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过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玩的之后,白寻音就有些兴致缺缺了。
阿莫的答案他们不信,总觉得自己心里想的才是真理,简直自大的可笑。
这种庸且市侩的聚餐,游戏,充满了这些自诩为‘成年人’的高谈阔论,又自视甚高,看过几轮,便觉得无聊至极。
白寻音已经吃饱,倚在凳子上冷眼旁观着这看似热热闹闹的酒桌,想要找机会走人……
只是不巧酒瓶口转到了她这个方向。
场面莫名寂静了几秒钟。
就连不小心转到了白寻音的那个同学挠了挠头,都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白寻音今天给他们的‘反差感’太强烈了,那通让人听着就不明觉厉的建模理论,还有和盛初苒针锋相对时的‘咄咄逼人’,不免让人觉得她不好惹极了。
同学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好不容易轮到她转了吧,偏生赚到白寻音,让她根本不知道该问什么,或者该提什么要求。
而白寻音刚刚围观了不久,也明白了这个游戏的‘规矩’,她只好默默放下手中的包,断绝了想要告辞的想法,有些尴尬的主动开口:“那个,我选真心话吧。”
她这算是给寂静的场面一个台阶下,周围又有了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
同学松了口气,她看着白寻音在灯光下那张纯到不可方物的脸,想起她又是校花又是学霸……登时一个非常八卦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
她也想知道这朵高岭之花,有没有被人‘采撷’过。
于是同学轻咳了一声,问了一个跟刚刚提问阿莫的男同学一模一样的问题。
白寻音不由得一怔,下意识的侧头看向喻落吟的方向。
只见他黑眸含着一丝笑意,洁白的牙齿咬着一次性纸杯的杯沿,也在盯着她。
——你和男人最亲密的关系是哪一步?
其实这个问题于白寻音而言很好回答,她长到二十四岁,就喻落吟那么一个男朋友。
两个人之间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也仅限于亲了亲脸颊,纯的就像一张白纸……
可视线触及到对面盛初苒一眨不眨瞪着眼睛等着她回答的模样,白寻音忽然就不想说了。
她不想把自己的**透露给别人,即便这‘**’有点无关紧要。
“不想说。”白寻音伸手要去拿桌子上的酒:“我罚酒吧。”
“哎呀,怎么不说了呀?”
“等会儿,罚酒可要对瓶吹哦?”
……
周围人见她不说,笃定了有大八卦,七嘴八舌的就过来阴阳怪气。
白寻音一笑,倔劲儿上来了,她平静的看着那群起哄的人:“正好,我还没试过对瓶吹呢。”
其实她根本就不怎么会喝酒。
就在指尖触碰到启开的啤酒时,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抢’走了。
白寻音有些意外的别过头,发现喻落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伸长胳膊拿走本该属于白寻音的那瓶啤酒,面无表情的说:“我帮她。”
……
没人敢有意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喻落吟帮着白寻音罚酒。
他天生气度卓然,即便是在干着‘对瓶吹’这种堪称粗俗的酒桌文化时,也斯文清隽极了,袖子挽着到手肘处,一瓶酒喝的干净利落,完全不像别的男人一样水淋滴答的。
就是迅速的一瓶酒下肚,还是不免皱了皱眉。
“喻哥,”刚刚提问白寻音的同学绷不住好奇心的,弱弱的问:“你怎么帮白寻音喝酒啊?”
“献殷勤。”喻落吟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冷嗤一声:“你这都看不出来么?”
……
此后很久,三中的各个同学群里都流传着‘喻落吟式献殷勤’的事迹——追人就是要这么光明正大,无所畏惧!
白寻音被阿莫拉着坐下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耳根都有些烧的慌了。
她忍不住看向被人群簇拥中心的喻落吟,真想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等到这个不尴不尬的聚餐结束,她都没机会。
因为喻落吟……喝醉了。
白寻音没想到喻落吟的酒量居然这么‘菜’。
他根本没喝多少,三瓶酒就醉了,一向清隽白皙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眼神都有些迷离。
“呃,呵呵。”黎渊扶着他出来的时候,有些尴尬地说:“喻哥他学医的,平时根本不喝酒,所以……”
这算是为喻落吟的酒量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哎呦喂,累死了。”黎渊把喻落吟塞进车后,就把钥匙递给白寻音:“白同学,麻烦你送他一趟吧,地址我发你手机里。”
他们刚刚已经加上微信了。
白寻音有些迟疑的看着他:“我送?”
