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又响了一下。
“到你了,当心咯。”李蕙心笑眯眯。
“靠,不要小瞧我。”贺朝凯磨了磨牙,握着扑克牌的手却有点在抖。
两人面前是用一整副扑克牌堆叠起来的“扑克高塔”,不知道他们玩了多久,目前来看塔的高度已经很可观,同样也岌岌可危。
下一张牌轮到的是贺朝凯,他眉头拧成麻花状,思考着该在高塔的哪里放入这张关键的牌。
刚刚几乎每局都惨败沈铭昭,这回叠扑克这种幼儿游戏,如果再输给李蕙心——不行!太丢人了!
贺朝凯深呼吸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罕见地认真起来。
他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动作,放上手里的牌。
“高塔”——稳稳然。
贺朝凯大笑:“看到没有,轮到你了!”
“啊——这怎么可能!居然没有倒掉!”
陆冷星不知道他俩为什么这种游戏都能玩得这么开心。
看上去贺朝凯比刚刚和沈铭昭他们一起打牌时更有成就感。
“哇啊!!!!”
李蕙心放牌失败,高塔在她的惨叫声中“哗啦”倾塌而下,散落了满桌子。
贺朝凯大笑出声。
“呜呜呜我的塔!!!”
“你白痴吧,居然选择在塔顶这么危险的地方放牌,呵,要想赢老子,你再修炼十年吧。”
陆冷星收回目光。
纸面上字母缭乱,单词映入眼帘。
塔。
塔顶。
“塔……”
在夜幕之下,散发出青绿色幽幽的光芒。
无论身处这座岛的何处,都能见到。
……青之塔。
“沈铭昭,塔顶,塔顶的英文,是什么?”
“……tower。 of tower。怎么了吗?你想到什么了?”
……你失去之物,渴求之物,全都在这power of ruth之中。
“哐当。”
陆冷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太过激烈,眼前的玻璃矮桌都被震动到,桌面上的扑克牌掉了一地,贺朝凯和李蕙心惊诧地看向她。
一旁的宫望、云潇潇……等等,其他人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所惊,困意都被震退了五六分。
陆冷星却毫不在意这些,她弯下了身子,一把抓住沈铭昭的肩膀,眼底明亮到惊人:“我明白了,沈铭昭,我明白了!”
“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我明白凶手想说什么了! ”
第17章
太近了。
仿佛只要眼前之人再朝前一厘米,鼻尖便可相触,面颊贴近,她的眉眼无限放大,亮如星辰的黑瞳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
陆冷星收回手,坐回了沙发,目光仍炯炯有神,是鲜有的起伏的表情。
“我明白了。”她说。
“……什么?”他终于回过神。
“沈铭昭,你把‘power of ruth’这句话拆开来,每个字母都拆开看。”
p,o,w,e,r,o,f,r,u,t,h。
“然后,重新组合成三个新的单词,记得把三个t加进去。”
沈铭昭依言,在纸上划写,陆冷星又道:“tower,塔,这个单词已经确定了,把它的字母去掉。”
她这句话落下,沈铭昭便瞬间明白了。
tower,,truth。
他怔着神望向纸上组合出来的句子,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懂了,一旁的李蕙心和贺朝凯却完全没懂,贺朝凯囔了声“什么玩意啊”,看向陆沈两人的目光像在看两个自说自话的神经病。
沈铭昭抬起眸,不偏不倚,陆冷星炯炯然的目光也望着他。
两人齐声说道:“……真相在塔顶。”
the truth is on theof the tower
真相在塔顶。
“什么?什么挞?吃的吗,蛋挞?”李蕙心眼巴巴望了过来。
“青之塔。”
“岛内广播,岛内广播,现在是月出岛早上5:00。现在是月出岛早上5:00。”
疲惫地熬过一晚的大厅众人,都因这个广播而抖擞了精神,齐齐坐直了身子,望向四周的同伴。
一夜过去了。
所有人,安然,无恙。
李蕙心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哈欠在口中徘徊,没打出来,她喃喃道:“……这样是不是就没事啦?陆冷星……”
“再等一等。”
十分钟。
十五分钟。
屋外透进些许亮光,日出在即。
是崭新的一天。
来到这座月出岛的……第三天。
偌大的别墅大厅,十一人都在。
风衣男没有出现。
这是她第一次活到第三天的日出。
“啊,我肚子好饿呀……”
“妈的,老子落枕了。”
“望哥,你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嗯?”
“……难道是睡着了之后口水的印记?”
“这样就行了吧?”张明均出声道:“我们活过五点的广播,凶手没有出现,这样就算成功了吧?”
“你还真就信了她的话,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这个所谓的‘凶手’呢……”邱露双哼了一声。
“那接下来呢?我们还需要待在一块吗?我想去补觉了……”云潇潇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一面说道。
他们并不能理解。
陆冷星知道,没有人能理解。
她说服了宫望和张明均和她合作,但也只不过是合作。
除了她以外,不可能有人知道。
曾经他们所有人都死在这栋别墅内,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风衣男项圈背后跃动上增的红色数字。
她说:“接下来,我们应该离开这里,去一个地方。”
“青之塔?”
“尸体上的文字谜题,解出来的答案是‘真相在塔顶’。虽然不知道这个真相具体指什么,但肯定和猎杀游戏、这座岛有关。”陆冷星道,“不应该再等了,最好马上就去这座塔内看一看。”
“尸、尸体!?”
