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喊完她名字以后,便沉默了几十秒。
钟意等的不耐烦,“有话就说。”
“今天晚上...”许非白说:“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一秒后,卧室的门被钟意重重摔上。
“不能!”
-
“后来呢?”
外面雪还在下,屋里暖气开的很足,钟意盖了一个薄薄的鸭绒被还觉得热,把被子撩开一个角,这才舒服了一些,她平躺,闭着眼睛。
“没有后来了。”许非白躺在地上,一只手放在脑袋后面,语气已经平稳了很多,“我没听完。”
“啧。”一声啧完完全全表达了钟意对许非白胆小的鄙夷,“你怎么连这种故事都害怕。”
许非白:“这种故事不值得害怕吗?”
“不值得。”钟意翻了个身,“我要是不收留你,你今晚上是不是就不睡了?”
地上的人沉默几秒,然后发出一个小小的“嗯”声。
竟然承认了。
孩子真的是被吓傻了。
造孽哦。
书上说,人一到晚上就会变得敏感和感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了灯的缘故,钟意觉得许非白此时有些脆弱。
钟意:“你怎么害怕这些东西?”
“小时候我家旁边有栋没人住的老别墅,有一次许海棠她们来我家,我们一起玩捉迷藏。”许非白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因为有人在身边,已经安心多了,“该我藏的时候,我跑到那栋别墅里钻在了一个破柜子里。”
“然后呢?”
“那柜子里有个人头。”
“卧槽?”钟意爬起来,一下子变得精神,“真的?”
许非白也坐起来,黑暗中她们两个人对视。
他点头,“是真的。”
钟意啊了一声张大嘴巴。
这是她没想到的。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头。”许非白想了想,“我那时候其实不害怕,因为柜子里特别黑,我还以为那就是个玩具,但是我们玩捉迷藏,他们找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就跟大人说了。”
钟意静静听着,没说话。
“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他们喊我没听见,一直睡到了晚上,我听到我妈喊我名字,这才跑出来。”许非白讲到后面,声音有些发抖,“我给她说那里面还藏着一个人,一打开,所有人都吓坏了。”
许非白:“后来我才知道,那家人早就移民了,那个头是那家女主人的,好像是偷情被发现,然后被那啥了。”
那啥是啥。
两个人心知肚明。
“那家男主人在国外做完那件事,也不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回来的,那个柜子里不只有头,上面隔层里还有...”
“好了好了,不用讲这么详细,我能想象到。”钟意此时光是听这件事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说又回忆了一遍这件事的许非白。
“怪不得。”钟意说:“太可怕了,别说你,这事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得留下心理阴影。”
留下阴影都是轻的。
因为这件事精神崩溃也不是没有可能。
“嗯,你岁数小,可能没印象,这件事当时上新闻了,现在说不定还能在网上搜到。”许非白又躺下,“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必须跟别人一起才能睡觉。”
这话说的没毛病,怎么听起来这么流氓呢。
钟意:“你真可怜。”
“其实我都忘的差不多了。”许非白声音低沉,“当时我家里就找了心理医生,天天给我做心理疏导。”
钟意重新躺回去,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奇怪。
刚才还觉得热,怎么现在有点发寒。
这个话题说完,两个人都没在说话。
就在钟意感觉许非白可能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听到他又开了口。
“钟意。”
“嗯?”
“我感觉地上有点硬,睡着不舒服。”
废话。
地上不硬那里硬。
“怎么?”钟意读懂了他的话外之音,“你还想上床啊?”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许非白腆着脸,“毕竟咱俩是夫妻。”
他说完这句,钟意静默了一会儿。
就在许非白以为钟意碍于刚才的故事怎么也得可怜他一下的时候,钟意发话了。
“也行。”钟意点头,“不过...”
“什么?”
“你听说过那个故事吗,叫好朋友背靠背。”
第39章 下嫁
“......”
