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视频，以及他以前拷贝出来的，李恩岚在卧室装摄像头试图偷拍程方侮辱小神仙视频，加之李恩岚跟茶庄禅师的对话视频，恐怕程方看到这些会大吃一惊吧。
程以宁考虑如何找个由头让程方看见这些东西，不能直接给程方，否则无法解释为何会有他们卧室视频这件事。
或许可以假装是安装摄像头的人，或者黑客，或是茶庄那个禅师的亲信，从李恩岚的电脑里盗取这些视频，一直用来要挟李恩岚，直到李恩岚重病后不肯分给“他”钱，才导致“他”把这些视频发给程方，鱼死网破。
就在此时，QQ响起特殊提示声，是特别关注好友上线。
被他设为特别关注好友，只有一人。
程以宁活动鼠标，点开右下角QQ，昨天自从小神仙上过线后，他没有退过手机和电脑端的QQ。
小神仙的头像是亮的，明明昨天还激动无比，此刻，程以宁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跟她聊天，对话框停在页面上，双手悬于键盘前久久，刚想起码打点字句，那边小神仙先发过来：[在？]
程以宁：[在。]
磨人的小神仙：[谢谢你送我回家。]
程以宁：[嗯。]
小神仙这么客气让人不习惯。
磨人的小神仙：[程以宁，你在生气吗？]
以往的程以宁从来不会表露脾气，现在他直截了当回复：[是的。]
磨人的小神仙：[哎，我就知道你会生气。]
程以宁问：[为什么？]
小神仙真的理解他为什么生气吗？
为什么明明每天都翻来覆去想她，不停寻找她的消息，每晚脑海中只有她一个人，望见她时，明明克制不住地想叫她，上前拥抱她，亲吻她，却隐忍着只字未说。
不是他拥有理智，他不需要理智，而是他——
磨人的小神仙：[因为我——]
磨人的小神仙：[让你伤心了，是不是？]
程以宁盯着她每一个字句，没有回复，心却缓缓坠落平稳下来，小神仙也知道他会伤心、会难过的么？
可仅仅被她知道，居然就令他舒服了些。
肖仙仙握着手机从卧室走到大厅口，坐在门槛上，撑脸。
阳光均匀落下，让每个角落既熠熠发光，亦不过分耀眼，如同一种轻柔、毫无痕迹的心情。
QQ里，程以宁没有立刻回复她。
肖仙仙夜想不出什么话对程以宁说，只好扭头问：“蒋贺，你说，为什么程以宁会喜欢我呢？”
蒋贺跟着她走到屋外：“或许是因为你小时候跟他好。”
小时候跟他好吗？他们的确相处很多年不错。肖仙仙低头伸手指试图在地上画圈圈，见到这是水泥地而作罢。
“其实我之前去找过他的。”她把手收回来，拢在怀里，盯着前方。
“嗯。”
“他上高中那会儿，还有大学那会儿……”
肖仙仙是条狗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忘记程以宁。至少某天她还突然想起来，程以宁要高考，特地跑到他的学校门口等他放学。
放学时，人流量非常大，肖仙仙屁股蹲在地上，很多高中生跑过来揉她的脑袋，投喂她。
肖仙仙边接受投喂，目光边执着盯着门口，见到程以宁出来，目光注视着他，克制不住地“哈赤哈赤”。
程以宁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径自离开……
程以宁肯定是认不出她的，肖仙仙知道，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一种很低很低，简直要低到尘埃里的心情，以至于再有其他学生投喂她，都不想吃，丧丧回家。
过几天，肖仙仙再去找程以宁，碰上一个可恶的门卫老头，抡起扫把打她，她只好逃跑。
程以宁读完高中，上大学，肖仙仙不知道大学在哪里。
至今，她都记得那种程以宁没有认出她，没有分给她任何眼神时的孤独，沿着夕阳下，独自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
当然，半路上遇见其他狗狗打群架，她跑进去杀疯了。
肖仙仙从仙界到人间，一直都很快乐，修仙意味着心静，心静是种轻微的喜悦，很少大的负面情绪。
第一次是离开程以宁那天。
心空空的，她都不知道，那叫作难过。
第二次是程以宁路过她身边而没有认出时。
晚上陪着蒋贺妈妈看电视剧时，有个女主角一路哭着走回家，那时肖仙仙第一次感同身受。
这叫做落寞。
而现在是第三次。
第三次连她自己都还没分辨出是什么？
