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杳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在男人身后,默默安慰自己做“坏事”的是宋渌柏,该心虚的不是她。
心里刚平静一点点,卧室门就在她踏进房间后被男人反手关上,“砰”的一声轻响让她心口一跳。
“你关门干什么。”她步幅极小地往旁边迈了两步,浑身上下都紧张戒备起来。
“要脱衣服,当然要关。”
“——脱衣服?!”
“伤口在大臂位置,不脱怎么换?”
“可是我还在这里呀!”
宋渌柏无声勾唇,好整以暇地略一挑眉,不以为意地反问:“你又看不见,怕什么。”
“我……!”
他依旧盯着她,眼底有渐深的笑意一闪而过。
甄杳正苦恼该说些什么,就听见了脱衣服时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脑子仿佛和耳朵尖一样不争气地充了血。
她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不敢转头去看,“你、你真脱了?”
“脱了。”他轻描淡写,“过来。”
她不肯动。
“不是要帮我?”
没等她回答,男人就忽然轻飘飘地“哦”了一声,“忘了你看不见,容易摔跤。还是我过来比较好。”
说完,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步像踩在她心尖,让她连呼吸都紧张地收紧。
“转身。”
甄杳硬着头皮,慢吞吞转过身去。
有什么好紧张的,一个没穿上衣的男人而已,好多明星不都有这样的写真吗,她过去和姜聆一起欣赏过不少呢!
一切心理防线在目光触及那片赤.裸胸膛的时候塌陷了,男人结实身躯上的热度仿佛隔着半臂距离都能传递到她脸颊上。
于是她站得笔直,眼睛瞪圆了眨也不眨,像个傻气的木偶。
头顶落下一声无可奈何地轻笑,“干什么,眼睛瞪这么大要吃人?”
甄杳没接话,一脸严肃地伸出手,“你要我帮忙拿什么?”
男人没动,过了两秒才把几支酒精棉棒塞进她手里。
“这是什么?”她装模作样地问。
“消毒棉签。”
宋渌柏被面前的小姑娘可爱得心里发软,勉强先放过了她,慢吞吞收回目光随意落在手臂上,攥着棉棒末端清洁伤口,和昨天的速度相比慢得出奇。
“哥哥。”
“嗯?”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动作一顿,眉眼间神色冷下来,“才刚来就想着走?”
“不是,只是我和陆老师约好明天要见面的。”
“哪个陆老师。”
甄杳忍着酸涩,答道:“陆霜琦,你肯定知道。”
宋家对陆霜琦的资助从十年前就开始了,可以想见宋渌柏和她认识得一定很早。
宋渌柏漠然道,“推了。”
“……不太好吧?”
“连家教都算不上,顾忌什么。”
“她毕竟当过我的老师,见面也是惠姨问过我的意见之后才提出来的。”
“只有她求着见你的份。”他将用过的棉签扔进纸篓,再从她手里把剩下的拿走。
一句话冷淡到极点,甚至不是对陌生人的态度,隐约透露出零星的轻蔑。
甄杳愣了愣,结合姜聆认为陆霜琦会借此机会接近宋渌柏的猜测,她没控制住多想了一点。
他是知道陆霜琦的意图吗?知道她的喜欢?
她一颗心紧了紧,脱口问道:“哥哥,你好像不是很喜欢陆老师?”
“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听说……”
说到一半,甄杳没勇气说下去了。
“怎么不说了?”宋渌柏淡淡道。
“听说的话没根据,还是不说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低垂的眼睫,没再追问。
返程的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甄杳虽然很想快一点回去,离开和宋渌柏单独相处的氛围,但是也不敢表现得太急切,只能等着再找机会问起。
只不过……
“哥哥,你是在处理伤口吗?”她怀疑宋渌柏是故意的,“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
“出了太多血。”
骗人。甄杳心里嘀咕却不敢拆穿,沉默片刻问他:“疼吗?”
