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月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二人。
聂燃挑眉,“有意见?”
他摇摇头没说话,却在饭后把宁莘莘拉到一边,小声问:
“姐姐,你俩不会来真的吧?”
宁莘莘还从未与聂燃之外的人聊过感情方面的事,有点不太好意思。
“什么你俩。”
“你和他啊。”
宛月指指二楼,声音压得很低,“你要是无聊,和他玩玩没事,反正他模样也还过得去。可要是来真的……我劝你还是多想想。”
宁莘莘好奇起来,“你对他有什么看法么?”
“我对他?我懒得对他有看法,不过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女人吃亏的。”
她忍俊不禁,“这你又懂了?”
宛月白了她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我拿你当姐姐,才对你说这些。和臭男人约定终生有什么好?你得生孩子,洗衣做饭,遇到不成气的你还要赚钱养家。他们呢?整日游手好闲,搞不好还要打你骂你。”
宁莘莘笑得直不起腰。
宛月的脸色臭的要命。
“你就是被他给哄傻了,才连这些道理都不懂。”
她擦擦眼角,扶着他站直了。
“我懂,我懂,你是为了我好。但我不是被他哄傻了,我是自己想通了。”
以前没有喜欢的人,便安慰自己,只要买套房子就有家了。
现在恰好出现那么一个人,每个地方都是她喜欢的样子,又正好喜欢他,为何不勇敢的试一试。
宁莘莘微笑地看着宛月。
“你那天是怎么说的?就当做是一场赌博吧,赌赢了荣华富贵,赌输了不过一死而已。”
只不过别人赌博输赢靠得是运气。
她靠的,是聂燃。
她做生意时选款眼光不错,希望这次也如此。
下午,隔壁饭馆的老板娘又来了,还带来许多邻居,说是认识认识,还邀请他们晚上去自家店里吃饭。
宁莘莘从未遇到过如此热情的场面,可惜来得不是时候,光是应付他们就已经耗尽心力。
好不容易送走这些邻居,吃完饭上楼,她只想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觉。
习惯性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外,她想起已经“搬家”了,只好继续朝前走,来到聂燃房间门口。
聂燃还没上来,在卫生间洗澡。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坐在床上。
经过下午的搬迁,这个房间已经变了模样。
桌上摆满了她的护肤品、镜子、日常用的小杂物,聂燃的东西只有几本书,和一个手机充电器。
原来的衣柜塞不下两人的衣服,他们又从仓库搬了一个上来。
一个放聂燃的,一个放她的,并排摆在一起,像对双胞胎。
床单被褥也换了,聂燃之前选的是一套深灰色的,说耐脏。
现在换成她最喜欢的那套粉色小碎花。
就这么开始过日子了么?
尽管两人之前就一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正式搬到同一间房后,感觉很不一样。
宁莘莘起来转了转,摸摸这里摸摸那里。
她打开床头柜抽屉,里面放着聂燃送她的首饰。
首饰太华丽隆重,根本戴不出去。
但是不得不承认,看着就开心。
聂燃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她拿起来对着镜子比量,发现他的衣服原来那么大。
袖子又粗又长,下摆又大又宽,几乎可以装下两个她了。
宁莘莘将其披在背上,暖洋洋的,仿佛他从后面抱着她一样。
走廊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像聂燃。
她连忙把衣服一扔,缩进被窝里。想了想,又将一条腿伸出去,摆出一个诱人的姿势。
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聂燃。
他大概洗了头,在用毛巾擦头发,水珠都撒到她身上。
这人简直了,用吹风机吹干再上来不行么?每次都搞得像狗甩毛。
宁莘莘不动声色地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聂燃竟然看都没看她,擦完头发坐在椅子上看起书来。
这是他们正式住在一起的第一夜啊,他不看她,去看书?书有那么好看么?
宁莘莘心中的小期待消失得无影无踪,还冒出一股无名怒火,决定明天也不理他。
哼,睡觉!
“糟糕!”
