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喇那拉姑娘今日受了惊吓,早些回去歇着吧。”乌林珠冲着胤禛笑了下说道。
“是。”
胤禛微微屈膝,行了礼后,说道:“四阿哥保重。”
乌林珠了然地点了下头,她目送着玉珠上前来扶着胤禛离开后,心里头才稍稍松了口气。
佟妃和德妃见乌林珠让胤禛离开,两人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但却没有阻止,毕竟四阿哥一向沉稳,心有沟壑,他今日如此安排,想必有他的道理。
“这药得趁热喝,本宫来喂你吧。”
德妃说着话,自然而然地走到乌林珠旁边,将手上的指甲套取下,伸出手就想接过苏培盛的药碗。
乌林珠受宠若惊,她也不知道四阿哥和德妃感情究竟如何,往日听闻过德妃和四阿哥感情似乎不怎么融洽,但也不知道真假,此时便默许了德妃亲密的举止。
德妃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可查觉的笑意,她接过药碗,吹凉后才喂入乌林珠口中。
佟妃在旁站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孝懿仁皇后仙去后,她身为皇后妹妹,便进宫为妃,早些还生出过奢望,想自己生个孩子,进宫多年后她才明白康熙爷既给了她地位,就绝不可能让她有孩子,何况佟佳氏一族势力庞大,就更不可能让她生下皇子,就连认养个皇子也是不可能的。
这些年,她为了避嫌,即便有意亲近四阿哥,也是做得很隐蔽,此时见德妃在她跟前卖弄母子情深,不由得心里头便有些不舒服。
佟妃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因着心里存着心事,竟毫无察觉茶已经冷了。
喂完了药后,乌林珠便有些昏昏欲睡,想来是药里头加了定神安心的药材。
德妃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道:“四阿哥好生休息吧,本宫和佟妃娘娘去和万岁爷汇报下情况。”
乌林珠原本眼皮都要耷拉下来,听见佟妃二字,心里头一激灵,她睁开眼睛,道:“儿臣有话想和佟妃娘娘说。”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佟妃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她下意识地看向德妃,在瞧见她脸上不虞的神色后,佟妃笑着点了下头,道:“好。”
德妃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笑着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指套,从容戴上后对佟妃说道:“那就有劳佟妃姐姐了。”
“说什么客气话啊,咱们都是姐妹。”佟妃笑眯眯地回答道。
德妃扯了扯唇角,搭着宫女的手走了出去。
等德妃走后,佟妃便笑着看向乌林珠,刚才那虚伪的笑容被关怀的神色所取代,她关心地看着乌林珠,道:“四阿哥,你想说什么?”
乌林珠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佟妃娘娘,今日之事何其蹊跷,那座桥平日里人来人往,都不曾断过,偏我和那秀女走到桥上,桥就断了,还有那荷花池,每年都有人负责清理,那石头出现的也蹊跷。”
听见这话,佟妃脸上严肃了起来。
“本宫也是如此觉得,已经派人去查是谁负责那荷花池的。”
“另外,娘娘,那派来寻我的太监说是您宫里的。”乌林珠说着这话,眼睛盯着佟妃瞧。
佟妃愣了下,而后脸上露出勃然大怒的神色:“荒唐!本宫怎会派人去请你来?”
“儿臣也是这么想,布下此局的人恐怕是想栽赃娘娘您。”乌林珠瞧见佟妃不似作伪的神色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其实她有八成把握此事不是佟妃干的,佟妃没必要害死她,更不可能害死四阿哥。
何况今天的游园宴还是佟妃主办,出什么事,佟妃都得担责任,可以说,佟妃绝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游园宴平平安安才是。
“那人的模样,你可记得?”佟妃咬牙切齿地说道。
看来她这几年是太过仁慈了,以至于竟有人敢拿她当木仓使,原本她还以为这是乌喇那拉氏秀女闹出的英雄救美,结果弄巧成拙,现在看来,分明是别人设了个局,要害四阿哥和她。
想也知道,要是四阿哥在御花园出事,她这个主办游园宴的佟妃怎么能够摆脱责任?再加上一个她宫里的太监,那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儿臣记得,只是此时双手无力,无法作画,娘娘可让苏培盛把此人画像画下,务必要尽早找到他。”
乌林珠说道。
佟妃点了点头,她气得脸颊绯红,指甲的指甲套更是陷入掌心。
“最后还有一事,儿臣想请娘娘帮忙。”
乌林珠说到这事,耳根不由得微微泛红。
因着乌林珠特地告诉她太监之事,佟妃此时对乌林珠就存着几分感激,她瞧她害羞的模样,不由得打趣地问道:“什么事啊?”