陆冷星把尸体有关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宫望等人一脸愕然。
“我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这句线索,也不知道留下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觉得,只要进入这座青之塔,就能明白一切,只要到达了塔顶,说不定……我们不用杀人,不用参与这个游戏,就能离开月出岛。”
她语声沉沉,字句铿锵有力。
说出了所有人心底的愿望。
离开这座月出岛。
回到属于他们的,正常的世界。
“我不去。”
陆冷星一怔。
邱露双语气冰冷:“我不相信你。”
“你骗了我们,尸体的事情,你早都知道,却没有告诉我们。还有这个所谓的预知能力……我现在没法相信你。我不会去的。”
她一字一句道:“我要待在这间别墅,等待救援。”
“当然,我不会参与游戏的。”邱露双耸耸肩,“不用担心,我虽然很想离开这座岛,但杀人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的。”
“露双不去,那我也不去。”云潇潇道,“我留在别墅,望哥,你也会留下来,对吧?”
“啊,啊?”宫望愣住了,不禁看了眼陆冷星:“我……”
“没事,想留下就留下。”陆冷星说道,“又不是进去了就出不来。”
“我也去。”说话的是张明均,“我也想进入这座塔。”
最终确定人员。
陆冷星、沈铭昭、张明均、贺朝凯。四人要前往岛上的青之塔。
李蕙心选择留下。
“我……我,我突然也想待在这。”她有些支支吾吾。
陆冷星望了她一眼,只道:“随你。”
她直觉风衣男的威胁并没有完美除去。如果确实存在“内应”,现在还在他们几人之中。
但说到底,其他人的安危,至此为止,已经与她无关。
……真相在塔顶。
陆冷星望向身旁的沈铭昭,道:“走吧。”
四人离开别墅,此时是凌晨五点半。
每个小木屋都放置了一份地图,地图中显示,青之塔在月出岛西北端。
要从这前往青塔,必须先穿过南面的树林,而后沿着沙岸边一直直走。
树林道路错综,也难怪张明均会说自己曾和林嘉临在此走散。当然,她根本没有所谓的预知能力,这只是她提前让张明均准备好的说辞。
才这样想着,张明均就走至她身旁,出声道:“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那座塔里,真的有不杀人也能离开月出岛的办法?”
“我不能确定,但我相信会有。”
“……是吗。”张明均垂了眼,“我很想离开这座岛。”
他道:“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你。嘉临他不愿意去那座塔,我本来也想留下的。”
“是么。”
“但我想赌一把。我不可能杀人的。”张明均说道,“说起来,他变得有点奇怪,我以为他一定会和我一起的……”
眼前闪过阴影,树叶颤动,原来是几只鸟雀。
这座岛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这些可以自由来去的动物。
“靠,李蕙心那女人绝对是害怕了,才不跟我们一起走,真菜……”
“你不舍得让她一个人留在别墅里吗?”沈铭昭想了想,道,“没事,我们进入这座青之塔调查完就出来,不会花太多时间。”
“啊?谁不舍得了?你在胡说八道些啥呢!”
穿过树林。
灰蒙的天色俞显得亮堂起来,仰头望去,是没有尽头的蔚蓝天幕。
清晨的沙岸展露在眼前,一片冷涩土黄,再往远,是碧波大海。
冷风吹过,送来海水的气息。
从这里仰头望去,青之塔的塔身还是银白色的,看上去离他们很近,又仿佛隔着漫长的道路。
“岛内广播,岛内广播。现在通报刚刚的猎杀游戏死亡人员名单:11号,宫望;15号,顾寒;16号,云潇潇;20号,邱露双;27号,邹燕……以上五名。”
陆冷星以为,这道广播已经足够令她震惊。
令她每一个毛孔都局促不安竖起,令她浑身血液倒流,令她脊背发麻,大脑凝固。
可当她看清沙岸边的那样东西时,这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几乎是飞奔到了那里,不可置信地望向地上那件——黑色风衣。
她掀起风衣,衣服之下,是一具尸体。
冰冷僵硬的尸体,死亡时间在二十四小时左右。
她颤抖着手,翻过尸体正面。
男性的脸。
风衣男的……脸。
不对,不对。
脸在动。
风衣男那张俊美到异于常人的脸在不停地变化,是的,五官在移动,在以纤毫微妙的方式移动着眼、鼻、唇……等等。移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几十秒过后,停止了。
另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显露出来。
张明均走上前,呆住了。
“……林……林嘉临……”
陆冷星扯起尸体金属项圈之下的数字牌,上面的数字是19。
和风衣男差了一个数。
这不是风衣男。
这是林嘉临的尸体。
真正的风衣男……
“我和林嘉临,早上五点去了沙岸,在南面树林走散了。”
“比方说,和他如何混入这间别墅有关。”
“他利用某种方式混入别墅,这种方式限制了他的某种行动,但他却反而利用这种限制,来进行自己的杀人计划。”
“很简单嘛,内应咯,内应咯!”
陆冷星听到自己声音在颤抖:“——这、这是他的异能,他的异能是能和别人交换面部,他死了,昨天,就在这里,那个风衣男就杀了他!”
“他顶替着林嘉临的脸,混入我们之中!他的数字牌是1,林嘉临是19,不仔细观察的话,完全不会发觉!”
张明均目瞪口呆:“这……”
他怔怔着神情:“怎么可能……我之前和他互相检查……对了,我相信他,当时没有看他的项圈数字。”
他像是终于领悟到这一切到底有多可怖,神色完全变了:“那我们现在——”
“砰。”
张明均睁着一双眼,身子倒了下去。
陆冷星怔怔着回了头。
风衣男正朝她走来。
他的脚旁是沈铭昭和贺朝凯的尸体。
此时此刻他并没有穿着那件黑色风衣,或许不该这样称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