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东西不少,除了她自己的私人物品外,还有一把孔雀羽扇,一只男士手表,一条领带。
把属于陆绍修的东西拿出来放茶几上,宋萤打开冰箱,冷藏层和冷冻层是她昨天买来练厨艺的食材,全取出来扔进垃圾桶里,待会儿通通扔掉。
还有浴室里陆绍修用过的毛巾牙刷,无一幸免。
折腾半天,宋萤有些累了,靠在沙发上休息,门铃在这时候被人摁响。
她的心忽然剧烈跳动,有种莫名的预感,外面那位一定是陆绍修。
这种心跳她并不陌生,纯白稚嫩的少女时期她无数次这样为他心动,即便只看见他一个背影,也抑制不住地砰砰直跳。
暗恋是心酸的少女心事,热切又迷茫,又充满生命力,和想要追上他的勇气,轻盈跳跃,像是阳光下甩起的马尾,少女心满溢。
那是她最珍贵的青春。
这次的心跳却是滞重的。
宋萤拖着步子到门前,推开猫眼,果然是他。
男人什么时候都人模人样的,灰色西装,衬衣解开一颗纽扣,倜傥慵懒,光这皮相就很具有欺骗性。
宋萤打开门,一只精美黑色礼袋伸到面前,那串烫金logo差点闪到她的眼。
这牌子她很熟,从前妈妈在世的时候,最喜欢这个牌子的包,收藏了不少。
后来姚婉云进驻家里,成为女主人,偷偷拿妈妈的包背出去。
宋萤做得很绝,在妈妈一周年忌日那天,当着全家人的面把妈妈所有的包全装起来,在她墓前烧掉,连渣渣都不给她们留。
那天又是一番闹腾,她却很得意,直到现在每次看见有人背这个牌子的包,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看到就想烧掉的那种不舒服……
“给你买的,拿着。”陆绍修自顾自走进屋里,西装脱下随意搭在沙发上,仿佛进了自己家,一手撸猫,一手撸狗,好不快活。
宋萤静静地看着他,手松开,礼袋落地上啪嗒一声。
陆绍修抬头看她:“怎么了?”
“陆总,我好像没有邀请你来我家吧?”宋萤脸上没一点表情。
“又怎么生气了?是因为刚才去公司没见到我?”陆绍修笑了笑,“徐磊跟我说了,你应该提前给我打电话。”
宋萤冷淡地问:“说得好,那你怎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我猜你这个点在家,下飞机就赶过来了,”陆绍修看她脸色不对,起身拎起礼袋,提起象牙白的包包,低声说,“试一下喜不喜欢。”
宋萤捏住包包细带,喃喃道:“堂堂陆总送的东西,我当然应该喜欢。”
陆绍修略皱眉,还是耐着性子问:“不喜欢?我让人重新……”
“你让人?原来这份礼物甚至都不是你亲手选的?”宋萤冷笑一声,“也是,陆总这么忙,要开会要出差要帮人内定女二号,当然没时间做这种小事。”
陆绍修被她的一连串攻击说得怔住,莫名其妙地,换了别人他早发脾气了,偏偏是她……
他摸出烟想点上,宋萤盯着他:“不准在我家抽烟。”
她眼圈发红,呼吸起伏急促,显然是气大得很,眼神倔强,他想不通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她。
“你又怎么了?”陆绍修也开始不耐烦。
如果现在客厅的监控打开,让陆绍修回看他从进屋后的所作所为,就会发现条条biss,句句都是直男发言。
宋萤深呼吸一口,把包放进礼袋里,另外再从沙发上拿出一只小袋子,强硬地塞到陆绍修手里:“你的东西,全部给我拿走,要扔你自己扔。”
陆绍修打开看了眼。
手表随意扔在里面,羽扇掉落几根羽毛,领带被揉得皱巴巴,她是一点也不心疼不在意。
他目光沉下来,袋子丢到地上,“什么意思?跟我划清界限?”
宋萤点头:“你这样的大人物,我高攀不起。”
“我做错了什么?”陆绍修不明白,也不甘心,他烦躁,习惯性想扯领带,发现自己根本没系,宋萤冷漠的侧脸让他更燥。
宋萤看着他:“你确定要听吗?我要讲的话可能很难听。”
“你说。”至少要死个明白。
宋萤往前一步,纤细的食指抵上男人胸膛,“第一,你眼高于顶,推我老板摔倒,害他怀疑人生打击自信。”
陆绍修被娇小的小女人推着后退,“第二,你把狗丢这里从不关心,做甩手掌柜,根本不是负责任的主人。”
“第三,你当着猫猫狗狗的面做坏事,说明你不知羞耻,还拖我下水。”
“第四,你随便进出我家,不懂尊重,目中无人。”
“第五,你随便发.情,动不动就强吻我,在公共场合偷偷摸我,斯文败类!满脑子废料!”