“没感觉。”他不以为意。
“那么长的划伤,怎么可能——”她一惊,忙噤声。
果然,下一秒一束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就扫了过来,“伤口怎么样,你好像很清楚?”
“我听陆姨说的。”甄杳两只手故意分得很开,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她说你的伤口有这么长。”
宋渌柏短促地笑了声,不冷不热的,让她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甄杳眼观鼻鼻观心,目光下滑时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男人腹部那两条人鱼线,无意识地轻轻吞咽了一下。
再往下就是剪裁合度的西裤了,从皮带到裤脚都是一丝不苟,不贴身也不太宽松,愈发显得男人双腿笔直修长,同时……
……某个地方也不像昨晚只围着浴巾时那么明显。
她飞快挪开眼,心跳如雷鼓,为自己的观察和联想感到羞耻。
等宋渌柏终于重新处理好伤口又穿上衣服后,甄杳在心里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抬脚往门外走时才发现手脚都发软。
但是她心里却越来越不平静。
从早上睁眼的那一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她的视野依旧一片清晰。这一次复明的时长已经远超前几次的总和。
经历过昨天的失望,现在她就连高兴也是小心翼翼的。
如果这一次是真的,那她一定明天早上起床后就告诉宋渌柏,她还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惠姨他们,但一定要用今天一天证明自己是真的好起来了之后。
她一个人空欢喜一场没什么,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牵着你?”宋渌柏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甄杳忙扶住墙壁,摇头,“不用了。”
她回忆着自己失明时的举止,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餐厅里。
吃完早餐没多久,周惠打来了视频电话。
宋渌柏就坐在旁边,甄杳有点紧张,像平时那样用语音接起电话。
“杳杳。”周惠刚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看清屏幕里的画面后愣了愣,“这是在哪儿?你不在老宅吗?”
“我跟着哥哥出来玩儿了。”甄杳答道。
“延辞?他怎么有时间?”
“是我。”画面之外的人言简意赅。
“渌柏?怎么是你?”
“杳杳想出来散心,正好我不忙。”
宋毕没好气,只是硬梆梆的语气里多少有点不肯服软的刻意,“既然不忙,怎么让你去见余家那个姑娘就那么难?”
“不忙,不代表什么人都值得见。”
“人家差在哪儿?余家的你都看不上,眼光是多高?”
周惠叹了口气,“渌柏,我们这不是想着你都这个年纪了,身边还没个能陪伴你的人嘛。余家本来想约明天下午,我还没应下,谁想到你竟然带着杳杳出去了。”
宋渌柏冷道:“我的日程都是徐承在打理,日程表之外的一律没时间。”
“本来我们是打电话给杳杳的,所以现在就不多说了。”周惠拉住又忍不住想发脾气的丈夫,“我就问问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甄杳本就高悬起的心此刻晃晃悠悠地荡在空中,仿佛只被一根细线颤巍巍吊着。
“是。”她听见身侧的男人道。
是……
宋渌柏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只觉得很茫然,心里空落落的。
周惠愣了几秒,接着满脸喜悦地说了几次“好”,“那我就先不问了。既然有了喜欢的人,你也老大不小了,就赶紧下手把人带回来看看,早点成家。”
“为什么不问?是哪家的小姑娘?该不会是之前给你递情书的那个?”宋毕不满意妻子就这么结束话题,兀自追问道,顺便将小儿子卖了个干净。
“行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周惠小心翼翼地想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怕宋渌柏被几句话激得不高兴,没想到竟然等到了回答。
“是她。”
甄杳脑子再度一空。
“还真是?历骁说现在和你年纪相仿的姑娘都不会弄情书这一套了,你别真骗了个小姑娘吧?”