“是啊,我们都喝酒了啊。”黎渊理直气壮的找了个借口:“阿莫送我们回去,喻哥自然就只能交给你了。”
莫名其妙被‘委以重任’的白寻音蹙了蹙眉,还在犹豫。
而阿莫听到了这边的话也不放心,走过来说:“要不然我送喻落吟,你送他们吧。”
她有点怕白寻音和喻落吟单独相处会吃亏。
“拜托,我的姑奶奶,你捣什么乱啊?”黎渊差点被她气死,悲愤的指了指车那边的几个醉汉:“你不去送你自己男朋友盛闻,来这边凑什么热闹,走走走!”
说完,就强行把阿莫拉走了。
这下子,黎渊想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机会的司马昭之心就差写在脸上了。
白寻音看着他们‘撕扯’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上了车。
不管怎么样,喻落吟醉了是事实,在副驾驶上安安静静的闭眼小憩也是事实。
他之前在医院帮过自己一把,自己没道理连一件把他送回家的小事都不愿意做。
白寻音上车后定位了黎渊刚刚给自己发来的地址,刚要插上钥匙启动的时候,就听到身边的人声音嘶哑的喃喃:“渴……”
喝了酒的人,是会渴的。可这车里……没水啊。
白寻音找了一圈无果,侧头看着喻落吟闭眼扯着自己的领带,眉头轻蹙很是难受的模样,犹豫的问:“你介意喝我的么?”
现在只有她包里有一瓶随身带着的水,但她都喝过了啊。
结果自然是得不到喻落吟的回答,他似乎真的渴极了,舌尖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唇角。
白寻音想了想,还是拿出自己那瓶其实没喝几口的水,拧开瓶盖凑过去亲自‘喂’喻落吟喝。
只是白寻音没伺候过人,喂的相当不精细,约等于灌,让喻落吟久旱逢甘霖的喝了几口就被呛到了。
他皱眉轻咳着一胡噜,让毫无准备的白寻音手一抖,水流溢出,顿时洒在他身上不少。
白寻音:“……”
喻落吟被这冰凉的水弄的一机灵,轻蹙眉头睁开眼睛,似乎雾气萦绕的屏障被拨开,白寻音那张又白又小,让人日思夜想的巴掌脸近在咫尺。
梦中情人。
第54章 症
喻落吟深邃的黑眸更黯, 趁着白寻音有些慌乱的找着纸巾要给他擦的时候,大手轻柔又坚定的扣住了她的后脑。
迫使小姑娘姿势固定,无法起身, 只能不尴不尬的半趴在他身上。
白寻音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喻落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眼了。
而那双向来清冽的黑眸里,此刻像是凝聚着烈火冰河,凝聚着不可言说的深邃**……
男人灼热的指腹摩挲着白寻音细嫩的脸颊, 声音喑哑:“好久没这么近距离看你了。”
白寻音只觉得被他碰触过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头皮几乎都炸开了一样,她声音紧绷:“喻落吟!”
“嘘, 小声点。”喻落吟笑了笑,唇角是懒洋洋的戏谑,眼神犹如要去‘冒险’之前的孩子一样亮晶晶的,跃跃欲试,他在白寻音的耳边低声说:“太大声把人引来, 就没法做坏事了。”
……
做个屁坏事!
白寻音脸颊脖颈红了一片,抿着唇挣着喻落吟的掣肘:“你,你再不放开我,我真生气了。”
小姑娘从没吓唬过别人,就连‘狠话’说出来都显的稚嫩又乖巧。
喻落吟眼底笑意更深, 他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只是大手暧昧的触碰女孩精致的耳廓,让白寻音的耳垂越来越热。
就在这乱糟糟的灼热‘春色’里, 喻落吟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在狭小的寂静空间里犹如炸开了一样的突兀。
白寻音忙说:“你手机响了!”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他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耍赖的嘀咕:“你帮我接。”
只要现在能远离喻落吟, 别说接电话了,让白寻音干什么都行。
她鼹鼠一样的连忙点头,在喻落吟终于‘大发慈悲’的放开她后,白寻音连忙拿出喻落吟的手机接通:“喂?”
