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能这样想?就算鱼死网破,也不至于去死。”沈安行终于开口。
聂英鸿看向他,无力地摇摇头:“怎么鱼死网破?他是网,我是那条鱼,我连让他网破的力气都没有。”
“当然有。”沈安行的话很平和,却很肯定,这让聂英鸿的眼睛微微一亮,期待地看向他。
现在她是走投无路,连死都想过,可就算死,也不过是能在新闻上激起一点水花,一周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如果还有鱼死网破的方法,那对她来说就是大好的的消息。
沈安行认真道:“妈,你可以控告陆海云以权谋私,隐藏他与江怀风的关系招他进公司,然后为他大开后门,阻挡别人的晋升机会,最终把江怀风推上副总裁的位置。所谓‘最年轻的副总裁’,不过是走后门得来的捷径。”
这一提醒,让聂英鸿茅塞顿开,“对,我怎么忘了,我可以向全公司通告他以权谋私,甚至两人还有私下串通谋取利益,这在公司肯定是不被允许的!”
说完,她又担心起来:“可是这样只会启动公司内部调查程序,公司大部分都是陆海云的人,那些调查的人最后说他并没有给江怀风开后门,那怎么办?”
聂英鸿大致也能知道,陆海云肯定给了江怀风便利,但江怀风的能力也有,所以陆海云给的只是东风之便,让江怀风的晋升之路更顺利了一些。真调查下来,一定有一些证据,但不会有太大的证据,这样就给了陆海云可操作空间,最终结果也许不能将他们一举击垮。
在聂英鸿提出担心后,沈安行继续道:“这只是第一步。”
“还有第二步?”聂英鸿惊讶,眼中更加期待。
“公司的内部调查只能让他们名声受损,并不能真正撼动他们,特别是陆海云的地位,但如果是司法程序呢?陆海云能干涉公司的调查,却不能干涉国家的调查。”
聂英鸿立刻问:“可是我怎么让司法程序来调查他?他也没做什么违法的事。”
“当然做了。”沈安行说,“他是公司的CEO,公司的精神领袖,也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如果调查出公司有什么违规操作,第一个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就是他。”
聂英鸿被沈安行的话惊呆了。
这几天,她做梦都想弄死陆海云,但却从来没想到这个办法。
因为陆海云管理的是她的公司啊!
每一个公司能做到像华飞集团这样的规模,多少有一些游走在灰色或黑色地带的操作,比如想尽办法避税,超出法律之外的商业竞争,只要一条一条去查,当然能查出些东西来,更何况她是公司内部人员,对里面的某些不光明的事再清楚不过。
“可是……他是CEO,我却是董事长,他受调查,不是也会牵连到我吗?”聂英鸿问。
沈安行缓缓道:“但公司的大部分事务都是他决策、他执行的是不是?我知道,他其实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这些年华飞一直就在他的把控下,很多事都是他一手决断。”
聂英鸿点点头:“的确是这样,有的事他会和我商量,但我一直都觉得他的决策很好,所以很少会反对,更多的事他做了我才知道。”
“所以你可以说,你不知道,你没注意到,或者不知道详情,这也是事实。不管怎么样,第一责任人是他,其次才是你。”
聂英鸿明白了,这才是真正鱼死网破的办法。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真的是豁出去什么都不顾了。
她很犹豫,但沈安行那样不紧不慢、温和平稳的样子给了她很大力量,让她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比起被迫套现出局,她似乎更向往这个办法,虽然会给华飞集团带来一些损害,但相比起来,能更大地打击陆海云。
但这个办法实在太可怕,真要立刻拍板,她也做不到。
“我今天晚上再想想,明天决定。”聂英鸿说。
沈安行点点头,“虽然这是我能想到最有效的办法,但我也很犹豫,所以现在才和你说。最终怎么决定还要看你自己,不过不能犹豫太久,因为我们都不知道陆海云下一步是什么。”
聂英鸿点点头,欣慰道:“以前一直觉得你太实在,也没什么进取心,没想到现在你竟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妈以前还小看你了。”
沈安行笑了笑:“这算不上什么办法,只是被逼急了而已,我也不想看着外公和您一辈子的心血,最后却成了陆海云的天下。”
聂英鸿心口一阵疼。
这是她最难以忍受的地方,她无法想象有一天,她已经从华飞集团离开,却在各种新闻上看见有关华飞的一切、陆海云的一切,或是江怀风的一切,那是怎样的锥心之痛?陆海云,他凭什么!