陆绍修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捏住女人下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趁我没生气你最好闭嘴。”
“你才闭嘴!听我说!”宋萤一巴掌打掉他的手,声音抬高,“第六,你自作主张做些没用的事,不跟我沟通,挤掉别人的试镜,说明你自大!自以为是!”
“第七,你喜欢拿钱砸人,送礼物之前都不了解人家喜好!直男思想!弟弟行为!”
“你说够了没?”
“没说够!”宋萤突然用力,一把将男人推到沙发上,拾起地上的领带,用力地把男人两只手捆在一起,像只刚长出牙的小猎豹,凶得不得了。
连陆绍修都被她震住,乖乖地任她摆弄,连反抗都忘了。
宋萤面无表情地坐到陆绍修腿上,学他刚才的动作,捏住他下巴,附身亲住他,毫不温柔,占据主动权,不让他有进攻的机会。
呼吸灼热。
她头一次这样宣泄情绪,凭本能行事,在这种时候他也被激起怒意,想要进攻想要占有,她次次都精准地避开,仿佛是只灵巧小兽,促狭地百般捉弄他。
男人到底力气大些,那只小小的领带哪里困得住他?他很快挣开,捏住宋萤掐着他下巴的手,就要把人翻过来占据主动。
宋萤用力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尝到铁锈的味道……
“强吻好玩吗?我告诉你,这一点也不舒服!不要以为姐姐我是好欺负的!”
女孩一头柔顺长发披落肩头,匀停有致的曲线纤瘦柔美,她嘴角带血,气嘟嘟的,脸颊鼓得像包子,说话的时候露出四颗小虎牙,美得神气活现。
陆绍修轻舔嘴角,刺刺地疼,他无奈地低骂:“你个小疯子……”
男人脸庞凌厉硬朗,眼神却极快地闪过一抹羞涩。
宋萤又低下头,极快地在男人脸上轻啄,蜻蜓点水一般,口中念念有词:“一年,两年……”
她一直数到八,终于停下来。
陆绍修惊得连眼都不敢眨,心如擂鼓。
“一共八下,代表我喜欢你的那八年,这是我给自己的交待!从现在起,我再也不喜欢你这个臭男人了!”
宋萤一气呵成说完,蹦跳着从他身上下来,指着门口,气势十足道:“现在,请你,带着你的破包,给我滚出去!”
第24章
“真的再也不喜欢我了吗?”
男人表情黯然, 语气带一丝伤感,素日冷硬的棱角在梦幻一般的光晕中显得柔和。
宋萤垂眸,小心地躲过他的眼神, 说不出心狠的话。
手指湿漉漉的,温热, 有些痒, 突然感觉好挤,就快掉下去了……
睁开眼, 大狗狗正吐着舌头冲她撒娇,大块头足足占据床的一半面积,对自己的体型完全没有正确认识。
宋萤叹气。
那天到现在, 做梦总是梦到陆绍修, 他问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把东西也都拿走了,只剩这只臭狗。
宋萤懒洋洋地捏捏少校的大肥脸,“怎么就没把你带走呢?”
狗狗表示很无辜。
女爵觑着主人脸色, 乖巧地靠近, 靠着宋萤的手臂, 仰着一张毛茸茸的小脸卖萌撒娇,再也不在清晨蹦到她身上踩.奶了, 简直像是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
自从那天, 一猫一狗看到她对陆绍修发飙,把人赶走, 简直乖到不像话。
就连小动物都是欺善怕恶的, 陆绍修是个厉害的,却被她凶巴巴地赶走,仿佛是被她欺负了一样。
现在在两个小家伙的眼里, 她一定是左手拿叉右手持斧的恶霸形象吧?
已经有两天左右没见到他了,宋萤索性连狗狗照片也不发,两个人相安无事,重新退回到陌生人的状态。
也没什么不好。
她的生活还是和从前一样,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约卓一茜和从前的朋友小酌两杯,听她对自己秀恩爱,一起挑选结婚礼服。
“宋淼的事你就这么不管?”卓一茜提起这件事。
宋萤手托着下巴,“你要我怎么管?”
