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突然说出来,很难让人相信吧?
松雪叹了口气。
“很复杂吗?”
“不是复杂或是简单的问题,而是,”松雪顿了顿,“类似于,直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也知道,依靠直觉这种东西破案,是没什么道理的”
柳生理解地点点头:“那就继续追踪线索吧,不过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她保证,“绝不在没有人的时候走没有监控的路。”
……
柳生一家对松雪的到来都显得习以为常,似乎柳生说过她失忆的事情,因此,她被他那位热情的母亲拉过去问候了半天。
柳生在家里不声不响的,一边用手机给她发信息:你应该庆幸,我妹妹参加夏令营去了。
“……”
松雪回复道:挺好的,你们家的人都很热情。
饭后,柳生从包里翻出记录本,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几位长辈顿时都心领神会,或是进了书房,或是上了二楼,给他们留出了一片安静的空间。
松雪坐下来,探身去看纸上的文字。
这是他从柳那边抄下来的,除此之外,还做了一些个人笔记。
她把前两天自己收获的情报和柳生分享后,整理出一份新的记录。
幸村是最早被列入排除名单的,然后是丸井文太,真田……
“他很坦诚地交代了自己有十分钟的空白时间,我觉得是真的,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像内心有鬼。”松雪是这么说的。
应该说,这位凶恶起来像门神一样的副部长,就算有鬼神路过,也会被他吓跑吧。
柳生也表示认同:“虽然真田平时脾气不太好,但只是对队员严厉,对女生的话,还是比较……温柔的。”
“嗯,似乎对异性有点苦手的样子。”她说。
两人不约而同交换了个眼神,柳生终于也没绷住,唇角微微地提了起来:“确实如此。”
“胡狼同学好像和那些女生都不太熟,我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松雪继续说,“而他对每个人都挺友善的,不太可疑。”
“仁王我比较熟,”柳生接下她的话,“以他的性格,我倾向于他一打完训练赛,就躲到魔鬼树荫下偷懒去了,对他而言,只要在规定时间内补完训练量就够了。”
她点点头,把笔尖挪向下一个名字。
“柳君,这些信息基本都是他提供的,只有一直在网球部观察大家的训练情况,才可能得出这么准确的记录吧。”
“没错。”柳生答道。
“最后是一年级的,切原赤也。”松雪看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听说他性格有些……不受控制?”
“打网球的时候。”柳生推了推眼镜,微微地不自在,“但是有柳监督他,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嗯……”
可能看出她半信半疑的样子,柳生叹了口气:“你应该听过一些传闻,既然如此,我只能说说我个人的看法。”
松雪乖巧地点头:“请。”
“他确实,曾经在球场上伤害过对手,多次。”他的表情很严肃,“那种不受控制的状态,我们称之为‘恶魔化’,但是,后来有一次,他在球场上被对手激发出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状态——”
“天使化吗?”她评价,槽点有点大。
柳生叹气:“就算是这样吧。在那以后,他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上高中之前已经没有再暴走过了。”
“……不是很理解你们这些打网球的人。”
“在我看来,”他继续说,“切原赤也或许会在球场上攻击对手,打得遍体鳞伤,但他绝对不会在场下做出类似的行为。”
松雪望着他,半晌,她缓慢地点点头:“好吧,总结一下,虽然他打球可能会鲨人,但还是个好男孩?”
“……”
柳生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还有我,同样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知道,你在休息时间里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随便哪里都好,无所谓——看白夜太太的《狼人游戏》。”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很好猜。”
“果然被你猜到了。”柳生挫败地叹息,然后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找幸村君。”松雪不假思索道,“以防万一,我想弄清楚他在想什么,或者有什么顾忌……我不想再被莫名其妙地误导了。”
不过——
“不过,”柳生说,镜片微微反光,“他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叹息。
柳生看了眼手表:“下午我可以带你去,他们的管家认得我。”
“如果你们的幸村部长不太合作的话,你会帮我吗?”松雪抬起头,认真地问,“你站在哪一边?”
“当然是正义和真相的这一边。”他一丝不苟地答道。
“那就是我这一边。”松雪轻快地说,“对吧。”
——“SEER”。
那一刹那,这个词从她脑海中一晃而过。
预言家,先知,西尔……
那天,从星城空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她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第14章 杀人网球(十四)
这可能是神奈川最气派的宅院了。
松雪盯着门牌上“幸村”二字看了半天,转向柳生,充满敬意地:“他真的住在这种地方?”
柳生镇定自若:“我们之前都来过,习惯就好。”
虽然说网球一向被称为贵族运动,眼前所看到的依然超出了松雪最初的想象。
就拿刚见过的柳生一家举例吧。他父亲是医生,一人工作养一家人绰绰有余,祖父也是退休下来的某某生物系教授,这就是本国普通中产阶级的水平,属于“家境非常不错”的一类了。
但和“贵族”依然差得有些离谱。
说实话,她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这样的豪门世家——那天绫小路家的规模也差不多如此,但当时整个屋子笼罩在丧事的氛围里,倒给了她一种去殡仪馆走了一趟的错觉。
他们在女佣的带领下一边穿过前院,一边欣赏假山,流水与竹筒的恬静风光,接着,左拐又右拐。长长的木质走廊百转千回,远远地看到有人站在临水走廊上,捧着茶杯注视着嬉戏的鲤鱼,身后是一座仿古的白色小方亭。
隔了数十米,松雪只能看到幸村略显单薄的侧影,站在栏杆边显得冷清寂寞,突然叹了口气。
柳生询问地看了她一眼。
“我在想,我每天中五百万彩票的话,大概要多少年能够攒得起买下这么多土地的钱?”松雪说,“如果这就是有钱的烦恼,我非常愿意。”
紫发少年一脸高深莫测,镜片挡住了大半的情绪,只剩下唇边一抹很淡的笑意。
“在神奈川,幸村家的地位确实不可小觑,不过放到全国,还是无法像迹部财阀那般……”
“好了,打住。”松雪匆匆抬起手,语气变得非常冷淡,“我不是来听你们炫富的。”
“你以前知道这些的时候,反应可没有这么大。”柳生有些好奇地望着她。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记得了……”
女佣领着他们进了亭子,两人的话题也到此告一段落。
“精市少爷,客人们到了。”她深鞠一躬,随后退了出去,又沿着那临水走廊往回走,转眼间背影消失在屋后。
松雪和柳生对视一眼,他扬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她先进去。
幸村也转过身来,向他们含笑着点点头,声音如沐春风:“午安。没想到你们这时候过来,我没来得及做准备,想喝什么?”