不是难过，不是落寞，而是一种类似于羞愧、紧张、害怕等等交融的情绪。让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裹了层黏腻腻的，名叫“程以宁”的膜，平常视而不见，紧张起来就会皱巴巴。
人类情感很复杂，而肖仙仙发觉自己正在拥有这种复杂。
第55章 小神仙又又说
即便做狗时, 刻意地不让自己想起这些事。
做狗和修仙本无区别。
只不过仙有灵力，选择权更多，狗狗凭天性快乐而已。
在这样一种都不需要刻意修炼，只凭天性快乐的十年里, 肖仙仙自以为已经回到下凡前的状态, 并没有想到, 当她再见程以宁时, 居然会下意识调动如此复杂的情绪, 以至于在他面前假装发丨情, 好让他认不出自己。
要知道, 她可是从来不在程以宁面前撒谎的。
肖仙仙伸直双手, 搁在膝盖, 目视远方：现在的小神仙, 果然没办法再变回以前那个小神仙了。
程以宁假装帮李恩岚安装监控摄像的人，用匿名邮件把视频发给程方, 试试看他作何反应。
次日午休时分，程以宁微信上收到程方消息。
程方：[以宁, 来我办公室一趟。]
估摸着, 程方应该就是跟他聊视频的事。
果然如此。
一进董事长办公室，程方便把李恩岚和程安、程心在卧室里谈话视频给他看，倒是很懂得避讳地，没有把他们一起谋害小神仙视频展示出来。
程以宁假装第一次看到这个视频，皱眉：“这是……”
程方说：“我也没想到恩岚居然这样。”
前天李恩岚突然发疯，直接要求离婚，连律师都找好。见她甩出程方前几年包养别人证据，还以为她是怒急攻心，没想到她盘算的全是利益。
里面还有他当初跟禅师商议, 以及把小神仙抱到房间的视频，吓出程方一身冷汗。
万万没想到李恩岚布局设计他，幸亏他当时并没有对小神仙动手，安眠药也是李恩岚下的。
“蛇蝎妇人！”程方大骂，知道李恩岚有心计，会搞小手段，只以为争风吃醋而已，没想到她的心肠黑厚至此，“我来找你就是商议这件事。”
“爸，您的意思是？”
“当然不会离婚。”程方靠在老板椅背，“我的财产凭什么给她？”
“可她的本意应该只是想给程安和程心留一条后路。”程以宁故意替李恩岚说话。
“未必。谁知道她的钱最后会转移到哪。你看她在视频里说，有事可以去找王宁。王宁值得信任。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王宁勾搭上了？！”程方提及此处，语气愤慨，“而且如果程安程心没问题，她为何这么着急想分走财产？”
相比于理解李恩岚的初衷，或怜惜她的病情，程方第一反应居然是李恩岚有可能“彻底”背叛他。
这对夫妻真是“物以类聚”。
程以宁想起自己妈妈去世时，程方也是这样，来医院时会有些许愧疚表情，等离开后照样去李恩岚那里。
愧疚和怜惜持续不了一个小时。
“以宁，你帮我去医院查一下王宁和程安的DNA。”
“这事我不好插手。要不您还是让别人来做吧。”程以宁拒绝。
“不。”程方望向程以宁，伸手覆盖在他手背上，目光沉沉，“现在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程以宁忍着恶心没把手抽出来。
现在的程方，形容渐老，坐拥财富，更能看出来他满肚子都是怀疑、阴暗、膨胀与自私自利。
怀疑程安不是他亲生的，而对自己示好？因为确认无误自己是他亲生的？
程以宁简直想要笑，他倒还宁愿自己不是程方的孩子。
“好。进度我会随时向您报告。您也可以同时找其他人进行验证。”
“辛苦你了。”程方回道，双手收回，放在老板椅扶手上，似在思考。
程以宁心想，这对夫妻恐怕要开始撕破脸了，他倒是开始期待这个场面，不知道李恩岚知道程方在背地里查程安的血缘关系，又会是什么表情？
从程方办公室走出来，如果程安真的是王宁的孩子，这个家必定是自己继承无误。
程以宁完全没有兴奋感。
这一切，只是要为小神仙出一口气罢了，是他们自作自受。
很早以前他就下定决心，谁都不能欺负小神仙。
回到办公室，程以宁点开QQ，从昨天到现在，小神仙的QQ一直在线。
话题停留在昨天。
磨人的小神仙：[让你伤心了，是不是？]
程以宁回复：[是。]
隔了很久，肖仙仙才回过来：[那你要怎么样才能不伤心？]
不愧是小神仙，永远都很直白地说一件事。
程以宁：[我要你安慰我。]
肖仙仙挠挠脸，怎么安慰哦？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
以前跟程以宁有什么说什么，现在总有点儿奇奇怪怪的感觉，好像害怕他受伤，又害怕他生气，又害怕他很热情，总之，不知道怎么回应。
