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有佣人抱着个大木匣走进来,径直就朝四楼去。
“这是什么?”宋毕问。
“是哥哥给我买的画具。”
闻言,宋毕赞许地看了宋渌柏一眼。
甄杳接过佣人递过来暖身的甜汤,刚抿了一口,就听见周惠道:“今天霜琦来过了,要是你们晚饭前回来,说不定杳杳还能跟她聊一会儿。”
她没来得及回答,宋渌柏先说话了。
“她来干什么。”
他语气虽然平常,但她好像听出了不平常的冷淡与不耐烦。
“这话说的,她来看望我,陪我聊会天也不行?”
宋渌柏垂眸漠然地理了理袖口,片刻后转而道:“杳杳现在不缺家教,他们没必要见面。”
“怎么跟防贼似的。不是跟你说过吗,人家做过杳杳的英语老师,现在虽然没了师生这层关系,见面聊聊天也是可以的。”
甄杳听他们说话听得出神,猝不及防被甜汤给烫着了,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宋渌柏立刻拧眉上前。
周惠“啪”一声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凶什么凶?刚觉得你对杳杳温柔点儿,你又故态复萌。来,杳杳,赶紧让我看看烫着没有?小佳,快去拿冰块来!”
宋渌柏唇抿成紧绷的一线,沉着脸把手收回来。
“惠姨,我没事,就是刚才没注意烫了嘴唇上面一点点。”
“那也还是用冰块冷敷一下,就是这个天气敷着有点冷,我让佣人把空调调高一点。”
甄杳忙摇头,“我没那么娇气。”
忙活一阵,等确认甄杳嘴唇确实没什么之后周惠才放了心,抬手碰了碰碗壁后发现现在温度正好,于是叮嘱:“趁着温度合适赶紧喝了吧,这个汤不仅驱寒,还能补身体。”
“好。”
甄杳在沙发上坐下来,不过刚才晚餐吃得有点饱,这碗甜汤她喝得有点吃力。
趁周惠和宋毕都不在,她悄悄朝身边凑过去一点,低声求助道:“哥哥,我好像喝不下了……”
“嘴还疼吗?”
“不疼。”
“我看看。”
“真的没事……”她赶紧又挪远,举起手里的碗,抿着唇抬眸看向他,“可以——”
话音未落,宋渌柏就接过她手里的小碗几口喝了个干净。
甄杳没忍住看了看他上下滑动的喉结,轻咳一声窘迫道:“你怎么不换一边,这边是我喝过的。”
而且她的本意只是想问他喝不下的话能不能不喝了,谁想到他竟然理解为要帮着她喝掉。
“你觉得我介意这个?”他倾身将碗放到面前的矮几上。
她脸暖烘烘的,不说话了。
碗底与大理石的桌面碰撞,发出“叮”的一声。甄杳被吸引了注意,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在盯着那个碗时忽然想到了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陆霜琦下午的时候来过,是不是为了宋渌柏而来的?他的态度似乎也有点微妙……
为什么呢?如果没有具体原因的话,不可能会用这种特殊的态度对待吧?有没有可能不仅仅是陆霜琦单方面喜欢他,他们还交往过然后分手了,所以他才会在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不高兴?
甄杳被自己突然联想到的这种可能给惊住了。
“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摇摇头,蓦地站起身,“我去洗个手。”
即便猜测还没得到证实,但也不耽误她因此而失落难过。其实想想也不是没可能,陆老师年轻漂亮又知性,还和宋家有这样一层还算亲近的关系。
甄杳默默走到一楼的盥洗室,抬头看了看镜子里闷闷不乐的自己,低头将手伸到水龙头下,温水汩汩流出。
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她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高大身影忽然踏了进来,一手搭在门把手上垂眸看向她。
“怎么了?突然不高兴。”
“没有呀!”她有点慌,“哥哥你怎么进来了,有什么事我们外面说。”
宋渌柏走近一步,反手关门落锁。
“……哥哥?”
“说说吧,怎么了?”
他轻轻一挑眉,静静地望着她,一副要说了实话才肯放她走的模样。
“从说起陆霜琦的时候你反应就不对,是因为她?”
