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来缝呢?
她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从小到大唯一做过的针线活,是给自己缝扣子。
拿着针线盒她陷入纠结,楼上又传来聂燃的呼唤,不停地喊着姐姐。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缝得再差,也好过肚子跟破口袋似的敞在那儿。
宁莘莘回到楼上,聂燃已经爬到房门口,伸长脖子眺望她。
她忙加快脚步来到他身边,帮他躺平道:
“都叫你别动,一动血不是流得更多了。”
“我想待在你身边……”
“少啰嗦了,我现在要把你的伤口缝起来,你忍着点。”
“缝起来?”
聂燃脸上闪过一抹惊恐,瞳孔都在震动,但是没有反对,将眼睛一闭认命地说:
“来吧。”
宁莘莘忍俊不禁,“一副这种表情做什么,我又不是要杀你。”
“姐姐,你轻点儿。”
他终究忍不住央求。
“知道知道……对了,等等。”
她想到一样东西,跑下楼去,回来往聂燃嘴边一递。
“吃吧。”
聂燃疑惑地看着那个冰块一样的东西,问:
“这是什么?”
“这都不认识,冰糖啊,快吃快吃。”
宁莘莘说完直接塞进他嘴里,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下,惊喜地说:
“甜的!”
“嗯,吃甜的,就感觉没那么痛啦。”
小时候每当她摔跤或者跟人打架,哭个不停的时候,照顾他们的姐姐们,都会往她嘴里赛一颗糖。
要是运气好,碰到有好心人才捐了物资,还可以吃到奶糖。
那几乎是她幼年记忆中最甜蜜的部分。
这个办法对聂燃似乎也挺管用,不再哔哔,专心舔了起来。
宁莘莘将针头和他的伤口消毒,穿针引线,把针捏在手里,深吸一口气,对准位置戳了下去。
一个小时后,聂燃在她床上睡着了,因失血过多,体温很多,身体偶尔会颤抖一下。
她用毛巾擦掉他额头上的冷汗,收拾干净地板,又把隔壁房间里被他弄脏的被子床单换了一套新的,然后抱着另一床被子,回到自己房间,打个地铺就这么睡了。
第二天中午,宁莘莘做了一顿堪称丰盛的饭。
土豆炖腊肉,小炒咸鱼干,萝卜丝炒腊肠。
做好以后她忍不住偷吃了好几口,然后在准备去给他们送饭,谁知一抬头,聂燃竟然扶着楼梯自己走到了客厅,还套了条裤子。
她惊道:“你怎么下床了?能走路吗?”
聂燃表示没问题,眼睛只顾盯着饭菜瞧。
宁莘莘不信,仔细查看他的伤口。
这小子简直是蚯蚓转世,愈合速度快得惊人,昨天还皮开肉绽的,今天伤口就都结痂了。
看样子不但死不了,顶多再过一个月,就能完全恢复。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摸了摸,问:“痛吗?”
聂燃张嘴正要说话,肚子里传出一串咕噜噜的声音,引得他脸一红,尴尬地说:
“有点饿了。”
“那就吃饭吧。”
饭要吃,事情也要弄清楚。
宁莘莘给他盛了一碗饭,放下时问:
“你昨天抽什么疯,跑到山顶上玩自残?”
“自残?”他一脸茫然,“我没有啊。”
“我明明看见了。”
“我真的没有。”
聂燃委屈地说:“我还奇怪呢,怎么一觉醒来满身是伤,是不是有刺客半夜偷袭我们?”
听到刺客二字,宁莘莘想起他是“皇子”身份。
如果他没有撒谎的话,那岂不是说明,两个人格之间的记忆是不互通的?
“呃,这个嘛……我也不清楚。”
聂燃脸色严峻,“那我们得仔细查清楚,不然伤了我还好,下次伤了你怎么办?”