“是乌喇那拉氏秀女的事,今日落水乃是乌喇那拉氏秀女救了儿臣,她是女儿家,如今因着儿臣的缘故,怕是名声不好,儿臣想请娘娘帮忙,替儿臣求娶她为嫡福晋。”
乌林珠忍着羞耻说出这番话。
在听见这番话后,佟妃心里顿时了然,她以帕子掩唇笑道:“本宫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事,你且放心,她救你有功,本宫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那就有劳娘娘了。”
乌林珠心里松了口气,有了佟妃这话,这事算是成了。
“不必如此客气,你且休息,本宫去将此事禀报陛下。”佟妃说道。
乌林珠点了下头,她其实已经困得不行,等佟妃走后,苏培盛进来便瞧见她闭着眼睛,睡得极沉。
苏培盛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帮着乌林珠把被子盖好,有种劫后逃生的感觉。
今日要是四阿哥死了,他们这些奴才都得陪葬。
第5章
“陛下,佟妃娘娘、德妃娘娘求见。”
梁九功走入养心殿,对正在处理着奏折的康熙说道。
康熙批改奏折的手顿了下来,他抬起头冲着梁九功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喳。”梁九功答应一声,领命而去,不一时领着佟妃和德妃等人进入养心殿中。
“妾身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佟妃和德妃一前一后屈膝行礼。
“免礼赐座。”
康熙说道。
“谢陛下。”佟妃和德妃两人在搬来的绣凳上虚坐着,不敢全然坐下,怕仪态不好。
“佟妃,老四的情况怎么样了?”
康熙对着佟妃问道,适才他本想去阿哥所亲自过问,刘德洋就来报老四已经无恙,康熙才没去走这一遭,但他也没有不管这事,而是命了魏珠去调查此事。
康熙的儿子不少,但长成的却不多,四阿哥胤禛眼瞧着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却出了这样的事,康熙不可能不追查,这紫禁城里死的孩子实在太多了。
“回陛下的话,四阿哥已经安然无恙,只是受了惊吓,瞧着脸色不大好。”
佟妃说得话恰到好处,既让康熙放心,又适当地让胤禛卖了下惨,这回胤禛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讨回来,是不可能的。
“四阿哥今日可真是可怜,那桥好好的,怎么就坏了?”德妃说到这里,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
康熙点了下头,“此事得严查。”
“妾身已经命人将负责荷花池的所有太监宫女都抓起来审问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佟妃连忙说道。
“嗯。”康熙脸上依旧瞧不出什么神色来,他又问道:“那位秀女又是怎么回事?可是之前你说要说给老四的嫡福晋?”
“正是那位。”佟妃早知道康熙会问起乌林珠,此时便主动说道:“陛下,说起来今日四阿哥能安然无恙还多亏了这位秀女呢。”
“哦?”康熙挑起眉头,面露疑惑。
佟妃笑着替他解惑,“听四阿哥说,落水时那秀女虽然也受了惊吓可却拉了他一把,没让他磕得太重,您说,这秀女是不是帮了四阿哥?”
康熙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原先他也同佟妃一样,听闻此事后以为此事乃是乌喇那拉氏所为,
“原是如此。”
“是啊,陛下,四阿哥刚才还和妾身说了,说有意求娶这个秀女,报她的恩情,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便转托了妾身来。”
佟妃笑着说道,“原先咱们就看好这乌喇那拉氏的姑娘,现如今有这等缘分,更是不能让这段姻缘错过了。”
“你说得对。”康熙微微点了下头。
旁边的德妃脸色微变,她暗暗握紧了手掌,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
“那位秀女现在如何了?”康熙想了想,侧过头对佟妃问道。
“也是受了些惊吓,这孩子福大命大,也没出事,只是瞧着吓得不轻,刚才来看望四阿哥的时候,都站不住了。”佟妃说道,“妾身想着该派人送些东西给她定定心才是。”
“是该如此。”康熙点了下头,默许了佟妃的做法。
佟妃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转过头对徐嬷嬷说道:“嬷嬷,你再走一趟,送些衣裳、首饰和药丸过去吧。”
“是,娘娘。”徐嬷嬷答应一声,带着几个宫女转身离去。
而此时的胤禛,正在屋里刚磨好墨,就有客人来了。
“姑娘,姑娘,您不能进。”外头传来玉珠惊慌失措的声音。
屋里头,胤禛才刚拿起笔打算理理思路,就被外头的吵闹给打断了思路,他皱了皱眉,听见外头响起一把娇纵的声音,“我看望我姐姐,难道还不成吗?”