苏逢嫣在各种论坛帖子上看了一遍对于华飞集团控股权的分析,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聂英鸿与沈安行会出局,华飞集团将来是陆海云父子的天下。
虽然道义上有瑕疵,但陆海云父子无疑会给华飞更好的未来。
论坛上这样评价,甚至用李世民玄武门射杀兄长篡位,最终给大唐带来贞观之治来比喻。
苏逢嫣很不高兴,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似乎是既定事实了。
她好不容易成了副总裁的夫人、豪门少奶奶,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她的副总裁就不再是副总裁,豪门也旁落。
关键是落在了前男友身上。
讽刺啊,真是大大的讽刺。
苏逢嫣现在也算明白一点了,为什么当初江怀风的妈妈看不上她。
原来江怀风是陆海云的儿子,他们一早就准备窃取华飞集团,所以江怀风注定是华飞集团的太子爷,自己这个私生女自然就配不上了。
聂英鸿输了,她也输了。
苏逢嫣长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有认命。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不遂她愿,她也没办法。
好在聂英鸿就算离开华飞集团,也能得到一大笔股份转让费,沈安行也有一笔钱,虽然不再算继承人,但好歹也不算穷人。
沈安行这几天寡言少语,早出晚归,她本来觉得他应该是焦头烂额,心情低落,但看上去却又不像,就只是沉默、高冷,而且出奇的平静,似乎有大事要发生,但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的感觉。
当然,这肯定是她的错觉,她理性分析下,觉得沈安行这肯定是慢半拍的状态。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
她想直接问问他的想法,却又没找到机会。
晚上沈安行照样没回来吃晚饭,她一个人吃了饭,躺到房里百无聊赖刷着手机。
好几个塑料花姐妹以关心的名义向她打听华飞集团斗争的消息,她一边忍住内心的厌恶,一边和别人寒暄几句打发掉。
倒是孙叶青问她,两周后的那场酒会她还去不去。
苏逢嫣这才想了起来确实有这回事,而且这个酒会是某个贵妇人攒的局,以前她都不够资格去的,现在因为成了沈安行的夫人,才在受邀之列。
她早想去了,没想到现在却遇到这事。
可想而知,到时候至少会有一打人围着她,表满上满怀关心与同情,内心却急不可耐想知道后文,让她讲自己婆家的流血战争来给她们当八卦听。
苏逢嫣很犹豫,但她又很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参加这次酒会。
想了半天后,她还是答应了:就算她不去,聂家也会成为讨论对象,同时也会捎带上她;如果她去了,倒可以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才在手机上答应,沈安行进门了,面色一如往常平静,看不出今天是喜是忧。
苏逢嫣放下手机,替他取下手腕上的表来放好,柔声问他:“吃饭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安行摇摇头:“吃过了。天太热,我去洗澡换身衣服。”说着就进了浴室。
苏逢嫣看了看时间,才九点多。
这么早就洗澡了,莫非他是准备行一下夫妻之礼?
毕竟这几天他都忙着,大事当前,也没什么心思,比起刚结婚那几天,倒是消停了很多。
想到这里,苏逢嫣不禁看向床边那个放着避|孕套的抽屉。
这两天好像是危险期,怀孕概率倒是挺大的,如果用那抽屉里“加过工”的避|孕套的话。
苏逢嫣还有些小小的纠结,以前她急着怀孕是怕有钱的丈夫和婆婆那边出什么问题,但现在似乎没那么急了,就算她认命嫁给沈安行了,那也不用急着要孩子啊,她才二十二呢!
☆、扎洞容易补洞难
所以她得找机会把那批避|孕套给换了。
沈安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决定好明天就去买一批新的回来将家里的替换掉。
但沈安行并没有进行运动的要求,而是穿着浴袍径直出卧室去了书房。
苏逢嫣想,人家可能真的是天太热,出汗了不舒服,所以去洗个澡,自己想多了。
但避孕套还是要换的,她将床头的小抽屉打开,准备挨个儿数一遍,确认一下型号和数量。不管沈安行会不会注意这种事,她是要谨慎的,一定不能让他发现异常。
如果数量型号上有不对被他发现,他应该不会想到她在上面扎洞,但要万一怀疑她偷人呢?到时候她都解释不清楚。
数到一半时,沈安行却突然进来了,她一下子忘了数字,拿着避孕套有些心慌地看着他,待想到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不能被发现的事,才镇定下来。
但沈安行明显觉得她的行为有异常,问她:“你在做什么?”
