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天气搬东西的话,可真是折磨人。
白寻音看着窗外的淅淅沥沥的雨,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毛。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其他女生都是找了其他男同学帮忙,自己在一旁帮着打伞协调‘合作’搬东西的。
可白寻音找不到人。
她有点羞于求助别人,即便之前有那么一两个主动要帮她的,也都被盛初苒旁边的其他女生叫走了。
肯帮忙的男生属于‘僧多肉少’,争不过来的。
白寻音叹了口气,水润的眼睛浮上了一层烟雾一样的愁丝,半晌后一手举着雨伞,另一只手费力的提起凳子。
走出屋檐下的‘舒适区’,把东西运到另一座楼里。
只是刚没走几步裤脚就被打湿了一大片,手滑的几乎拿不住凳子,直往下掉。
白寻音咬了咬牙,心想着大不了回去洗澡吃感冒药吧,先把东西搬过去再说。她把伞收了起来,两只手一起搬着凳子。
长长的一段路,走到一半,少女的头发就都被打湿了,漆黑的乌发贴着苍白的脸,雨水蒙的眼睛有些看不清。
白寻音放下凳子喘了口气,手背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雨越来越大,不能耽搁。
白寻音刚要再次把椅子搬起来,一鼓作气的运到教学楼时,肩膀却被人摁住。
是一只骨骼修长的大手,皮肤冷白,手背上条条的青筋若隐若现。
白寻音头顶被一片阴影罩住,是一把伞。
风雨交加中,莫名有人把她罩在了这小小一隅中。
出人意料,白寻音有些意外的别过头,看到的是喻落吟线条利落精致的侧脸。
他面无表情,一手撑伞罩着她,另外一只手从按着白寻音的肩膀转移到椅子上,轻而易举的就把那张木头椅子提了起来。
有的时候,女生和男生的力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我帮你。”他淡淡的说了句,眼神示意白寻音走在他前面。
姿态从容又淡然,和女孩的慌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行么?”眼看着白寻音脚下不动,喻落吟笑了声,把伞递给白寻音:“唔,学学其他人,帮我撑伞吧。”
其他女生都是撒娇求着男生帮着搬东西,自己在旁边打伞的。
就她傻,自己吭哧吭哧的搬。
白寻音苍白的脸染上一抹绯红,犹豫了下,小手接过来喻落吟递过的伞,指尖无意中碰到了对方的指骨。
风雨交加中,她连喻落吟的声音都听不大清楚——却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若擂鼓的声音。
第6章 痛
白寻音怎么也没有想到喻落吟会帮自己的。
她无措的咬了咬唇,有些着急的想要道谢——但手机在教室里,只能勉强用唇语说着‘谢谢’两个字。
男生干起活来很轻松,喻落吟闲适的单手搬着椅子,看到她表达谢意就问:“真想谢我?”
白寻音连忙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你就好好打伞,别都偏到我这边来。”喻落吟嗤了一声:“挡视线。”
这姑娘不懂给他打伞和一起打伞的区别,自己半边身子都空在外面了——他一个大男人需要打的这么严实干嘛?
白寻音纤长的脖颈都红了一节,她抿唇笑了笑,手却没动作。
依旧保持着把伞打在喻落吟头上,固执的很。
喻落吟根本拿她没办法,只好加快了脚步走进高三教学楼里。
帮着白寻音把凳子搬进教室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已经搬完了在休息的三班学生见到喻落吟出现在自己班级里,都吓了一跳。
更妄论他是帮着白寻音搬东西。
不少同学眼神下意识的看向已经坐在窗边优雅补妆的盛初苒——她脸色难看的厉害,一层粉都遮不住。
“你呆着吧。”喻落吟却根本没看周围人一眼,只对白寻音说了句,转身就走。
女孩有些怔怔的看着男生修长的身影离开。
喻落吟刚刚把她的伞也抢走了,显然是不让她再出去的样子,所以他是要……要去帮她搬桌子么?
白寻音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站着没动,被打湿的马尾辫发梢水滴坠下,流入纤细颈后的衣领中,一片冰凉。
“白寻音。”盛初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过来问:“喻落吟怎么会帮你搬东西的?”
她问的话也是其他人好奇的,一时间许多的视线扫了过来。
但其中盛初苒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最为咄咄逼人。
白寻音眉头轻蹙,心想着她也不知道呀。但这话说出来,怕是盛初苒也不会信吧。
“你说话啊。”盛初苒忍不住急了,语气都变的激进起来,她皱眉推了白寻音一把:“你和喻落吟怎么认识的?!”