宋渌柏语气淡淡,“她是比我小了好几岁。”
“小几岁好啊,招人疼!”周惠喜笑颜开,心满意足,“行了行了,这回真不问了,闹了半天还没顾得上和杳杳说话呢。”
甄杳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心跳快得她手心冒汗。
这通电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完的,满脑子都是刚才宋渌柏说的话。
他承认了他有喜欢的人,还说比他小好几岁。
他喜欢的是那封粉红色情书的主人。
甄杳脑海里的意识仿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乖巧回应着周惠和宋毕,另一部分沉浸在自己的猜测里不可自拔。
当初,她就是把一封粉红色的情书扔到了他的车轮下。
而上次提起这封情书时,他为了她选择“不回应”。
有没有这种可能……
他会不会是……
通话结束,周惠挂断电话后,客厅里安静得不像话。
甄杳在原地呆呆地坐了几秒,忽然站起身想要离开,手却被仍坐在一旁的人抓住,然后牢牢握在掌中。
他轻轻往后一收手,她就重心不稳地重新跌坐回去。
宋渌柏却还没松开她,指腹反而在她的手背上摩挲几下,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这触感让她软了半边身子。
“哥哥……”甄杳声音险些发抖。
“嗯?”他声音低沉磁性,仿佛在诱惑着她说些什么。
车里他吻她的情景与感触越发明晰。
甄杳鼓起勇气,握紧手声如蚊蚋地问:“你会对你喜欢的人之外的人,有什么亲密的举止吗?”
“这里的亲密,指的是什么?”
她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倾身,声音低而轻。
“比如,吻?”
第38章 捂住他的唇
……吻?他提起吻是想说什么?难道也是想到了昨天在车上发生的事吗?
甄杳用力咬了咬下唇, 齿缘尖锐的压迫带来疼痛感。握着她左手的那只手并没有用太多力气,她要是想挣脱大概也能挣脱,但她却鬼使神差地维持着原样, 努力说服自己忽略它。
“亲吻当然算是非常亲密的行为。”她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喉间干涩,忙轻咳一声, “包括, 但不仅限于这个。”
“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好奇?”宋渌柏却没马上回答她的问题,撑着手微微偏头睨她。
离得不算近的厨房位置忽然传来纷杂走动的动静, 挟着隐隐的回声飘过来,惊得甄杳想也没想就猛地把手缩了回来,假装放松自然地搭在膝盖上。
然而那边的佣人并没有走过来, 是她自己吓自己了。
“就……就是随便问问, 你不想回答的话就算了。”
“那你会吗。”
“什么?”
他不疾不徐地道:“同样的问题,我也问你一遍。只是不仅限于你主动做出亲密行为,还包括别人对你做的,你接受吗?”
甄杳紧张得快没办法呼吸了。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随便问问。”他重复她刚才的答案。
“可是是我先问的你, 要回答也应该是你先回答。”
身侧的男人忽然慢条斯理地往后靠, 沉默的这几秒钟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会。”
-你会对你喜欢的人之外的人, 有什么亲密的举止吗?
-不会。
他竟然真的回答了,而且还说的是“不会”。那车里的那个吻呢?该怎么解释?
甄杳提起力气吞咽了一下, 心慌无措地舔了舔唇。
她突然想到昨天宋渌柏握着自己的手, 伸进那潭活水里时碰到的金鱼。现在某种可能性就像一尾停在她手里的鱼,想伸手去碰又不敢, 怕碰了就一摆尾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者只是泡影。
“该你了。”
“我……”她抿了抿唇,最后鼓起勇气僵硬地摇摇头。
宋渌柏忽然伸手,捏着她下颌迫使她转过脸正对着他。即便甄杳视线没聚焦, 也能感觉到他紧盯着自己的眼神。
“会吗。”
为什么他要强调“也包括别人对她的亲密行为”?
如果不是她太过自作多情,那他们彼此试探的,好像是同一件事。
“……不会。”甄杳鼓起勇气答道。
宋渌柏目光忽然变得灼热,捏着她下颌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轻轻摩挲两下,接着勾了勾唇,“好,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甄杳很想问他,但是又不敢再继续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