苏逢嫣脑子里想了好几个回答,没一个能用——避孕套这种东西,都是要用才碰,谁闲着没事去看这个?
好一会儿她才想到个像样的回答:“我就是看看家里的避孕套还够不够,要不要补一点……然后,然后发现还挺多的。”说完立刻关上了抽屉,露出自己最单纯美好的笑容看向他。
沈安行走了过来,低头凑近她:“想做了?”
苏逢嫣被问懵了,这才发现男人的脑回路和她不一样。
虽然她满脑子算计,丝毫没想到这种事情上,但当着男人的面,她只好认了这顶帽子。
低下头去,她露出满脸羞涩,然后矢口否认:“才没有,你想多了,没有。”
声音越说越小,一副小女人欲拒还迎的姿态。
沈安行果然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脸上:“这两天太忙,忽略你了。”
很久之后,苏逢嫣看着房顶,心想自己是不是要去寺里拜一拜。
这段时间运气实在太差了,刚结婚就遇到陆海云这事,刚扎完洞就发现不用急着要孩子,刚想弥补之前的错误就被撞上,然后不得不在危险期用着带洞的避孕套,完成剧烈而又漫长的运动。
结束之后时间还算早,沈安行却没有忙工作,只是坐在了房间的阳台上,也不做什么,就是看着窗外的夜景,不知在想着什么。
苏逢嫣坐在床上拿起手机,看到一条好友申请。
江怀风。
之所以知道是江怀风,是因为他的网名就叫江怀风,简单直白。
苏逢嫣有些意外,对着那好友申请看了好久。
他加她做什么?
以前他们恋爱时当然是好友,后来被他妈妈那一顿谈话,苏逢嫣觉得实在伤自尊,就将他删得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交集。
谁知道多年后,他却成了她男人的继父的私生子——关系有点绕,但两人现在怎么说也是敌对立场。
苏逢嫣拧眉猜测了一下对方的来意,猜不出,直接点了通过。
隔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
又过了一会儿,这行字没了,但没有消息发过来。
再过了一会儿,那行字又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
如此这般差不多有两分钟的时间,她终于看到几个字。
【江怀风】:小嫣,对不起。
苏逢嫣竟不知道自己能回什么。
江怀风这个对不起,大概是因为他和他父亲陆海云一起窃取华飞集团的事吧,很快他们就要将她丈夫和婆婆赶出公司了。
但苏逢嫣其实不怪他。
她知道这件事的主要策划人和执行人是陆海云,江怀风并没有多大权力去干涉,哪怕他退出,也决定不了什么。
虽然不怪,但终究是因为他、因为他父亲,而导致沈安行的出局,也就导致了她的竹篮打水一场空,苏逢嫣对江怀风也没什么好心情。
甚至她觉得江怀风这句话太多余:当初既然选择了听妈妈的话,又何必现在再来说什么对不起呢?
归根结底,他们现在两不相欠。
苏逢嫣又盯着屏幕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回,正决定扔下手机不管,假装没看到,耳边却传来一阵声音。
“怎么不回复?”是沈安行的声音。
苏逢嫣错愕地抬起头来,看看仍然面朝窗户的他,又看看自己的手机:他后脑长了眼睛吗?
这时沈安行回过头来,指了指窗户上的一抹亮光:手机光反射到上面了,无意中看到的。
苏逢嫣不得不佩服他眼神真好……
她撇了撇嘴,一副娇嗔的语气:“你故意偷看的吧,怎么?还怀疑我呢!”说着她走过来,从后面搂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就算他比你地位高,比你有钱,我也觉得你比他好。”
沈安行回过头来,“嗯?为什么?”
“之前我和他只是男女朋友,他妈妈反对他就很快和我分手了,现在又来说什么对不起,你当时要和我结婚,你妈妈也反对,你却仍然和我结婚了,我觉得你比他男人多了!”
沈安行回过头来,带着一丝微笑问她:“但我要是失去华飞集团,就什么都不是了,说不定以后连这个房子也保不住,你也会被你姐姐,你朋友,或是赵子俊他们笑话。”
这句话对苏逢嫣真是暴击。
是啊,苏珺洁怎么说还有苏家的公司呢,她就什么都没了,到时候不是被她踩在脚底下笑话?
以及赵子俊和他那个妈……
想想就觉得郁闷。
苏逢嫣将这种悲愤又无力的心情压下,依偎在他身旁,强颜欢笑:“也还好,我本来就因为身份的事被他们瞧不起,自己早看开了,所以就算以后再被他们笑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你和妈妈,确实太不值了,眼下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