别的不说, 就单论这个名字,许非白一听整个后背发麻。
偏偏钟意像打开了记忆匣子,如数家珍的说:“还有红色的高跟鞋,三楼的空宿舍, 还有一个名字我忘了, 是舍友半夜总吃东西, 她以为是嗑瓜子, 有一天发现是在啃手指, 诶, 你记得吗?”
许非白很久都没说话。
钟意半起身看了一眼, 只许非白用被子像裹粽子一样把自己头也包住, 蜷缩成一大团。
哈哈哈真有意思。
偷乐完以后钟意重新躺好, 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许非白躲在被子里连续背了十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稍微缓解了一下那份恐惧, 外加被子里空气不流通,不到三分钟, 他冒出头来。
房间一片寂静,仿佛比刚才更黑了, 他翻个身, 脸正对床。
脑海里猛然又响起钟意那句“你听过好朋友背靠背吗...”,这个故事里的鬼好像就在床底下。
许非白瞳孔放大,把手里被子都揪皱了,他小声喊了喊钟意。
“钟意...”
“钟意...”
连续几声都没得到回应,许非白心一紧,硬壮着胆子起身,然后——
迅速的、光速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床。
床垫很软,他躺上去以后像是进入了某结界,尤其是听到钟意细微且均匀的呼吸以后, 整颗心都变得平静下来。
许非白舒了口气。
还是躺在钟意身边安全感足一些。
雪下了整整一夜,早晨七点的时候,钟意醒过来。
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讲了那些故事的原因,她睡的不太好,做的梦也比较荒诞,里面的场景也很灵异,从而导致她醒了以后,发了将近一分钟的呆,才感觉自己回到现实了。
不过下一秒她又被吓了一跳,因为她发现自己腰部那里搭着一条手臂,顺着手臂往前瞧,是许非白那张过度精致的脸。
许非白睫毛很长,皮肤白皙吹弹可破,鼻梁高挺,漂亮的不像话。
这个世界总是这么不公平,怎么会有人好看又有钱。
钟意盯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好滑啊。
比剥了皮的鸡蛋还滑,捏了一次还想再捏一次。
她的视线往下移,挪动到许非白薄唇上,他的嘴唇粉嘟嘟的,像是抹了樱花色的唇釉。
不知道亲起来怎么样。
是不是会有樱花的味道。
这个想法一出现,钟意瞬间清醒,她懊恼的扶额。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又等了一分钟,眼看许非白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钟意动了动身子,高高举起手。
然后...
“啪。”
她这次收了几成的力气,声音也只是清脆并不是响亮,不过就算力气不大,许非白脸上还是浮现了五个红色的指印。
感觉到疼痛,许非白睁开眼睛,他眉毛刚要拧到一起。
钟意笑嘻嘻道:“有蚊子。”
“哦。”许非白揉揉眼睛,半坐起来,“谢谢。”
“还害怕吗?”
“不...”
“那请你出去。”钟意扬起头,“我要穿衣洗漱了。”
许非白下了床,抱起地上的被子和枕头,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在钟意惊恐的眼神下揉了揉她的头。
“早上好。”
钟意:“......”
又回头往外走,把门关上以后才反应过来。
现在是冬天,哪来的蚊子?