卓一茜这个暴脾气当场暴起,手上近七位数的订婚戒指都差点让她甩出去:“艹!撕她!撕她妈!两个臭不要脸的东西……”
她嗓门大,台上表演的歌手正在唱首慢旋律的歌,被卓一茜吼得卡了一秒,还以为是在骂她。
酒吧里其他客人都带着吃瓜的表情看过来。
宋萤一脸尴尬地把人从卡座沙发上拉下来,“你想要我怎么撕她?”
卓一茜把手机掏出来,大力拍桌上:“给贱人打电话!骂死她!让她知道世间的险恶!”
这么大的劲屏幕都没碎……
“在说三水啊?她最近蹦得可高,又是买热搜又是艾特导演,还转载电影宣传微博,现在网友都猜她要演林皓的剧。”
孟冉去完洗手间回来,正好听见她们的对话。
她也不喜欢宋淼,要不是家里的公司和宋家合作,那次婚礼根本不会邀请宋淼,那天新娘团全程没人和宋淼说话,根本不屑于和她为伍。
近年来宋家的建筑公司经营收缩,资产和公司规模都大不如前,宋淼根本挤不进洛城名媛的圈子,处境尴尬。
卓一茜醉醺醺地,“跟陆绍修说!他是投资方!分分钟撤掉三水!”
宋萤一脸无辜地说:“绝交了,他不会听我的。”
“我的傻萤萤啊,这么粗的大腿你都不要,不要你给我啊!”卓一茜使劲捏宋萤的脸。
宋萤拿出手机对准她拍,“再说一遍,我录下来发给陈秦。”
孟冉笑着帮忙按住卓一茜,对宋萤说:“三水这货你是真不打算管了?我听说她可是利用了你。”
“管,怎么不管。”
这次宋淼是踩到她底线了,这口气能咽下,何必当秘书,都能去日本当忍者。
但不是非得找陆绍修才能解决。
宋萤心里有其他打算。
周一工作日,集团股东大会,宋萤跟着杜盛安一道前往,散会后,杜盛安坐车去疗养院陪老头下棋,宋萤准备开车回公司,刚拉开车门。
“宋秘书。”
她回头,看见杜盛霖站在身后,他像是刚从电梯出来,独自一人,秘书没跟在旁边。
打高尔夫那次后,杜盛霖就没再约过她,宋萤想得没错,他的确看出了什么。
宋萤对他微笑:“杜总。”
“是要回公司?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宋萤答得很客气。
杜盛霖有些迟疑地看着她,语气隐晦:“其实我是想问你和陆总……”
他这样欲言又止,要说不说地试探让人很烦,宋萤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以前是,现在不是。”
“原来真是这样……是我鲁莽了。”杜盛霖自嘲地笑了笑。
宋萤不答话。
杜盛霖依然风度翩翩,“抱歉,之前给你带来困扰了,如果早知道……”
“是我该道歉,应该早点跟你说清楚的。”
“这种事你情我愿的,大家在一个集团,经常有碰面机会,以后还是好同事。”
宋萤笑:“那当然。”
她要走,又听见杜盛霖问:“你说和他现在不是,那我还有机会吗?”
宋萤有些尴尬,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机会应该用在有准备的人身上,我现在心思不在这上面,杜总是个好人,我不想你浪费时间。”
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等杜盛霖离开,忽然有辆车按响喇叭,吓她一跳。
“我们宋儿好无情啊,还给人发好人卡。”
一辆黑色suv驾驶座上,穿着黑色卫衣的年轻男人冲宋萤笑,他模样英俊,笑起来显得不正经,一副标准的渣男海王长相,招蜂引蝶。
“林皓?来了怎么不说?”
“我傻啊?说了就看不到这出好戏了,我们宋儿的行情水涨船高,我再回来晚一点,身旁都没位子了。”他促狭地挑起眉。
此人林皓,宋萤和他认识近二十年,小时后他还是个瘦小的萝卜头,时常被同龄小朋友欺负,嘴又很毒,靠抱宋萤的大腿才没被小朋友们打死。
初中时他基因突变,个子猛窜,模样也变得好看,时常在篮球比赛上露脸,虽然嘴还是一样毒,女孩子们却说他有个性。
这个看脸的世界。
高中时林皓跟随家人去了国外,大学去了一所艺术学院,还没毕业就拿着家里的钱拍电影,最开始拍文艺片,拍一部赔一部,堪称票房毒药。
后来他爹决定不给他钱了,这货痛定思痛,改拍商业片,顺利咸鱼翻身。
如今的林皓再也不是票房毒药,而是国际大导,作品叫好又叫座。
宋萤带他到一家常去的火锅店。
两人点了满满一桌子,林皓是个能吃的,关键吃了也不胖,这一点让人非常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