程以宁：[出来见面。]
磨人的小神仙：[在哪见面？]
肖仙仙习惯直白，不过虽然这么回复，私心里不太想见面，上网聊天让她勇敢，反正程以宁看不见自己。
程以宁：[你跳广场舞的地方。今天晚上六点。]
磨人的小神仙：[你现在好强势哦。]
程以宁莫名笑，明明还应该在气头上的。
小神仙有十年时间都不来找自己，如果不是被他碰见，不知道还要遮遮掩掩多久，以至于他怀疑，小神仙真的在乎自己吗？
可是她又在示弱，又会知道自己在伤心，还会那么可爱地回复他。
程以宁：[我现在就是这么强势。]
磨人的小神仙：[好吧。我准备一下。]
唉，肖仙仙此刻的心情堪比上坟，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会有这么沉重又忐忑的心情，好像偷了程以宁一百万，马上要见面还钱似的。
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她有问题，明明可以让蒋贺告诉程以宁，可她就是没有。
明明她只想修仙，不想做人的……
真的，和蒋贺妈妈说的一样，越来越是个人了。
晚上六点，城市进入了灯光变奏曲中，尤其是商业中心，路边树木布满闪亮小灯泡，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程以宁站在广场舞团后，抬起眼望手表。
五点五十。
崭新黑色西装，贴身雪白色衬衫，腰窄腿长，匀称身型，使他光是站立着便吸睛夺目。
商业广场不乏穿着西装的男人，少有能把西装穿得如此贴身和衬，一米八三个头高，黑发亮得简直像添加过高光，站在广场中，远远望去，是幅静态言情小说封面。
近前观察他的面目，脸型窄而清隽，皮肤冷白，黑色双眸牢牢盯着前方，宛如沉浸过整座城市的灯火。
前方，肖仙仙来了。
跟昨天见面时差不多，换了长裙。程以宁第一次这样仔细凝视小神仙的新身体，秦芊。
长发，素净脸庞，较高，漆黑眼睛灵动不已。
“我来了。”肖仙仙诚恳地回答，顿半晌，“你有钱吗？”
“有。”
“那可以给我吗？”
“可以。”
程以宁真的跟蒋贺完全不一样，蒋贺就会问她要钱干嘛？
不过程以宁没问，肖仙仙还是说出来：“我现在是秦奶奶孙女，要养秦奶奶。但是我不想上班，我只会好吃懒做和混吃等死。”
“嗯。”程以宁并不意外。
“蒋贺妈妈说，如果我去上班，就是去害人。”肖仙仙说着叹了口气，“我很善良，不想害人的。”
程以宁垂眸望她。
“不过你可能是我第一个害的人吧。”肖仙仙惋惜，“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我对凡间的人吸引力这么大啊。我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仙女罢——”
话还未说话，程以宁忽然一把抱住她。
熟悉的味道。十年没有闻到过的味道，在肖仙仙当狗之后，这股味道来得更清晰、更温柔、更……难以言喻。
没有挣脱。
体会着被他紧紧抱着的感觉。
肖仙仙心想，自己果然是来还钱的，都不是一百万，而是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数不清的钱，让程以宁把她抓着不放。
程以宁到底跟以前不一样。
肖仙仙还记得自己死前那晚，程以宁瘦胳膊瘦腿抱她，两个人还差不多呢，此刻，居然就已经可以把自己全部拥在怀里。
这具身体谈过恋爱，比肖仙仙以前幻化出来的身体还要敏感。
脸红、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全身紧张，还带点酥麻，好像被人放在闷锅来，来回轻电一样。
被他抱了好久，程以宁起身，捧住她的脸压唇开始吻。
肖仙仙懵逼：……一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吗？
唔，亲就亲吧，反正也不是没亲过。
神仙和人不同，不会有太强烈的贞洁或者道德负罪感，蒋贺妈妈还让她上蒋贺呢，只是……
半夜溜进蒋贺房间，趴在床边凝视他的睡脸时，肖仙仙做的，是一爪子把他拍醒后，丢之大吉。
心跳好快好快，充气球似的，让她整个人飘起来。想不到还能体会到这种感觉，第一次做人，她是被程以宁亲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