甄杳抿唇避开他的目光,一边紧张会有人发现他们两个都不见了,一边又纠结着要不要问出口。
最后她心一横,吞吞吐吐地开口道:“陆老师她……喜欢你,对吧?”
话音刚落,宋渌柏目光一顿,面部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第49章 冰箱后的吻
“她喜欢我?”
“之前……就是你捡到我那封情书的那次, 她不是在跟你告白吗?”
“她说了什么,让你以为是在跟我告白?”
甄杳愣住了,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宋渌柏似笑非笑, 那种意有所指的目光看的她脸红。
“可是,可是我明明听到——”她还想列举一下自己推断的依据, 回想时才发现当时陆霜琦具体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句“我的感情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
甄杳匆匆移开和他对视的目光, 完全懵了。
她误会了?!
“那她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些话?”
“她喜欢的人是延辞。”
甄杳:“……!”
“她几次三番对延辞感情上的私事从中作梗,但却有一个还没分手的男朋友。”宋渌柏漠然道,“徐承去警告她, 她就迫不及待来向我表明对延辞的真心。”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太大, 甄杳足足消化了半分钟。
她一直觉得陆霜琦很优秀,而对方又曾经是她的老师,这层身份就又为这个人加上了一层滤镜。可现在知道的事实让陆霜琦在她心里的心想有些崩塌。
让她耿耿于怀的事竟然也只是误会。
“现在清楚了,还要接着吃醋吗。”
甄杳蓦地回过神, 一阵窘迫, “谁吃醋了。”
“那刚才不高兴的人是谁?”
“……我洗完手了, 要出去了。”
宋渌柏一手抵住门,低声道:“转过来, 让我看看烫着的地方。”
“不用了, 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她一想到烫着的位置是在嘴唇上,就总觉得他这个要求没安好心。
“看一下放心。”他说, 语气正经而严肃, 让她怀疑是自己想歪了。
甄杳没办法,为了能快点出去,只好转过身, 抬手匆匆指一下上唇中央,“就是这里,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看不清楚,抬头。”
她垂着眼,把脸仰起来。
他低头,手轻轻捏住她下颌,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
甄杳脸上的热度一点一点升上去,却佯装镇定地保持着这个姿势让她看,直到男人略显粗糙的指腹抚上唇珠。
“不疼了?”他声音很低。
她下意识抬手抓着他手腕,“……不疼了。”
“嗯。”一个吻忽然印在发烫的脸颊上,他的唇紧贴数秒才微微退开,“看样子的确好了。”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她脸颊和他唇的温度在向上攀升的热烫程度中趋同。
突然,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旖.旎的氛围,甄杳吓得抬起头去看他。
宋渌柏摸了摸她的头,波澜不惊地看向门外。
隔着一扇门,她听见周惠狐疑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人在里面?我怎么好像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周惠自言自语着走近,又扬声问,“里面有人吗?杳杳?渌柏?”
一瞬间,甄杳心跳都快停了。
虽然稍微一想就知道周惠只是挨个试着喊名字,并不是指他们都在里面,但是听到的那一刻她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说话。”忽然,她耳畔蓦地一热,宋渌柏俯首贴近低声道,“说你在里面。”
她竭力忽略耳边的触感,清了清嗓子出声,努力让声音听上去自然不心虚,“惠姨,是我在里面,我……我刚才跟朋友打了个电话。”
“噢,原来杳杳你在。你知道渌柏去哪儿了吗?我在一楼转了一圈都没看见人。”
在哪里?
“不知所踪”的男人此刻正站在身后半圈住她,唇始终与鬓角与耳畔近在咫尺,呼吸声清晰可闻。
下一秒,他变本加厉地吻了一下她通红的耳尖。
甄杳脚一软躲开他,心跳飞快,“可能……可能是上楼去了吧。”
“好,那一会儿我再去楼上看看。”说完,周惠走远了。
甄杳屏住呼吸听门外的脚步声,等再三确认外面真的没人之后,立刻垂着脑袋轻手轻脚地去拧开门锁。
门刚打开一点缝隙,她手上动作蓦地一顿,重新将门掩上后小声说:“等我出去了,过一会儿你再出来?还有我刚才跟惠姨说你在楼上,一会你别说漏嘴啦。”
宋渌柏却没说话。
她抬头去看他,却看见他此刻的眼神有些复杂。
对视的这一刻,他那些隐隐外露的情绪就像落入深潭的石子,倏地没入黑沉的瞳色消失不见。
“怎么了吗?”她有点不知所措。
宋渌柏只是摸了摸她后脑,淡淡道:“快点长大吧。”
……
小佳拿着花瓶往一楼盥洗室那边去,正好迎面和刚从盥洗室出来的甄杳碰上,她问了声好,就往旁边避让了一步继续往前走。
“小佳!”离那扇门近在咫尺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出声将她叫住,语气听起来有点急,把她吓了一跳。
“小姐,怎么了?”
