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才人即懦弱又命薄,圣人三岁上头,就香消玉殒,默默消失在了后宫。
小孩子嘛,自然是谁养大的,就和谁亲。
在养大自己的养母,和从未见过的生母之间,圣人选择了养母,也是人之常情。
再则,养恩大于生恩。
无论于公于私,圣人偏向欣嫔,都无可指摘。
老圣人淡淡道:“这些老东西,怕是忘了谁才是主子了。此事你不必管了,好好准备登基大典才是紧要的。”
圣人心头一松:成了!
这时,澈哥儿的奶妈奉凤姐儿之命,抱着澈哥儿来给老圣人请安了。
一听说大孙子来了,老圣人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一叠声得说:“快,快抱进来。这个时候,外面寒气还没散呢!”
奶妈急忙抱着澈哥儿进来,还未行礼,便被老圣人催促着,将澈哥儿递到了老圣人怀里。
“哦,乖孙儿,你来啦?”老圣人瞬间就把圣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呀!”澈哥儿看见了这些天一直和自己玩儿的人,发出了惊喜的咿呀声。
祖孙二人立时进入了鸡同鸭讲还能诡异的和谐进行的模式,衬得荦荦孤立的圣人分外凄凉。
圣人干站了片刻,老没意思了,便干巴巴得说:“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老圣人随意摆了摆手,却是连眼神都欠奉一个。
圣人:“……”
——算了,我还是独自美丽吧。
*
圣人回到乾清宫的书房,处理了一些简单的政务,便回了承乾宫。
这让摩拳擦掌,准备再次与圣人争锋的礼部尚书与左右侍郎如一拳打在了空出,甚至心底还生出了一丝惶恐来。
果然,不到下午,便先后有好几道旨意自寿康宫中传出,第一道就是大大地夸赞了一番年迈的礼部尚书,把他升为了太子太傅。
不错,不是加封太傅,而是直接升职。
尚书是正二品,太傅是正一品。
这样看的话,这妥妥是升官儿了。
可账不是这么算的。
太傅品级再高,那也是空有名头的虚职,一般有两个用途。
第一,就是给告老还乡的老臣们的荣誉;
第二,就是为能力足够却资历不足的能臣加码。
因此,圣旨上一旦提到“太傅”这个职位,一般都是用的加封,也就是在保留原有职位的同时,兼任太傅。
像礼部尚书这样,升职成太傅的,就是赤-裸-裸的明升暗降了。
礼部尚书黯然退场,左右侍郎也是心头一凛,丝毫没有即将升职,顶替礼部尚书的喜悦。
虽然一部之中没了尚书,左右侍郎顶替已经是惯例了,但凡事都有例外。
果然,紧接着的第二道圣旨,就把两人不详的预感给坐实了。
新任的礼部尚书,既不是左侍郎,也不是右侍郎。
他甚至都不是礼部的官员,而是从户部空降过来的,原户部右侍郎。
这位大人的资历,绝对够做一部尚书了。
只是户部尚书老当益壮,他也就安心的做个堂官儿,静待时机。
现如今,这时机可不就是来了吗?
更重要的是,户部出身的官员,就算不是铁杆的六爷党,那也是和六爷,也就是如今的圣人亲近的。
待他掌控了礼部,就等于是圣人掌控了礼部。
圣人听闻,大喜过望。
然而,真正的惊喜还在后头呢。
一是故太子终于有了谥号——端慧太子;二就是老圣人亲自下旨,将欣嫔与刘才人都追封成了皇后。
这样一来,谁也不能再质疑圣人的出身。
甄贵妃与忠敏郡王大受打击,甚至隐隐对老圣人流露出怨怼之色。
忠顺郡王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可是有儿子的,就算是真成了个对着女人硬不起来的断袖,也有被某些有心人拿来做筏子的危险。
如今可好了,圣人成了皇后的儿子,而且是两个皇后的儿子。
他这个庶长子,还是个荒唐至极,荤素不忌的庶长子,是彻底安全了。
这一年的八月初七,新帝举行登基大典,朝廷以新帝的名义大赦天下。
许多牵扯到端慧太子谋反案的官员被无罪释放,恢复了功名,只待朝廷有缺,便可以重新回归官场。
原本属于三皇子党的犯官感激涕零,决心把旧主子抛到脑后,一心为新帝效忠。
而原属于太子一党的的犯官们的态度,就毕竟微妙了。
他们中有一部分很识时务,觉得反正新帝也是出身太子一党,不会猜忌他们,直接就更弦改张,向新帝表效忠了。
这一部分官员,与许多三皇子党的官员有一个共同特征,他们都是科举入仕的文臣。
说他们识时务也好,酸一点儿的说人家没气节也罢。
在他们看来,他们为了旧主,已经丢了官位、丢了功名,差一点儿就丢了性命了。
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为主尽忠了。
如今,新帝赦了他们的罪名,没有让他们给祖宗蒙羞,又恢复了他们的功名,说是恩同再造也不为过。
这样的大恩,若是他们不粉身以报,那还配做人吗?
