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是真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但随着叶梓撕开面具,那种感觉立刻随着破碎的伪装消失了。
她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他是那种很典型的瘦削又不瘦弱的身材,肩宽腰细,身材很好,再配上那张脸,现在就是去当偶像,和星城空搞个组合,大概也不会惹人怀疑的。
不管怎么说,她实在无法把叶梓和琴酒联系在一起……
“只能选他。”叶梓食指点了点膝盖,慢条斯理道,“琴酒警惕多疑,如果是别人,很难获得百分百的信任。毕竟,有时候你可能无法和别人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怎么获得情报的——但别人不会怀疑琴酒。”
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再说了,他都这么累了,都带不动队友,去休息一下不好么?”
松雪:“……”
好像无法反驳。
“那之后怎么办?等他回来,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我使用他身份时期的记忆都会留给他,这也是盗贼的能力。”叶梓解释,“也许他依然会起疑,但那时候,我想他大概也来不及计较这么多了。”
他说着,耸了耸肩。
松雪若有所思,想起仁王确实没有提到自己消失过一段记忆的事情,况且那段时间叶梓除了借用他的身份逛了一圈,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大概不会引起仁王本人的警觉。
至于琴酒……
嗨,管他呢。她又不关心反派的死活。
现在松雪只关心一件事:作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画到大结局?
“这真是个好问题。”叶梓一本正经地说,“我也很苦恼的好不好?以琴酒的作风,不弄死几个人说不过去,但我又不能真的弄死了,好歹我也是一个……嗯,好人。”
不,你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吧!
松雪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三年之后又三年?”
“咳,”叶梓当做没听到一样,继续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卧底去处理这些人,然后假装自己不知道他们被放跑了……”
“啊,那你可以和波本交流一下经验。”松雪捶了下手心,“他肯定很熟悉这种操作。”
盗贼先生摆了摆手,再说吧,先把你送回去。不然他们等不到你的消息,肯定会报警的。
“那时候还是给我添麻烦。”他啧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目光又在松雪脸上转了一圈,“你要是早听我的警告,就不至于这样了。”
松雪下意识地跟着叶梓站起来,舒缓过来的腿已经不那么麻了,跟着他走出房间,下楼,坐上车以后,才好像回过神来。
这车一看就是租来的,凭据就放在前座上。
她扭头往回看,叶梓摆了摆手,随口道:“不用记,只是一个临时租的地方,不会留下线索的。”
“不是……”她摇了摇头问,“就这么放我走了,别人不会有疑问吗?”
叶梓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伏特加很好糊弄过去的,不用担心。”
“那,白干呢?”
“他有别的任务,之后不会留在日本了。”他言简意赅地说,蓦地又扬起一笑,“更何况,他被丘比特扎了一箭,现在恐怕慌得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呢。再过几天,说不定就要为爱叛逃了?”
“……”
松雪抖了抖,摸摸手臂,觉得有点可怕、不,是惊悚:他不会带着安室先生私奔吧?!
救命,她会被百万迷妹们打死的。
前方红绿灯闪烁,叶梓抽空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所以,得罪谁也不要得罪丘比特,懂了吧?”
松雪心事重重地,直到熟悉的公寓轮廓出现在视野中,叶梓戴上鸭舌帽,将半张脸挡住,扔下一句:“下车。”
于是,她心事重重地解开安全带,跟着他回到了家门口,慢吞吞地摸着钥匙,十分迟疑。
“在想什么?”叶梓回头,理了理袖子,语气很随意。
“如果丘比特的能力这么强,”松雪露出了深思熟虑的表情,“我之前找他画的本子,是RPS……要是发售了,会不会也变成……”
叶梓:“你没拿去卖吧?”
“没有。”
“那就没问题了。”他轻松地说,从她手里抽走了钥匙,给她开了门,“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了吧。”
松雪点点头:“好吧,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叶梓又笑了。
“你明天就可以去找降谷零,让他带人在边境守着,肯定能逮到白干。”
“然后呢?”
“剩下的么……”他顿了顿,“当然是交给专业人士。国内有日本公安,国外有FBI,M16,各种情报机构应有尽有,根本不差人。你担心什么?”
“真的没问题?”
松雪半信半疑地走进去,又回头,伸手挡住即将合上的门。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国-安的人吗?”
回答她的,是叶梓干脆利落推上房门的咔擦声响。
“你猜?”
松雪站在漆黑的屋内,望着自家的门,无言以对。
*
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
凌晨四点多,天都快凉了,松雪却没有睡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缓过气来。
先前手机被白干夺了过去,强制关机,后来交给了“琴酒”。而叶梓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它塞回了松雪的口袋里。
她下意识地一摸口袋,就找到了熟悉的手感,连忙开机,果然收到了一堆邮件提醒。
有点头疼。
松雪回避地越过一条条信息,点开了赫尔希的邮件。
他果然知道叶梓的计划,并没有表示过多的担心和问候,简洁明了地交代了她的行李去向——世良帮她收拾好装进行李箱,最后交给了幸村让他代为看管。
最后,他匆匆写道:“剩下的事,等你回来了再跟他们解释吧。”
隔着屏幕,松雪仿佛能看到这位北欧青年被少年们围追堵截,不得不惊慌失措、疯狂逃跑的画面……
她拨了拨画面,回到通讯录首页,点开了群发功能:
“大家好,我已经回到米花町2丁目的伽利略公寓了。没死没受伤,不用担心,无需挂念。其他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说是这么说,关掉页面的下一秒,松雪立刻给柯南打电话:“柯南君,你现在和安室先生在一起吗?还有没有别人在?”
