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盛仔细回忆一下她扭到脚之后奔跑的姿势,觉得很大可能并不太严重。但他这么说,“那你就别打扰人家了。信任哪里是一天之内、说几句话就能建立的?我们有两个人,又占了地利,基建的速度肯定要比她快,等我们这边的生活条件明显比她的高,我们又一直没有再对她表现出任何恶意,她会主动过来和我们交流的,再然后,大家见面见得多了,才会有信任。”
新兵抬眸看了齐盛一眼,不以为然地笑了,“我还以为你会亲自出马劝导她呢!”他停了停,问:“你为什么一直不和她说话也不和她接触?”
齐盛两耳之间“嗡”的一声,脑海里立刻浮现水妖少女在莫奈的莲花池中沐浴的画面。
但他半垂眼皮,表情依旧平静,语气不愠不火还带点自嘲,“因为她抢了我的物资炸了我的船还拧断了我的手指。”他举起包着绷带的右手,认真地说,“我觉得有很大可能会留下残疾。试了几次,都没法把骨头正过来。以后尾指可能会无力,还有可能变形。”
新兵“噗嗤”一声笑了,“嗐,难道你还想等她跟你道歉么?她拧你手指不还是因为你出的计策抓她么?还有,你的船是你自己炸的吧?再说抢你物资,难道是她指挥的?她也不过是一个小卒子。都到这么个地步了,星球上只有我们三个人了,难道你还要搞对立?你也别一直端着什么舰队指挥官、上将的范儿了,现在没有军队,没有海盗,也没有将军或者士兵了,大家都一样!”
齐盛听了,嘴角微微向下拉了拉,淡淡反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确实。这里没有军队,自然也没有军阶了,那你为什么还遵守军纪呢?你怎么不敢告诉我你的真名呢?”
两人认识快十天了,新兵一直没有告诉齐盛他的姓名。无论怎么旁敲侧击。而且,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告知他的真名。
齐盛估计他着陆之后就立即把自己制服上的名牌都撕掉了。
他给的理由更是荒谬。他说自己所在的兵团,新兵在加入的第一年是不能用自己的真实姓名的,只能用兵团长取的代号。只有在服满一年兵役后,顺利通过考核的才有正式入团资格,这时,才可以申请换回自己的真实姓名。至于那些没通过考核的,也可以换回真名回家探亲了。
这个规矩倒是真有的。
但是,你刚才也说了,现在没有军队,也没有将军或士兵了,这就……呵呵。
新兵一点也没有感到被挖苦了,还很正经地跟齐盛讨论:“我说,以后你别叫我0079了。听起来像狱警叫监狱犯人,你不觉得么?”
齐盛也想笑了,“那我叫你什么好呢?”
新兵早就想好了,他指指自己,“我是幸存者a,你是幸存者b,她是幸存者o。怎么样?代号恰如其分,还好记。”
齐盛发觉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混蛋新兵的不正常程度,恰如你放的狗屁的分啊,幸存者abc?
“听起来不会像进行医学对照的实验室动物么?”
新兵哈哈哈笑了几声,强行抿住嘴,“咳,什么对照试验动物啊,你难道没听说过abo么?”
“血型?”齐盛明知故问。
“不是啦!唉,alpha,beta,oga啊,真没听说过?”他看了齐盛几秒钟,大惊小怪道,“天哪,你真的连这个都不知道?你青春期的时候都没看过小黄书么?”
齐盛觉得自己再和他讨论下去会面临降智的危险,“所以呢?你,a?”
新兵被这个质疑的语气激得蹦起来,一扬下巴一挺腰,“怎么?”
齐盛才不搭理这个一脑子涩情废料的家伙,照旧叫他0079。
新兵——不,0079,当然也不服齐盛的管束。
两天后的下午,他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齐盛,她出来了!”
齐盛不为所动,低着头继续搓草绳,“哦。”她落下的那些草干枯后会自动卷曲成线,稍微一搓就能做出草绳。
“她向山上去了!”
“那又怎样?”
“她的举动看起来很可疑。我们不要跟着去看看么?”