聂燃忽然说。
她差点上当,身体动了一下,赶紧稳住,竖起耳朵听。
聂燃却再也不开口了,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宁莘莘按捺不住好奇,偷偷转过头,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一张近得快撞上她鼻子的大脸映入眼帘。
“啊!”
她惊呼一声,坐了起来。
聂燃伸手刮了刮她鼻子,“忘记跟我的媳妇儿打招呼了。”
“谁、谁是你媳妇。”
“是啊,到底是谁呢?”
他回到椅子上,又捧起书。
宁莘莘忍不住凑过去,将书夺走。
“这是什么书啊?我看看。机动车架势技巧?你看这个干嘛,浪费时间。”
“说不定以后有机会。”
“不可能的,你没身份证,驾照都考不了。”
聂燃点点头,“也是。”
他把书拿走,一步步靠近。
宁莘莘紧张起来,“你要做什么?”
“不是你说的么?不要浪费时间。毕竟……”
他弯了弯眼睛,“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说着拱进她怀里,尽管已经发生无数次了,宁莘莘还是不知所措。
太主动,怕显得浪荡。
太抗拒,又好像很幼稚。
直到聂燃把被子扯过来,盖在两人身上,关掉灯。
她的心才落了地似的,手知道该放哪儿了。
聂燃从额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吻。
酥酥麻麻,温温柔柔。
宁莘莘好不容易放松的身体又绷紧了,他吻到最关键的那一处,忽然回到原位,在她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抱着她说:
“睡觉。”
漫漫长夜,如何睡得着?
宁莘莘问:“你以前抱着别人一起睡过吗?”
聂燃嗯了一声。
她只是随口问的,没想到竟然问出东西来了,当即说:
“谁?你不是说没有过妃嫔吗?”
“是没有过,你担心我骗你?我抱着一起睡过的,是个死人。”
“……死人?”
宁莘莘忽然感觉背上凉飕飕的。
“准备回宫的那一年,有人派刺客来暗杀我。随行的侍卫都被他们杀光了,我无路可逃,正巧旁边有个乱葬岗,便跳下去,抱着死人睡了一夜。躲过这一劫,才得以回到宫中。”
聂燃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宁莘莘分明记得,他结束人质生涯回宫时,似乎才十几岁。
十几岁的他,是如何在那种环境中度过一夜的?
她不敢想象,默默的把他抱紧了些。
聂燃感受到她的力度,轻笑。
“害怕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每个夜晚,躺在我怀里的人只有你。”
睡吧,能和喜爱的人相拥而眠,是多么温暖而幸福的事。
宁莘莘把头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慢慢睡着了。
在空旷无人的地方住久了,这次的新环境几乎要了宁莘莘的老命。
打从早上五六点起,外面就吵个不停。
有卖菜的、卖包子的,大货车轰隆隆的开过去,地板都在震动。
对面修车行不知道在切割什么零件,滋滋啦啦响了一早上。
聂燃承受能力强,睡得跟死猪似的。
宁莘莘撑到七点实在受不了,打着哈欠下了楼。
“院长,早上好。”
郎晓精神抖擞地玩手机。
她点点头,看了一圈,“宛月呢?还没起床吗?”
“他出去了,说给大家买早餐。”
“已经出去了?这么早?”
宁莘莘牙都顾不上刷,走到窗边探头探脑,生怕出事。
正好宛月回来了,左手拎着豆浆包子,右手拎着长棍儿似的油条,脸上有种从未见过的,丰收般的喜悦。
一进门他便说:“姐姐你也醒了?猜猜这么多吃的多少钱?”
“额……五十?”