-
小年一过,日子节奏变得快起来。
钟意发现自己朋友圈去国外旅游的人越来越多,刚开始她还以为这些照片都一个人拍的,再仔细看看,发现名字不一样,但是点开照片,脸差不多。
这几张脸,像是一家整容医院出来的。
她把其中几张发给韩雅琳,很快得到对方的解答。
这个是谁谁家女儿,那个又是谁谁家儿媳妇,钟意一时之间对韩雅琳有了些许崇拜之情,问她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人分辨出来的。
韩雅琳回了她几个字。
【凭八卦的本能。】
好吧,你牛逼。
抽空她还去了一趟陵园,给钟润带去了酒和他爱吃的菜,摆成一排。
对着墓碑说完话,钟意拿出一把仙女棒,用打火机点燃。
霹雳哗啦,火星燃起来很漂亮。
“新年快乐,爸爸。”钟意说:“这里不能放烟花,所以只能给你放这个了,在那边开心一点,祝你找到合适的鬼阿姨。”
仙女棒燃完,钟意转身往下走,刚下两个台阶,迎面碰上了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戴着一个大红色围巾,梳着两个不符合年龄的小辫子,妆也化的夸张,看起来很滑稽。
看到钟意对方也停下来,两个人对视几秒,钟意笑了,喊了她一声。
“妈。”
喊完还在笑,并且弧度有加大的趋势。
张秀卿被她笑的烦了,伸手打了她一下,“笑什么,你爸就喜欢我这样子。”
钟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父母离婚,孩子都痛苦万分撕心裂肺,然而当钟润和张秀卿告诉她他们离婚的时候,钟意非但没有不开心,反而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她那时候就想,早就该离了。
婚姻给父母带来的痛苦也会潜移默化的移加到孩子身上,从小到大,钟意耳朵里就全是张秀卿对那段婚姻的抱怨,以及被洗脑,仿佛他们这段婚姻的失败,完全是钟意造成的。
其实离婚也没什么不好的,两个人分开以后关系比以前和谐多了,尤其是张秀卿再婚以后,还会时不时回来跟钟润吐槽现在的丈夫。
而钟润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离,人家挺好的。”
有一次钟意问钟润恨不恨张秀卿再婚。
钟润笑着摇头,“不恨,我还特别感谢那人,她要是不结婚,就得折磨我一辈子。”
事实证明,跟张秀卿做陌生人比做夫妻舒服。
“哈哈哈,是是是。”钟意点头,“我爸喜欢到可能要跳出来。”
“你这孩子,怎么还没大没小。”张秀卿骂她,“都是当豪门太太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正经。”
还不是跟您学的。
这话钟意到底是没说出口。
两个人又聊了两句有的没的,张秀卿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我还有事。”钟意拒绝。
她已经很久没和张秀卿一起吃过饭了,跟别的母女不太一样,她俩关系没有那么好。
“行吧。”接着张秀卿从包里拿出来了一张卡,“本来打算约你出来给你的,不过今天遇到了就不跑那一趟了,这是今年压岁钱。”
“啊?”
钟意看了看卡,没收。
她记得从小就没收到过张秀卿的压岁钱,怎么现在给了,而且看对方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她结婚以后,还恬不知耻跟张秀卿要压岁钱了?
“拿着呀。”张秀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往前递了递,“不是说想跟他离婚嘛,你爸没了,你也不用死磕许家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
钟意还是没动。
张秀卿后来找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
“我拿了...”钟意犹豫一下,委婉道:“你和叔叔的日子怎么过?”
张秀卿愣了一下,很快懂了她的意思。
“你妈我好歹也是豪门出来的,一两百万的私房钱还是有的。”张秀卿手都举累了,说着往回勾,“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算了。”
“要要要。”钟意把卡拿过来,“谢谢妈妈。”
到了下面,钟意看到张秀卿现任丈夫,过去跟人打了个招呼,临走的时候把卡塞进了他的大衣兜里。
二十九那天又开始下雪,钟意给陈姐放了假,并且送了她一堆年货,陈姐离开的时候红光满面,眼睛都笑没了。
提前几天许非白就告诉钟意,二十九晚上他们将会坐私人飞机去加拿大,结果陈妈刚一离开,外面就下起了小雪。
等到了晚上,雪下的更大了一些,外面积了厚厚一层,许非白回来,说机场那边打来电话,因为天气恶劣,航线被停飞了。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没办法出发了。
期盼了快一周的钟意被一场大雪浇灭了热情,她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许非白在一边安慰她,说今天出发不了明天也可以过去,反正北极光一年四季都有,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钟意想想,觉得也对。
第二天钟意早早醒过来,窗帘一打开,变得更失望了。
雪还在下,地上的积雪已经有十厘米深。
电视上新闻都在报道今年这场暴雪,钟意看完以后心一沉,直觉告诉她,今天也不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