她干笑:“哈哈,没那么严重,吃饭吃饭。”
吃到一半她先溜了,上楼给老太太送饭,顺便想问问她关于昨天那番话的事。
这老太太和聂燃肯定认识,否则不会说得那么笃定。
而她又承认自己就是院长,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一定很清楚。
笃笃笃。
“进来。”
宁莘莘照例把饭菜放在床头柜上,走到她身旁说:
“奶奶,昨天多亏了你,他现在已经能自己下楼了。”
老太太点点头,“嗯,那就好。”
“不过我想不明白,你认识他吗?”
对方轻笑。
“我是什么情况你很清楚,天天呆在房间里,怎么可能认识房间外的人。”
“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疯人院里以前是有病人的,只是病人都逃走了。而你之前提醒过我他可能是精神病的事,我想……”
她弯腰看着她的眼睛,“他是不是逃走的病人之一?”
老太太收敛笑意,淡淡地问:“你真的想知道?”
“我不光想知道这个,我还想知道很多答案。”
已经来了快一个月,她实在不想再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
“我可以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要等到什么时候?”
老太太垂下眼帘,看着薄毯上的花纹,几秒后才道:
“等他的病好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包括你最想知道的事。”
最想知道的事……怎么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宁莘莘眼睛一亮,问:“他的病怎样才能好?”
“这个就需要你自己慢慢琢磨了,我只能告诉你,心病还须心药医。”
她懵懵懂懂地走出门,站在走廊上,忽然想再问老太太些事,不料回头一看。
刚才由她亲手关上的房门,现在竟然……消失了?
身后只有一堵石灰斑驳的墙壁,角落里长满青苔和霉斑。
宁莘莘脑袋都蒙了,用手一寸一寸地摸,摸完整面墙,依然没找到房门的踪影。
二楼再次变成了三间房,她一间,聂燃一间,还空一间。
相处了这么久的老太太,就这么不见了。
聂燃还在吃饭,见她失魂落魄地走下来,察觉到不对劲,紧张地问:
“姐姐,出了什么事吗?”
“你……记得二楼有个老太太吗?”
“记得啊。”
“她不见了。”
“啊?”
聂燃放下筷子,在她的搀扶下上楼查看。
可无论两人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房间,老太太连人带房,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莘莘本来觉得聂燃可能会知道点什么,但他似乎比她还惊讶,瞪着眼睛喃喃地说:
“姐姐,我们是不是撞鬼了?”
她震惊到极限,现在反而冷静下来。
“我们不管她了,你回房间休息,我去洗碗。”
说完便独自走下了楼。
洗碗时她琢磨起老太太说得话。
必须让聂燃的病好起来,她才会把所有事情告诉她。
这个病指得显然是精神病,而不是他的伤。
可精神病要怎么治?
以前孤儿院守门老头的妻子就是个精神病,他们唯一的治疗办法,是在她发病乱跑乱打人的时候,用绳子把她捆起来。
宁莘莘完全没有方向,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影,抬起头,聂燃居然又下来了。
“不是让你好好养伤吗?”
他怯生生地说:“楼上有鬼,我害怕……”
“……那你坐着。”
聂燃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等她洗完碗,立刻跟过去,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宁莘莘心里正乱着,想一个人躺在床上静一静,可谁知前脚刚躺下,后脚他也钻进了被窝里。
她抬手推他,要让他滚下去。
聂燃立刻叫道:“疼,伤口好疼!”
她忙缩回手,没好气道:
“你回自己房间睡去,又不是没床。”
聂燃可怜兮兮,“可我害怕被鬼抓走,姐姐你让我跟一起睡行不行?就一晚。”
宁莘莘不觉得老太太是鬼,但遇到他,真是叫见鬼了。
一会儿恨不得离她八百里远,一会儿像胶水似的粘着,弄得她也快精神分裂。
聂燃见她没说话,抓紧机会抱着她睡着了。
两人挤在这张狭窄的病床上,她勉强还能忍,他的脚长得伸到床外面去,几乎拖在地上。
宁莘莘摸了摸他浓密的长眉,心底忽然隐隐有种预感。
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聂燃他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夏国的皇子吧?