几乎全年级女生都知道她追喻落吟,一般没有女生敢靠近他,可凭什么他会帮着白寻音这个哑巴搬东西?!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袭上心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盛初苒手心都有些濡湿了。
白寻音被她推到墙上,纤细的身子软绵绵的靠着,眉头轻蹙,眼底一丝厌恶划过。
她长长的睫毛微抬,看向盛初苒——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就是淡淡的看着她,却让盛初苒脊背莫名生寒。
……
“哦,我忘了,你特么压根不会说话嘛。”半晌后,盛初苒给自己找场子,故作无事的嗤笑一声。
她眼神轻蔑的看着白寻音,声音压的很低:“一个哑巴,也配跟我争?”
白寻音闻言眯了眯眼睛看盛初苒,看到了她眼底的一丝不安。
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实际上是明晃晃的不安,盛初苒……在怕什么?
况且,自己根本没有想着要跟她‘争’什么。
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很让人觉得意兴阑珊。
白寻音垂下眸子,绕开盛初苒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坐在那张……喻落吟刚刚帮自己搬来的凳子,他到底为什么帮自己呢?
“喻落吟人好,见到女生自己搬东西当然会帮了。”盛初苒扫了一圈教室里蠢蠢欲动的各位同学,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一样,自言自语般的大声说:“大家可别误会什么东西,也免的别人自作多情啦。”
这就是在‘宣布主权’了,但教室里谁不知道盛初苒压根追不到人?
这是对着谁宣布主权呢?
怪可笑的。
但永远有一部分人会去捧盛初苒这种学生的臭脚,一部分人兴味盎然的看向安安静静的白寻音。
少女脱下外套拧干了水,眉眼冷漠又平静,仿佛盛初苒在她旁边说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白寻音无意看一个小丑表演,哪怕那个小丑就在她面前搔首弄姿。
在某种程度上,她是一个相当冷漠的人。
不一会儿,喻落吟在‘万众期待’中帮着白寻音把桌子搬了进来,盛初苒还站在白寻音旁边没走,见到他就是眼前一亮,连忙凑过去搭话——
“喻落吟,你衣服都湿了哎,我那儿有吹风机帮你烘干一下吧。”
上学把吹风机,全套化妆品带的齐整的,除了盛初苒也没别人了。
喻落吟,白寻音,盛初苒三个人所处的位置恰巧诡异的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诡异又吸引人。
人都爱看八卦,这是天性。
只是‘男主角’并没有给吃瓜群众多少脑补空间。
喻落吟没理盛初苒也没理白寻音。
就好像真如盛初苒所说一样,他只是‘随手帮忙’一样。喻落吟把桌子帮白寻音搬到她面前,黑发湿漉漉的,少年只随手抓了一把,然后就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头发上不少水滴随着他的动作掉在白寻音面前的课桌上。
她垂下眼睛看着,耳边能清晰听到盛初苒松了一口气的动静。
显然,她这是第一次因为喻落吟的冷漠而开心。
盛初苒甚至愉悦的轻哼出了声音,晃晃悠悠的回了自己的座位。
……
静默了几秒钟,白寻音把头发散开晾干,从书桌抽屉里拿出另一件校服准备换上。
衣服散开的时候,有一张纸条在空中飘荡到了地上。
而白寻音清晰的记得,自己桌子里没有这张纸条。
她微微一愣,连忙弯身把地上那张凭空多出来的纸条捡起来。
上面用黑色的碳素笔洋洋洒洒的写着一行字,一看就是男生的字体,铁画银钩龙飞凤舞,笔尖的力道几乎要破纸而出一样——
[记得报答我。]
喻落吟不做没有收益的事情,是要追着要‘回报’的。
白寻音看了半晌,脑子里有些混沌迷茫,随后她轻轻的把那张纸折了起来。
“明天就开始暑假了。”同学陆陆续续都搬完桌子后,申郎丽开始上台讲话,说的都是那些老生常谈:“注意学业,多补课,放假不要总是出去玩,下学期你们就高三了,熬完这一年有的是玩的时间……”
白寻音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膝盖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阿莫发来的消息。
[音音,你们桌子搬完了么?林澜又下雨了。]
白寻音下意识的望向窗外,刚刚还缠绵悱恻的雨势减小,只有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了。
像是在故意跟他们学生做对一样,搬完桌子,就雨过天晴。
甚至还隐隐能见到天边的彩虹,白寻音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心情,她低头给阿莫回消息——
[阿莫,我遇到一个很特殊的人。]
*
“喻哥,给你毛巾。”
喻落吟回到班级的时候,一条毛巾飞了过来。
他伸手接住,擦头发的时候就听到黎渊在旁边活跃的问:“喻哥,你真去帮那个小哑巴搬桌子去了啊?”