“五十?才十五,肉包子一元两个,油条一元三根,便宜死了。”
宛月满脸的喜气洋洋,高兴得像中了彩票。
宁莘莘见隔壁老板娘忙着做生意,赶紧把聂燃叫起来,催大家快点吃早饭。
她想去城里看看,周围的邻居没什么异样,不知道城里是否也跟现实世界中的一样。
他们得快点,等老板娘得了空,就未必有机会了。
早上八点,四人准备完毕,可以出发了。
如何去市里是个难题。
看地图显示,这里离市区足有三十公里,靠腿是走不过去的。
宁莘莘想起昨天揽客的面包车,决定站在路边拦一拦。
谁知面包车没拦到,只有一辆小货车愿意载他们,每人收十元钱。
他们交钱上车,坐在隐隐散发出猪粪味的货车厢里,迎着早晨的阳光与微风,晃晃悠悠地进城了。
离市中心越近,宁莘莘就越惊讶。
当视野中出现她熟悉的建筑和街道后,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到底是炼狱还是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的话,疯人院为什么一并带过来了?
可炼狱里的城市,怎么会跟现实世界的一模一样?
那条开满木槿花的绿化带,在记忆中,是去年年底才修剪完成的。
抵达一个路口,司机说他的车不能再往前,必须在这里下车。
宁莘莘付了钱,转头又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出租屋的地址。
如果连她租的房子也在,那她真的要疯了。
抵达小区,四人上楼,来到熟悉的门牌号前。
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宁莘莘用微微颤抖的手拿出钥匙。
咔哒一声轻响,门打开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客厅里摆放着她亲手买的沙发、茶几、电视。
她却根本不敢走进去。
聂燃抬手放在她肩上,“我们回去吧,你需要冷静一下。”
宁莘莘刚要转头,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她多年未联系过的人——院长。
和她这个过家家似的院长不同,对方是一位真正的儿童福利院院长,专注研究幼儿心理学,并且将大半生奉献给公益事业。
在宁莘莘心里,她是她最敬重的长辈。
对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电话那端的人,是真的院长吗?
她看看身边的三个人,点了接听。
“喂?”
“是宁莘莘对吧?我是XX福利院的江院长,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您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有一对夫妻联系上我们,想找回他们二十三年前走失的女儿。经过各方面的信息对比,我们认为,你应该就是他们的女儿。”
夫妻……女儿……
宁莘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自觉的向后倒去。
聂燃就在她身边,连忙接住她。
手机里,江院长还在说话。
“你方便吗?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过来见见你的父母。”
第53章
在孤儿院生活的时候, 宁莘莘一度很想见见自己的父母。
这段时间大概从六七岁持续到十三四岁,因为更早之前太小,并不知道原来人都是有父母的, 甚至常常觉得孤儿院比外面更好,其他小孩没机会拥有他们这样大的家庭。
至于十几岁后, 她已经认识清楚自己被遗弃的本质, 对父母的感情从期待变成冷漠,最后再也不去想他们了。
曾经有人想收养宁莘莘, 说实话,四肢健全,智力正常, 并且长得还可以的她, 在收养者面前很抢手。
宁莘莘也曾纠结过,要不要挑对温柔的养父母,跟他们走,成为他们的孩子。
收养者们经济条件都还可以, 至少能给她正常的生活, 供她上大学。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留下。
被抛弃的滋味不好受, 想要永远不再被抛弃,只要不依赖任何人就行。
宁莘莘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 直到遇见聂燃, 才开始对家庭和婚姻产生向往。
可现在,院长居然告诉她, 她的父母找来了?
当年原来是走失的?
挂断电话, 她就在三人的陪同下,打车前往孤儿院。
宛月坐在前排与司机聊天,聂燃和郎晓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边, 都没说话。
宁莘莘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心情就像电线杆上的鸟窝,乱七八糟。
她的父母长什么样子?做什么工作?是年轻还是年迈?
见面后要说什么?该热情点还是冷漠点?
他们会不会邀请她回家?
所有问题都得等到了疯人院才能解答,而她已经开始畏惧。
如果对方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甚至截然相反,比如得了病没钱治,所以才来找她,那该怎么办?
宁莘莘情不自禁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上车才过去三分钟。
三分钟,她感觉像过了三十年那样漫长。
聂燃一直在看着她,见状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