第12章
清晨,一束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床上。
聂燃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打量了一圈周围,忍不住皱眉。
怀中传来一声轻哼,他目光下移,落在女人的脸上,眸光一沉,立刻把她踹了下去。
大头朝下活生生摔醒,差点被摔断鼻梁骨的宁莘莘:“……”
头顶上方传来厌恶至极的声音。
“谁允许你睡在我的床上?”
“……大哥,你看看清楚这是谁的床!”
她捂着鼻子站起来,气得两眼发黑。
聂燃再次打量了一圈,脸色更难看了,掀开被子就走。
宁莘莘大喊:“站住!”
他拿起墙边的刀,冷冷转过头。
她小跑几步挡住他的去路,问:
“你要去哪里?又要离开疯人院吗?”
“我去哪里,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系!
他走了,她给谁治病去?她还怎么回原来的世界?
说什么都得让他留下。
宁莘莘在心底思索起来,几秒间闪过无数种办法,最后抬头道:
“你是我救活的,现在你的命是我的。”
聂燃面无表情,“我也救过你,一命抵一命。”
“那不行,咱俩身高都差这么多,命能一样吗?反正要么你把我命拿去,要么……就乖乖留下来。”
他单手掐住她纤细脆弱的脖子,把她按在墙壁上。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宁莘莘整个人都被他拎了起来,双脚离地,腿都吓软了,却强撑着说: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聂燃怔住,定定地看着她。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放我下来好不好?我给你做好吃的。”
半分钟过去,聂燃松开手。
宁莘莘滑落在地,趴在地上咳嗽一阵,匀过气来立刻一溜烟跑下了楼。
主人格太危险,副人格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真是让人棘手。
尤其认识这么久,他在主副之间已经切换了好几次,每次切换的时间、地点毫无规律,让人难以预测。
想到这个,她的鼻梁骨又开始疼了,忍不住揉了揉。
饭做好了,她上楼喊聂燃吃饭,后者正坐在床沿上,看着手中的大刀发呆。
宁莘莘站在门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见他回头,才说:
“饭做好了,下去吃吧。”
聂燃起身,冷冰冰地从她面前穿过。
她松了口气,忙跟上去。
两人面对面坐在桌旁,早已不是第一次同桌吃饭了,气氛却是从所未有过的压抑。
宁莘莘现在不把他当聂燃了,而是当成自己的顾客。
只是目标从以前的催付款,变成治好他的病。
他太冷漠孤僻,她自然得热情才行。
宁莘莘拿起筷子,夹了点菜。
“你喜欢吃什么?来块咸鱼怎么样?我可是用了不少……”
聂燃投来警告的目光,她忙缩回手,把咸鱼放进自己碗里。
“行行行,你想吃什么自己夹。”
他拿起筷子,刚要夹,忽的又放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愿意沟通,那就好办了。
宁莘莘拿出十二分的积极性介绍起自己。
“我叫宁莘莘,今年二十三岁,自己经营一家内衣店……”
她一口气说完了全部,聂燃却更加疑惑。
“你为何会到这里来?”
她苦笑一声,“我要是知道倒好了……不过既然都来了,又遇到了你,这说明咱俩有缘分,天生注定了要当好朋友,好朋友就应该彼此坦诚和信任,你说是吧?”
她语速快,噼里啪啦便是一大串。
聂燃险些被她忽悠进去,反应过来后愈发警惕。
“我跟你没关系。”
他不吃饭了,起身又要走。
宁莘莘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问:“你真的是夏国的皇子么?”
聂燃停下脚步,眼神冷冽。
“谁告诉你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我只想知道,你之后又遇到了什么事。”
老太太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既然他不是天生的精神病,很有可能是成长过程中遇到什么刺激,才开始发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