“……嗯,他在医院。风见先生来了以后,让其他人先回去了。”对面压低了声音,一边打着哈欠,充满了困意,还很疑惑,“我刚收到你的邮件——”
“我现在去找你们。”
安室透身份特殊,他们不希望引人注目,所以把想要留下守夜的园子等人劝了回去。
然而这对柯南来说依旧不算什么。
他很轻松地突破了几位公安的防线,溜回了病房。
兰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敏锐地回头一看,果然如此。她下意识地想叫住他,但转念一想,这里都是公安警察在,也就放下心来,被园子拉走了。
说实话,柯南其实并不那么放心安室以外的公安警察。
其他警察也是……
他在松雪面前隐晦地暗示了这一点,得到她深有同感的点头:“官方人员总是容易出点岔子。”
要是全世界的官方都无比靠谱,也轮不到犯罪集团的人在外面蹦跶了。自然,也不会涌现出群英璀璨、百花齐放的各种推理小说了。
“找个地方说话。”柯南用口型说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看了看病床,拉着松雪走出去了。
“取出子弹的手术很顺利,不过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昏迷,到现在还没有醒。”他顿了顿,微微后怕地叹气,“就算是安室先生这么强大的人,也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不过,你没事就太好了。”
他们来到走廊,松雪来时注意过,附近都有人看守,也没有特地走远,就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不幸中的万幸,”她开始解释来龙去脉——“酒厂里有我们自己人。”
在这个卧底遍地走的世界,她觉得这样的说法比较容易让人理解并接受。
事实证明,她想得没错。
柯南愣了一下,很快将“酒厂”等同于“黑衣组织”,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的同伴?”
“嗯,”松雪也竖起食指,压低声音道,“不过要保密,具体身份我不能跟你透露。他有自己的行动计划和联络人,如果你们知道了,反而会惹麻烦。”
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赫尔希也是吧?我看到他在现场,就觉得奇怪……”
“哦,他不一样,没什么战力的。”松雪随意地摆了摆手,突然又有些犹豫,“非要说的话,他属于后勤?”
柯南微微迷惑地歪头:“可是,不是他救了安室先生的吗?”
到底是救他还是害他,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呢……
松雪沉痛地想道,缓缓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唉,一言难尽。等当事人醒来以后,我再给你解释吧。”
*
天亮时,松雪意识到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床上的金发男人伸手揉了揉小少年的头发,对她微微一笑。
“回来了?辛苦你们了。”他放松下来,却仍然有些自责,“幸好你没事,不然我……”
松雪立刻坐直了,脊背流过一道微微悚然的电流。这时候她十分能理解赫尔希对社交的恐惧了。
她微微惭愧地低下头:“其实要不是因为我,安室先生也不会陷入危险。真的很抱歉。”
“这不怪你。”安室皱眉,摇了摇头,“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本来就应该做好应对各种意外的万全准备,所以还是我们警方的工作疏忽。”
真的……太尴尬了。
要是关系熟一点,松雪大可以睁眼说瞎话,轻松地把锅推到赫尔希身上:
都怪他!因为他不喜欢在公共餐厅吃饭,才选择打包带回别墅。不然当时他们直接去酒店大堂和大家会合,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是在严肃的安室面前,她实在说不出这种玩笑话。
其实松雪也能理解对方的心情。让无辜群众卷入到事件中成为人质,无论有没有受伤,都属于他们的失职。
但毕竟是酒厂这样特殊的反派,普通警察在他们面前落了下风也很正常,这是一个属于侦探的世界。
而侦探的义务,就是捉拿凶手,追查真相,让正义永不迟到。
尽管每个人都说,预言家这个身份很危险。但她想,就算有一天,自己因此走到了死路上,无论是谁都来不及伸出援手,那也理应如此。
叶梓的话清楚地提醒了松雪,在她之前,还有无数个预言家。而如今,轮到了自己。
如果这是预言家的宿命,她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松雪硬着头皮和尽职的公安先生在责任方的问题上纠缠了半天,直到柯南也打着哈欠醒来,揉着眼睛问:“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他睡眼惺忪地跳下椅子,拨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看这光线的投射角度,松雪立刻意识到,这绝对不是“刚刚天亮”的早上,起码已经快中午了……
她走了一会神,回过头,发现安室依然很不赞同地看着自己,耐心地说:“既然得救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没必要特地来医院……”
“是白干的事情。”她当机立断,抢在他之前说完。
安室一怔,眼神微沉。
柯南也立刻转了过来,推了推歪歪扭扭的眼镜框:“你知道白干的下落?”
“不,我是说,如何解决他和安室先生之间的——”
松雪余光瞥见当事人表情一僵,也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感情’问题。”
柯南:“??”
……
将解决方案交给安室,松雪一身轻松地离开了医院。
说是解决方案,其实是赫尔希交给她的,从自己珍爱的笔记本里撕下来的那一页纸。
他在line上千叮万嘱,一定要在合适的时候烧掉——早一步,白干回过神来,可能将安室的身份告诉组织,那么他就暴露了;晚一步,他要是不小心被组织或是警方的人干掉了,那安室也得跟着……
呃,“殉情”了。
身旁,柯南托着下巴,还在回味。
“可能是我的观念太保守了。”他的表情深沉、震撼,还有一点茫然,交织在一起,五彩斑斓,十分复杂,“我竟然还没想过有这种操作!”
“……是吧。”
柯南沉默了一会儿,说:“赫尔希先生还是很厉害的,情急之下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如果是我,可能除了扑上去挡枪,也想不到别的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敬佩之情,丝毫不掺假:“果然,我们还是对这个世界的人多一点包容性。”
不不,你们还是不要轻易产生这种想法比较好。
松雪平移着挪开了目光,望向远处。
阳光从林间小道的对面透过来,映出几个熟悉的身影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