所以说,官字两张口,同一件事,单看你怎么说了。
反正六爷对他们的心理历程也不在乎,他只是想手底下有人干活儿而已。
是的,如今成了太上皇的老圣人越发沉迷于带孙子,甚至已经开始罗列孙子四岁以后的学习项目了。
老爷子是摩拳擦掌,一心想要教出一个合格的太子,自然就没心情管朝堂上的破事儿了。
老圣人撒手的太早,圣人免不了手忙脚乱,早上给老圣人请安的时候,还会抱怨几句,让老圣人嘴上嫌弃,心里受用不已。
毕竟,他就算主动退出了朝堂,儿子能不贪恋权势,做出宁愿有他在前面撑着的态度,他还是很欣慰的。
没有一个老头老太,不喜欢儿子孝顺自己的。
而身在皇家,圣人的这种态度,那就是孝顺的标杆。
有不恋栈权势的圣人对比着,每次来请安的时候,都明里暗里的索取高爵的忠敏郡王,就显得格外不讨喜了。
于是,就在圣人已经认命,准备给忠敏郡王加爵的时候,老圣人发话了:“老九还年轻,压他几年,方是对他好呢。”
圣人暗喜:“儿子都听父皇的。”
——只要有了老圣人这句话,压几年还不是圣人说了算?
有了更讨喜的大孙子,老圣人哪里还会时刻惦记着越来越不省心的小儿子?
再说了,比忠敏郡王更小的又不是没有。
大赦天下之后,圣人便颁布了圣旨,以新上任的礼部尚书为正使,两个宗室老国公为副使,册封潜邸侧妃王氏为皇后。
皇后正位中宫之后,才是新帝对兄弟们的加恩封赏。
至于后妃们的册封,还要再往后推。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接到系统通知,从7月15到7月30号,因系统改造,可能无法更新了。我也不知道是涉及某些分站,还是所有的站。
所以,在这儿提前说一声。
如果明天没有看见更新,不是作者菌偷懒断更了,都是晋江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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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王熙凤(四十五)
天家诸子夺嫡, 小透明六爷爆冷门。
这件事不但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四大家族乃至荣国府也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这其中,王子腾成了最大的赢家。
他的嫡亲侄女成了皇后,他哥哥王子服也被追封了一等承恩公的爵位。
他虽然不是亲爹, 但圣人以孝治天下, 念在他们夫妻尽心抚养大了王皇后的份上, 赐了一个世袭三等承恩公的爵位。
非但如此, 因户部右侍郎被调到礼部做了一部天官,原来的左侍郎成了右侍郎。
王子腾因自身能力出众,又是圣人的铁杆嫡系的缘故, 顺利晋位户部左侍郎。
一时之间, 王子腾春风得意, 王家也一跃成为了四大家族之首。
别的先不说, 金陵薛家得到消息之后, 立马就派人上京, 给王子腾送上了二十万两大通钱庄的银票, 全国通兑的那种。
至于其他古玩珍宝, 更是不计其数,投诚之意不要太过明显。
王子腾十分疑惑:就算他侄女婿登基了, 但朝中还不曾安稳, 忠敏郡王的势力也还大得很。
薛家此举, 虽可以说是商人投机, 但也未免太过心急了些。
直到半个月后, 薛家家主, 也就是他庶妹薛王氏的丈夫的死讯传来,他才恍然大悟。
——薛家这是孤注一掷,托孤于他呢。
他仔细思虑了片刻, 觉得薛家虽然有个“紫薇舍人”的称号,又是皇商,但到底是无足轻重。
反正他礼都已经收了,拉上一把也无不可。
王子腾素来精细,又是个行动派,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拉扯薛家,当即就派了王家的二管家王忠南下。
一来呢,是帮着庶妹与外甥处理丧事,让金陵当地的官员不要因薛家失了主心骨而欺凌孤儿寡母;
二来呢,就是防止薛家甚至是王家本家,仗着凤姐儿封了皇后就张狂起来,为所欲为。
新帝登基,朝中的事多的很,王子腾安排好二管家南下之后,就把薛家的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却不想,因他一时起意,倒救了一条性命。
*
再说荣国府。
自六爷成了新帝的消息传回来,贾王氏就立时得瑟了起来。
在贾史氏的偏袒下,虽然还没有夺过管家权,但二房的用度却一升再升。
对着贾赦夫妇与贾琏夫妇,她也是趾高气昂的。
还有那贾政,从前忠敏郡王得势的时候,他在贾赦面前可没那么多话,对贾琏也十分和颜悦色。
如今形势一变,六爷成了天子,他几乎是立刻就恢复了甄氏还没有过门之前的假清高模样,对着贾琏父子横挑鼻子竖挑眼,更不忘时时刻刻在贾史氏面前上贾赦的眼药。
贾赦当面被他气的直喘粗气,转过身来便寒了脸:难道是老天无眼,偏让二房得意去吗?