齐盛抬起脸,定定地看了0079一秒钟,“你要是跟去,你才是举动可疑的人。我劝你别去。这是一个陷阱。”
0079还是去了。
也难怪。这货这几天动不动就要站在溪水边上隔着小溪相望呢,简直要望穿秋水了。
人家下饵,他岂有不上钩的道理。
齐盛觉得,自己要是在着陆第二天就往胸口塞上两只小鸟到0079的鸟窝前面溜达一圈,哪里还用得上后面跟他较劲十几天啊。唉。
有点好奇她会怎么收拾他。
0079……不,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幸存者a,跟着幸存者o走进了山上的森林。
幸存者o在高大的针叶树丛中行走,虽然战斗服的自动拟态性能极佳,但是她没有头盔或面罩,只在头上戴了个冠冕似的圆环,圆环上盖了些草叶树枝,所以他才能成功找到她的踪迹。
他跟着她走进森林后,越来越佩服她的隐蔽技能,她当初来偷他的战斗服时穿的可是他现在身上这身落后的装备,他可一点也没发现她。想也知道,那不可能是她第一次暗中窥视他,还有抓住她那次,他按照齐盛的计策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但其实心里对这个计划并没太大的信心——他直到过了小溪他才感知到她在跟踪他,齐盛的计策奏效了。
看来泰和海盗们的隐蔽技能确有独到之处,比如现在,她没有头盔,只戴着最原始最天然的伪装材料,但只有在她快速移动时才能被发现,当她静止不动时,他有时必须要开启热探测才能找到她。
她头上的斗笠?或者说,圆环,看起来很简陋,但非常有效。
她将头发盘成一个高髻顶在头顶,小圆环箍着发髻,两根又细又长的签子穿过发髻再穿过一大一小两个圈,让它们像星环一样环绕着头部,她在这两个环上放了不止带叶子的树枝,草叶,甚至还有长着地衣的树皮,绿茸茸的苔藓,这伪装相当巧妙。
他得非常用心地追踪才能和她始终保持在一百米以内的距离。
进入针叶林后,她脚步放缓了。
在一棵高耸入云的冷杉树下,她席地而坐,把星环拆了下来,重新折了些松枝插上,铺上一层落叶。她还砍了一些很长的树枝,每根都有近一米长。
这时光线和角度恰好合适,让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脸。
她很严肃。
她马上要做的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且机密的事情。
会是什么?
她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她的飞行器呢?
为什么连残骸都没看到?
难道……她当时其实已经登上了蜂鸟号?甚至进入了舰舱?
那她在蜂鸟号坠海之后是怎么过来的?
她会不会其实还有其他同伙?
他思绪纷飞,她又站起来,速度加快,向着林中走去。
他赶紧跟上。
她继续向上攀爬,越来越警惕,时不时突然停下、转身、潜伏在树丛草丛后警惕观察四周,他有几次几乎以为自己跟丢她了又或者已经被发现了。
她到了那块高山平原后,再次拆下头上的圆环,盖上新的掩蔽物。
她来到了一棵枯树下,先双臂抱了树一下,然后倒退着走了十二步,停下,坐在了草丛里。
从这个角度他实在无法看清她在做什么,只能半蹲在草丛中,缓缓移动到树下。
只见她在草丛中压出了一个逆时针旋转的草窝,她坐在中心,盘着双腿,手掌垂放在两膝上,手心向上。
到了这时他已经好奇到了极点。
这个古怪的姿势是在干什么?五心向天?练气功么?
她仰起头,对着天空,闭上眼睛,念念有词,然后,她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束干草,将它折成8字型,在手中一晃,草就烧了起来,她脸上是可以用虔诚来形容的神情,轻轻晃了草束几下,火苗熄灭了,一股青烟缓缓地向上升起,她用一根树枝插起那束冒烟的草,就插在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接着,她又这样在自己周围插了几支草。
青烟袅袅上升,辛辣的气味随之弥散开来,隔着淡蓝色的烟雾,她神色安然宁静,可是,他不知为什么心跳得很快,总觉得下一秒钟,就会有什么诡异事情发生。
他不知道她在进行着什么,但毫无疑问,这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类似巫术。
这时周遭静到了极点,他只能听见风吹得草丛花朵的声音,远处的鸟鸣,还有他自己的心跳声。
她在树枝和青烟摆成的阵法中坐了突然站了起来,右手在空中一抖,一团灰白色的东西就像变魔术似的出现。他吓了一跳,但随即冷静下来,那团东西是纱网,或者织的非常疏松的布似的东西,像一个网兜,她认真地把头顶的星环取下来,挂上这东西,再郑重戴上,站起来时,风一吹,它贴在她身上,仿佛一道轻纱,她看起来就像戴着垂地长纱遮面的古代仕女,随时会随着青烟飞走。
嗯?
他突然察觉不对劲——她什么时候解除拟态了?她为什么……
就在这时,她转过身,对他招了招手!
他大惊,听到“啪嗒”一声轻响,什么东西从树上落下来,掉在他头盔上,他刚一抬头,“嗡”地一声,一股黑烟从枯树中冒了出来,向他席卷——是蜂群!
她站在烟幕中嘻嘻嘻,“小朋友,跟踪我?好玩么?”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
小朋友上当了!
女主:跟泰和人玩跟踪?你就是个弟弟。
0079:弟弟?我是a好嘛?!