“不然?”这问题问的真有创造性,喻落吟嗤笑,碎发下的黑眸看着他:“我出去淋雨玩儿了?”
……
“不是,喻哥,你这追人追的真有创意。”陆野想到刚才‘围观’到的一幕幕,就忍不住吐槽:“帮人家搬桌子干嘛不早点去,非得让姑娘淋了雨才过去啊。”
他们四个人早就搬好自己的东西了,回去老教学楼本身就打算帮忙。
出于‘追白寻音’的赌约,其余三个人都跃跃欲试的拱火把喻落吟推到三班外面。后者也没拒绝,笑笑就跟着去了。
结果去了,他站在暗处,就不慌不忙的看着白寻音独自一个人站在那儿。
小姑娘周身一个帮忙的都没有,旁边堆着桌椅,模样看起来孤独极了。
而这扬言‘要追人’的货,则是看着人家姑娘左右为难最后自己搬着东西冲进雨中,才慢悠悠的走过去帮忙的。
气定神闲的让陆野忍不住想给喻落吟一脚。
白寻音骨骼单薄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搬的动桌椅的人,如果喻落吟还不动弹,他都快忍不住上去帮忙了。
“都像你那样追人,才追不到。”喻落吟听着陆野的控诉,无所谓的笑了笑。
陆野这货懂个什么,他直接上去帮忙,哪有两个人一起淋雨来的‘浪漫’。
刚刚白寻音在雨中帮他打伞的时候,小姑娘耳朵都红了。
在白皙剔透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你肯在下雨天帮人搬桌子……”周新随推了推眼睛,回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喻落吟:“喻哥,你到底是为了赌约呢,还是有点喜欢人家?”
黎渊和陆野听了,都有些意外的看向周新随,眼里的情绪明晃晃的——喻落吟怎么可能真喜欢那个小哑巴?
喻落吟擦头发的手不停,毛巾下声音闷闷的笑了声,反问:“你觉得呢?”
周新随沉默片刻,诚实的说:“其实小哑巴长的那么漂亮,喜欢上也正常。”
“的确。”喻落吟把毛巾扔在桌上,半干的蓬松短发下少年的脸清隽又矜贵。
看着他们的眼神却是带着顽皮的恶劣,他先扬后抑的说:“但我是为了赌约。”
第7章 痛
白寻音搞不清楚喻落吟写给她的那张纸条是什么意思。
他说要自己‘报答’他,可暑假都开始了……要等到新学期再还这个人情么?
欠人情的感觉让白寻音很不舒服,更无所适从。
她不自觉的就会去想喻落吟,而这个想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想——想着该如何报答。
而白寻音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很快偶遇到喻落吟,甚至不用等到开学。
这事儿还得从阿莫开始说起。
这货正式从隔壁市回到了林澜,就像是土霸王回到了自己山头一样惬意,整天拉着白寻音到处瞎玩瞎逛——一点也没有作为一个准高三学生的压力和自觉。
基本上白天缠着白寻音出去陪她瞎玩,晚上就到她家蹭饭。
季慧颖做饭很好吃,阿莫从前就天天到她家来蹭饭,去了隔壁市一年多更是想的紧。
于是这些天季慧颖就天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招待她,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白寻音看着不由得松了口气,心里又酸又涩的。
自从两年前的那场‘意外’后,家里就变的十分安静,没有爸爸白鸿胜的声音,没有她的声音……实际上季慧颖应该是很孤寂的。
阿莫回来吵吵嚷嚷的,她心里也能多点慰藉。
就是这家伙实在是太粘人了,刚刚吃完午饭,小姑娘就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笑,对着季慧颖求:“颖颖姨,下午能不能让音音陪我去游乐场啊,据说林澜新开了一所大型游乐场,我都没去过呢!”
……都玩了快一周了!
白寻音大为头疼,纤细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刚想要拒绝阿莫,就被季慧颖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