姐姐?
胤禛想起乌林珠还有一妹妹进宫选秀之事。
这事还是三哥提起的,调侃他大可效仿娥皇女英,将乌喇那拉氏姐妹都收了,胤禛当时脸就拉了下来,事后得知佟妃替他看好了乌林珠时,还有些不高兴。
但没想到,造化弄人。
“玉珠,让她进来吧。”
胤禛把桌上的宣纸随手揉成团,丢到一旁,走到门口。
外头,乌云珠瞪了玉珠一眼,哼了一声,带着宫女推门走入屋里。
“姐姐。”
乌云珠瞧见胤禛的时候,屈膝行了下礼。
“妹妹不必多礼。”胤禛瞥了走到他旁边的玉珠一眼,笑着看着乌云珠说道。
“我有事想和姐姐商量。”乌云珠咬着下唇,满心的愤怒,入宫前她就担心乌林珠抢走她四阿哥福晋的位置,乌林珠在家里说得好听,说什么要撂牌子回家自行婚配,哄得她相信了,结果却闹这么一出来。
胤禛心里有些错愕,这乌云珠不是乌林珠的妹妹吗?怎么姐姐出事的时候不来关怀,一来却是来势汹汹,像是来问罪的。
“姑娘,我们家姑娘要休息,您有什么事不能隔日再说吗?
玉珠瞧着胤禛的脸色,忍不住替他说话。
乌云珠皱了下眉头,眼风如刀一般扫过玉珠,“我和我姐姐说话,你个奴婢插什么嘴。”
胤禛脸上神色就沉了下来,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乌云珠这话骂的是玉珠,又何曾不是冲着他来?
“你有什么话不妨就这么说,玉珠是伺候我的,我信得过她。”
“姑娘!”玉珠瞧向胤禛,眼眶泛红,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
“好,既然你信得过她,那我便直说了,也免得你觉得我不给你脸。”
乌云珠冷笑一声,两把头上的步摇晃了晃,她说道:“今日你所作所为败坏了我们乌喇那拉家族的名声,早先你说你无意成为阿哥福晋,现如今敢情都是空话,你若是识趣的,往后这阵子就别再作妖,老实呆着,免得丢了我们乌喇那拉家族的脸。”
胤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不是乌林珠,听了这番话心里头都不禁火冒三丈。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乌林珠出了此事,乌云珠早先不来看也就罢了,如今来了,竟还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往乌林珠的伤口戳吗?
这得亏是佟妃娘娘没把这位说给他当嫡福晋,不然的话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来。
“你来说的便是这些?”胤禛沉着脸,看着乌云珠。
他的气场让乌云珠有些畏惧,但乌云珠素来骄纵惯了,岂会退让,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嘲讽着说道:“今日之事什么情况,你心里头清楚。”
“我清楚不清楚这事不提,倒是你,身为妹妹,不敬姐姐,你这规矩倒是学得极好,玉珠,送客。”
胤禛都懒得和乌云珠多说一句话,他不客气地端起茶,脸色沉了下来。
“你!”乌云珠气得面红耳赤,这乌林珠竟敢赶她走!
“是,姑娘。”
玉珠得了胤禛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笑着走到乌云珠身旁,冲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吧。”
“哼!乌林珠你好样的,咱们走着瞧,今日你做出这事,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成为福晋。”乌云珠撂下这话,带着宫女拂袖而去。
她走出去的时候,对门的钮钴禄云岚刚好走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钮钴禄氏还没打招呼呢,乌云珠就扬长而去,仿佛没瞧见她似的。
“哎呀,乌喇那拉姐姐,你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
钮钴禄氏分明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却装作不解地走到乌林珠屋里,笑着问道。
胤禛瞧了她一眼,认出她就是早先对她面露杀意的秀女,也知道她是钮钴禄氏,眉眼抬了抬,“这与你何干?”
钮钴禄氏没想到“乌林珠”的脾气竟然这样冲,她本还想好好奚落她一番,没想到却被顶了一句,钮钴禄氏心里冷笑一声,面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乌喇那拉姐姐何必这么火大?如今你做了这事,人人皆知,刚才你妹妹说的话虽然有些难听,可是话糙理不糙,往后这阵子你还是规矩些好,免得令尊令慈面上无光。”
胤禛今日是大开眼界了,往日这些秀女瞧见他们这些阿哥的时候,都是红着脸,低着头,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没想到背地里却是个换了个人似的,说话含酸带刺,话语里处处机锋,虽然没有骂人,可说的话却比骂人还难听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