“你这是要去给花瓶换水吗?”
“是呀。您不是刚出来吗,正好里面没人,我就去换一下。”
“等等,我……我这里想找个东西,你来帮我一下吧。”
“好的。”小佳正要走过去,忽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有个这么碍事的花瓶,于是朝甄杳笑了笑,“那我先把这个放进去,一会儿来弄。”
小佳转身又往前走了两步,推开门的那一刻,身后少女又一次叫住了她。
只是这次她要转过去的头硬生生停住了。
走廊上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秒静止。
“杳杳?”宋毕从外面散步回来,正要上二楼时路过这里,驻足不解道,“怎么站在这儿?小佳,你捧着个花瓶在那儿干什么呢。”
“……正要给花瓶换水,我这就去。”小佳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一脚踏进盥洗室。
刚哆哆嗦嗦地把花瓶放到大理石台面上,她就听见男人凉凉道:“从今天起,我单独发一份工资给你。”
*
宽大的实木桌上摆着各色画具,淡淡的颜料气味氤氲在周围。
甄杳深呼吸,定定地看着摆在桌上的那套白底印彩绘的画笔,明明这间专门准备给她的画室空荡荡的,但满足感却从四面八方拥过来。
她托着脸想了一小会儿,然后开始动笔。
这段时间她本来应该整理作品集然后递交给申请学校,不过腾出一两天的时间画点别的作品的时间还是有的。
她想准备两份礼物,等到时候出国前送给宋渌柏。
一个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中途小佳来送过一次水果和茶点,她心心念念都是桌上未完的画稿,面对小佳时也不再像昨天事情刚被撞破时那样有点微妙的尴尬。
不过那些吃的她也没顾得上吃掉,全都放到了一边,等她画完抬起头时已经接近晚餐时间,显然也不适合再吃。
甄杳揉了揉酸疼的手,将设计稿发给国内某间私人高定工作室,接着继续给桌上的另一副画上色。
……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人谈论起今年浔城初雪的时间。
“往年再过半个月左右就会有第一场雪了,今年大概也差不多。”宋毕道。
周惠摇摇头,“今年好像比前两年都冷,说不定时间会提前。”
“有道理。”
甄杳安静地听着,心里浮现出几分期待来。
南城不下雪,最多只会在小雨里夹杂一点零星的雪花,所以下雪尤其是积雪的景象对她来说是很新鲜的,过去她最喜欢冬天来浔城也是因为想要看雪,但这两年还没有在冬天来过。
今年的冬天,她希望能跟宋渌柏一起看这场初雪。从前跟姜聆一起看电视剧的时候,里面都说一起看初雪的恋人会得到祝福,拥有长久的幸福美满。
虽然很俗气,但是她还是牢牢地记在心里。
天气愈冷,甄杳也越来越忙碌。
周一到周五她需要上课、学习、参加各种综合素质活动,周末的时候则需要背着画板去国内某位绘画大师那儿去上一堂课,剩下的时间就在对方名下的画室里练习。
这位大师久不出山,已经很久不收学生,这回是破格收她,所以甄杳很珍惜。
宋家其他人都默默给予支持,但总免不了心疼,周惠就总在她每天回家的时候忧心感慨:“唉,好不容易把你养胖了点儿,现在又给累瘦了,看这下巴尖的,一点肉都没了。”
其实甄杳照镜子时真的没觉得自己这一周有什么变化,但架不住长辈担心,只好撒谎道:“我体质就是这样的,冬天会变瘦,夏天才会长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