友情提示:本文正文不会出现abo情节。哈哈哈哈。不清楚abo是什么的,就简单理解为,a是极具个人魅力和极高武力值的领导者,b是诸如你我这种勤勤恳恳的社畜小人物,o也是极具魅力的,通常是大美人。或者你们百度去吧!哈哈哈。
第30章 D31
这树里有一窝蜜蜂!
她用了什么方法把蜂群激怒了!
啊——又被齐盛说中了, 这就是一个陷阱!她早就知道我在跟踪她!她还知道我在树下!不,根本就是她骗我到树下的!这里的地形她早就摸透了!那些什么五心向天、什么青烟迷阵全都是引诱我、迷惑我的!啊,也不全是——你看她现在坐在烟雾里, 蜜蜂就不敢过去啊!只围着我转!
幸存者a脑子转的飞快, 跑得更快, 可蜜蜂们也不慢!
不管他是在平原上狂奔还是在草丛中蹲下, 那群蜜蜂始终紧追不舍, 他只好跑回来,围着她的烟幕绕圈跑,希望烟能让蜜蜂们胆怯,能放弃对他的攻击。这时能解救他的办法不外乎两个,要么冲进她提前设好的烟幕里,要么,一直冲冲冲, 冲下山,用速度消耗掉蜂群的怒气。
可他不敢冲进她的烟幕里, 谁知道她还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呢?
但这么狼狈地跑下山的话,是要给齐盛看笑话么?
她坐在烟幕里, 仰头看着他微笑,“你头盔上有蜂蜜,你不擦掉,蜜蜂怎么会放过你?”
“我怎么敢擦啊——”他大叫着继续绕圈跑。他的头盔视镜现在有三分之二被密密麻麻的蜜蜂占领了, 怎么擦?一碰头盔手就会被蜜蜂爬满吧?虽然戴着手套——可是——想象一下吧,朋友们!你们敢么?最倒霉的是他之前为了钻木取火,手套还磨破了几个洞, 也不用多,只要一个破洞碰上一根蜂针——呵呵呵, 谁知道被这星球的蜜蜂蛰了会有什么过敏反应啊?休克?猝死?窒息?
她给他出主意,“那你躺在地上打几个滚,把你身上趴的蜜蜂都碾死!”
“我疯了么?你这个战斗服也不知道是哪个批次的,被军队淘汰多少年了,谁知道防护功能还剩多少,我碾死蜜蜂?我还没碾死它们,就被蛰死了!”他大叫着,继续绕圈跑。
“那你往山下跑啊!”她又出主意,“到了松林里,到处都是树,蜜蜂就不容易追到你了,这里是平原!哎,对了,你跳到山涧里,呆上半个小时,身上蜂蜜也被水冲走了,蜜蜂也等烦了,你就安全了!”
“你不就是想让我跑下山把蜂群引走你好去取蜂蜜么?”他喘了口,倔强地喊,“我就偏偏不要!等你的烟烧完了,我看你要怎么办?”
“烧不完。我准备了好多呢!你看——”她又点燃一束草,朝他晃了晃。
看来,草早就藏在这个地方了!一切早有预谋。
他气急败坏,“行!你等着!我去抓一块蜂蜜扔到你身上!看看是没有头盔的你能顶得住还是我能顶得住!”
他刚要转身往蜂窝跑,右手掌心像被电了一下,一股掺杂酸麻的剧痛从掌心沿着手臂向上直窜,心口像被大锤狠狠敲了一锤——被蜜蜂蛰了!
“啊——”他不敢放狠话了,更不敢跑去蜜蜂的大本营抓蜂蜜,疼得在原地跳了几下,绕着她跑得更快了。
她拔起一根插草的树枝朝他扔过去,“接住!”
这真是根救命稻草,他接住冒着烟的树枝,对着自己头顶挥舞了几下,顿时驱散了许多蜜蜂。
她往后退了退,在烟幕的保护圈中让出一小块空位,“进来吧!”
还有什么说的!赶紧吧!
他冲进烟幕中,坐下,反手把树枝重新插在背后的地上,一直追逐他的蜂群铩羽而归,趴在他身上头盔上没来得及飞走那些被烟一熏,醉酒了一般咕噜噜掉在他身上、地上。
他哆嗦了一下,乱扭了一通将身上的蜜蜂抖掉。
她指挥他,“头盔摘了!”
他立刻照做,头盔刚一放在地上,她抓起身边一个胖墩墩的布包往头盔上一倒,一堆草木灰把头盔上的蜂蜜连同糊在上面的几只蜜蜂都盖得严严实实。
她笼在她周身的纱罩掀起一条小缝,再次命令,“进来!”
他毫无犹豫,听话地钻了进去,和她对坐在纱罩里。
这时他才从被蜜蜂尾追的恐惧中惊魂稍定,右手疼得厉害,蛰他那只蜜蜂还在他掌心抽搐,他想把它抓下来,她阻止他,“要是蜂针留在肉里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