可事到如今,他也无能为力了。
从小他就因着母亲的打压,除了些金石古玩的,正经的学问没学过多少。
父亲又一心想改换门楣,家里不曾请过武师傅。
说实话,贾赦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小时候是小纨绔,老了就是老纨绔。
他就是心里再清明,自身能力不足,也不是什么能吃苦的性子,根本就无力回天。
他唯一能报复母亲与二房的,就是什么都看得清楚,却又什么都不告诉他们,期望他们在美梦中自我毁灭。
现如今,天命不在他,他也只能徒叹奈何!
也许是乐极生悲。
这一日,贾史氏正在和贾王氏商量着,是不是趁元春入宫受封之前再求见一次,鸳鸯满脸悲切地进来了。
“老太太,扬州送了信来,姑太太……她去了!”
贾史氏“哎呦”一声,就晕了过去。
她这一辈子,有两子一女,虽与大儿子始终不亲,但对小儿子和唯一的女儿,她却是真心疼爱的。
特别是幼女贾敏,胎里不足,自幼便体弱多病,她心里更怜惜几分。
她原本有过将敏儿嫁入皇家的想法,却被贾代善给驳了。
到最后,她钟灵毓秀的敏儿,竟只是嫁了个爵位已经到头儿的穷酸书生。
这便也罢了。
那林海外放多年,使得她们母女不得相见。
如今再闻女儿消息,竟是死讯,让贾史氏如何不悲?
贾史氏一晕,一屋子的人都慌了手脚。
掐人中的掐人中,按虎口的按虎口,好不容易把人给救醒了。
贾史氏“啊”地一声转醒过来,大哭道,“我的敏儿呀,你个不孝女,竟是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贾王氏在一旁陪着抹眼泪,又叫人去喊了各房主子来,一边陪着婆母哭,一边还得劝着,防备老太太悲伤过度,再厥了过去。
其实,她心里却是把贾敏恨得牙痒痒。
自古姑嫂是天敌,而嫂子又往往是吃亏的那个,这话半点儿不假。
这倒不是说贾敏这个小姑子有多难缠,主要是婆母偏爱,许多珍玩都送入了贾敏的闺阁,贾王氏眼睁睁得看着,却连摸都不能摸一下,心里岂能不记恨?
在她看来,贾敏迟早都是要嫁到别人家里的,婆母的私房都应该是他们二房的。
但这些想法,她只敢藏在心里,在婆母贾史氏的面前,是丝毫也不敢表露的。
再则,贾敏生性聪慧灵巧,性子难免清傲,从心里就不大看得上大字不识几个的二嫂子。
那时候她年纪又小,不会遮掩心思。
贾王氏又不是个受气包,贾敏不喜欢她,她又岂会喜欢贾敏?
两人本就是有旧怨在的,偏今日替贾敏报丧的人扰了她的好事,让她心头更恨。
不多时,贾赦等人都来了,鸳鸯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引得贾史氏更是悲从中来。
贾赦与贾政也陪着哭了一场,众人便商议去扬州奔丧事宜。
不必多说,整个荣国府里,无论是身份还是才干,只有贾琏一人可以胜任。
甄氏倒是一万个不放心贾琏出门,去的还是那烟花扬州之地。
但男人总是要多经事的,她纵心里捻酸,也不会阻拦他就是了。
出了贾敏的事,贾王氏求见元春的事,算是不了了之了。
也幸好她没去,此时的忠敬王府各处人心惶惶的,她若是去了,元春还真怕她又给自己添了什么乱子。
距离凤姐儿的立后大典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先王妃贺氏也已经停灵许久,她们这些姬妾却迟迟盼不到圣旨,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不禁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