随着他的动作,湖面上的风吹拂着那头深蓝色的碎发,贴着脸颊胡乱地飞起,又轻飘飘落下,唯美决绝。
松雪的注意力一时被他身后波光粼粼的湖面吸引了。凑过去看,鱼群还在水面之下蹿动,红色与金黄色交错,像一团沸腾的……西红柿炒蛋。
“这里环境真不错。”她趴在栏杆上,不由感叹出声,“起码有5A级风景区的水平了吧?”
不用门票就能进来玩,她感觉赚到了。
而柳生只能耸了耸肩,给幸村一个眼神,好像在说:我也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幸村和颜悦色的,不以为意:“风景是很好,而且位置在走廊的风口处,所以,盛夏的时候也很凉快。”
她摸了摸手心下的栏杆,默默地感受着漆料下泛出的凉意,一时没说话,微微地发起了呆。
他们可能因此有所误会——以为她想要喂鱼什么的,柳生适时地提醒:“鱼食放在桌上。”
“如果想要钓鱼的话,得去后院,这边都是观赏鱼。”幸村也说。
松雪回过神,松开手,端正了态度说:“哦不用,我就是突然有所感悟。”
“嗯?”幸村微微不解。
她明媚地朝他一笑:“幸村君在学校里真的很受欢迎啊。”
他依然不太明白:“突然说起这个,是想到什么了吗?”
“算是吧。”松雪说,“我在想,整件事情的来源是什么,是怎么开始的——幸村君感觉到不对劲,来找我的时候,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
少年们面面相觑。
这都什么跟什么?
柳生到底对松雪更了解一些,顺着她平日的思路想了想,眉毛皱了起来:“你认为,还是女生之间的争风吃醋……导致了绫小路理惠的死亡吗?我还以为你并不认同这个观点。”
她摇摇头,说不确定。
“但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松雪说着,抬起头,直直地望进幸村的眼睛里,“一切都是环绕着幸村君发生的。”
昨天下午,丸井文太说,好像跟她扯上关系,一切事情都开始变得奇怪。
但松雪认为,并非如此。
幸村被她看着,表情却没有多少波澜,将手中还散发着热气的茶杯放到了桌上,随后在旁边坐下:“坐下来再说吧。”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
主人方都这么说了,另外两人互相看了看,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并不想,显得太自作多情。”幸村沉吟着慢慢开口,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倦意,“但我确实觉得有些困扰。这种感觉,并不是最近才有的,早在国中时……”
他突然打住了,而柳生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似乎想到了什么:“是因为那场手术?”
松雪隐约也有点记忆:幸村国中时生了一场重病,有差不多半年缺席了网球部的正式比赛,但后来……
后来,做了手术之后应该是完全康复了吧?
她皱眉想着,自己也记不清了,到底是最近才听别人说过,还是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正在逐渐浮出水面?
幸村微笑着对柳生摇摇头。
“我想说的是,你们的关心我很感谢,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而过度的关心,会让他感到困扰。
柳生干咳:“话是这样说,毕竟曾经发生过,大家自然会感到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
幸村看向松雪。
“或许是因为很早以前就习惯了,所以感知得有些缓慢。”他继续说,“你认为,问题就在这里吗?”
柳生却不解:“到底是什么问题?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松雪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你没发现吗?我刚才说,幸村君很受欢迎。我没有说,只是在女生中很受欢迎——其实这很正常。好男人那么少,长得帅的更罕见,有这么一个接近完美的存在,就算是全校的女生都喜欢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耸了耸肩。
柳生:“……你这算地图炮吗?”
作为男人中的一员,感觉有被内涵到。
“你太抬举我了。”幸村苦笑了一下。
“但事实就是这样啊。”松雪说得很认真,“难道你是觉得因为你家里很有钱,大家才这么追捧你的吗?”
他一愣,反问:“那你呢?”
“我嘛,在我看来,金钱是引发罪恶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松雪一本正经地说,“另外一个因素,是情感。”
柳生若有所思,无意识地吐出一个词:“人性。”
“波洛系列里经常提到,他认为谋杀的发生,动机与受害者是个什么样的人息息相关。这个人为什么会被谋杀?——往往是因为,他(或者她)这样的人,容易吸引到什么样的罪犯。”
松雪又补充:“嗯,我不是说这是受害者的错。而是指,从受害者的身上,我们更有可能找到谋杀案是为何发生的,怎么发生的。”
柳生点点头:“从心理学的角度寻找动机。”
“但是,”她舒了口气,摇摇头,“就命案前我对绫小路的了解,和命案后这几天的调查,我觉得,关键点并不在她身上。
“那么是谁呢,是我(受到大多数女生的反感),松本由子(被很多男生追求),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