“喻落吟呢?让他赶紧来医院!”电话是从医院办公室里打来的:“有急诊,连环车祸!”
男人的声音严肃急促,在寂静的车内空间听着尤为明显。
白寻音一愣,刚要转告给喻落吟,结果就看到他刚刚本来混沌不清的眼睛在听到‘急诊’的一刹那,立时就清醒了。
“是刘哥么?”喻落吟从白寻音的手中轻柔的拿过电话,声音清晰鲜明的仿佛他根本没喝过酒:“好,我现在就过去。”
他挂了电话后,迅速的搓揉了一把脸,然后伸长了胳膊从车后座的袋子里拿出一件白大褂,边穿边对白寻音说:“麻烦,送我去一趟医院。”
白寻音:“……”
什么喝醉啊,果然都是骗人的!
不过事情分轻重缓急,白寻音自然也不会这个时候和喻落吟计较什么,她一语不发的快速开车到了医院。
白色宾利将将停在大门口,男人便快速的拉开车门跑了下去。
平日里没机会也要寻找机会同她搭讪撩拨的男人,现如今眉目沉重的来不及说话,离开的背影都透着火急火燎的仓促。
白寻音凝神看了半晌,收回视线把车子开到了医院的停车场里。
从车上下来,夜间的凉风迎在脸上,吹散了面上炽热的红晕。
白寻音掌心捏着硌手的车钥匙,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回医院急诊楼里。
她只是要把车钥匙还给喻落吟而已,白寻音心里为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游说着,但另一个隐晦的自己却在抗议着‘不是的’。
不是的。
无关钥匙,她只是想去看看喻落吟。
刚刚男人听到急诊电话后严肃的脸上和焦灼的情绪在脑子里闪回,白寻音情不自禁的,就想看看他工作时候的模样。
因为白寻音在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从未了解过喻落吟的工作,了解过他的生活状态……
虽然白寻音还不清晰的明白她为什么会有强烈的‘**’想去了解。
这所城市,几乎每天都有发生车祸,可连环车祸还是让一院的急诊楼乱成了一锅粥。
白寻音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神外的急诊科室外,她站在电梯门口,长长的走廊尽头,凝望着远端的‘人生百态’。
她记得高中时喻落吟和大多数男生都不同,他身上没有那些十七八岁男孩总是运动的一身臭汗,也不沾染打篮球时候乱七八糟的泥土,无论是校服还是气质永远都是干净清爽,只有里面的各类衬衫和鞋子都是写着英文的限量版。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另类’,才能总是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而现在的喻落吟,身上披着一件有几道褶皱的白大褂,刚刚装醉的微醺荡然无存,他快速跟着急救人员一起推着救护车,被可能是他老师的主治医指使的像条狗一样穿梭在CT室,急救大厅,还时不时要扯高嗓子喊‘XXX家属在没在?XXX家属请过来签字’……
最后推着病人进了手术室之前,还不忘交代旁边的护士把另外伤患的片子对应送到相应的诊室里。
白寻音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她只知道喻落吟全程没有一秒钟停下。
国内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的工作强度她大概是了解的,一天最少十个小时以上的高强度坐镇,24小时不能关机的手机……
即便喻落吟目前只是个实习医生,却该做的也得做,不能例外。
只是‘大概了解’和亲眼所见,还是有区别的。
白寻音第一次粗浅明白了喻落吟这六年的生活,不,他当实习医生应该是这两年的事情。但学医的,在学校也不会轻松到那里去的。
有句俗话是‘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可见医学生要面临的强度和难度还有抗高压能力都是多么的令人发指。
但白寻音却能看出来,喻落吟大概是很充实的。
他眉梢眼角在沉浸在工作中时不再带着那漫不经心的冷意,他愿意弯下他笔直的身躯,双手沾满了血污也毫不在意……
这对以前的喻落吟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前的那个少年,最是矜贵矫情了。
白寻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从听说喻落吟放弃天文系复读学医时,那隐隐坠痛的心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看的出来,喻落吟很喜欢也很满足于自己现在的职业。
在原地站了许久的少女收回视线,随即走到急诊科的护士台旁边。
白寻音耐心的等待着护士打完电话,才柔声问:“你好,方便问一下喻落吟医生的办公室在哪里么?”
她当然可以问到答案。
因为在医院,医生的办公室从来就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