“...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看出来那个假扮你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中原中也抿了抿嘴,急促的笑了一下,但青年显然并不擅长这种事情,看上去既尴尬又别扭。
也许是因为并没有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起到任何缓和的作用,中原中也刚蓝色的眼睛稍稍垂了下来:“我认识了你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连是不是你本人都看不出来。”
单薄的话语飘散在冷冽的海风中,夏有原先冷硬的面容稍稍的放柔,她忽然回忆起了当年第一次踏上横滨的土地,身边跟着的是对现代社会也不怎么熟悉的王哈桑,而那时的她所有的记忆之中都没有任何关于现实社会中社交的经验。
是中原中也将她从茫然未知中给带出来,她吃了暌违十年的垃圾食物,廉价油品包裹着鸡肉的汁水在口中炸开的时候,她觉得一点都不好吃,根本就没有卫宫妈妈还有玉藻猫做的好吃,但是却又很想哭,像是从天空中被拉回到地面。
中原中也牵着她在空中飘忽不定的灵魂,重重地向下一拉,强硬的把迷失了十年的灵魂塞进现代的躯壳里。
从那个时候开始,迦勒底的卫宫夏有才变成了横滨的卫宫夏有。
但是中原中也却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夏有不生气、不难过、不愤怒也不伤心,实际上,自从森鸥外带领着手下站在这里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灵魂与身体有些分离,恍惚的看不清远方天空的云朵。
最后夏有只是笑了笑,橄榄绿色的双眼错开了中原中也的眼神:“你出现在这里了,你就站在我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