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门打开。
果然是赵小冬。
她哭丧着一张脸,从眉到下颏,是扭拧在一起的、难以形容的惊恐。
她的身后地面,是笔直的,长长的投影。
——不止她一个人。
陆冷星只感受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瞬间厄住了她的脖子,她的呼吸和听觉都被阻隔,巨大寒意迎头罩下。她只看到赵小冬张了嘴,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来不及说出口,背后传来枪声,血花在她胸前炸开。
赵小冬的身子倒了下来。
枪音并未止歇。
砰、砰、砰。
沈铭昭、李蕙心、白珊珊……这几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惊呼。
“啊啊——什么——救——”
宋佳儿的尖叫卡在了喉间。
数具尸体躺倒在地,每一枪都是精准的爆头。轮到她之际,子弹钻入前额的前一秒,陆冷星还是看清了赵小冬身后的来人。
果不其然。
是那抹冷酷的,黑色风衣。
“陆冷星,陆冷星,陆冷星!”
陆冷星猛地回过神。
李蕙心推了推她:“到你啦。自我介绍!”
陆冷星“哦”了一声:“陆冷星,13号。”
小木屋,圆桌,六个女生。
她在沙岸边醒过来之后,遇到了沈铭昭、李蕙心和贺朝凯三人,她又选择了往东面走,于是就这样再度来到了这间小木屋。
她又一次回溯了。
陆冷星介绍完毕,轮到贺朝凯。
“你们这床还真就只有六张,刚好你们六个女的一屋,这数还真他妈准。”
“喂!你坐哪呢!那是我的床!”
“嘀。”
“岛内广播,岛内广播。现在通报刚刚的猎杀游戏死亡人员名单:14号,李昆;17号,陈岩;18号,周黎;22号,林烨;25号,宋青叶;26号,韩剑锋;28号,黄楚玥……以上七名。”
全都一样。
陆冷星捂着头,即使进入了第四轮循环,上一轮,也就不过几小时前,被风衣男开枪射中的死亡的恐惧,犹然在身。
想忘都忘不掉。
“哇啊啊,大家也太厉害了吧,才不到一天的功夫,居然已经死了七名同学啦!z真是……”
广播仍滔滔不绝。
“那么接下来,还没有杀人的同学们可要好好努力……”
隔着木桌上的数人,陆冷星的视线遥遥落在赵小冬身上。
“哎呀,z刚刚忘了说了,既然已经死了七名玩家,请大家现在务必互相看一下对方的金属项圈背后,会有小惊喜哦!”
沈铭昭摸了摸自己的项圈,目光微惑,他侧过头:“陆冷星,那我们互相看——咦?”
陆冷星正大步朝赵小冬走去。
“你帮我看一下。”
“哎?哎?”赵小冬呆住了。
陆冷星盯着她的眼睛:“我不相信其他人。”
这突兀的信任感从天而降,赵小冬整个人都懵了,她颤颤巍巍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我……我吗?”
“嗯。”
“……你、你的是,数字,红色的数字,0/24。”
“嗯。”陆冷星绕到她身后:“你的也是,一模一样。”
言毕,她转了身,在赵小冬身后靠着墙站了下来。
赵小冬登时如芒在背,却又不知所措,一双眼睛闪着茫然。
“所以?让我们看数字干嘛?”季雨萱开了口:“我们大家都是0/24啊!”
“我在这座小岛醒来后,就和孔琳一起确认了金属项圈背后的数字,那个时候我和她都是0/31。”白珊珊说道:“刚刚广播播报了死了七个人,于是我们的数字就变成了0/24。”
“后面的是总人数,那前面的0呢?”
白珊珊一手撑着艳美的脸庞:“不知道,可能是杀的人数呗。”
“啊?”
沈铭昭明白了她的话:“你的意思是,前面的数字是每个人杀死玩家的数量?我们都是0,因为我们没有杀过人。但是,在岛上的三十一名玩家当中,一定有某一个或多个的人,他的红色数字前者大于等于1。”
“好恐怖!!”李蕙心惊叫。
“操他妈的,是哪个王八蛋在杀人?真就有人想要参加这个狗屎游戏?”贺朝凯啐了一口。
“不过好在,这个杀人的家伙不在我们之中。”李蕙心松了口气:“我们大家都是0呢!”
陆冷星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要说吗?
要告诉他们吗?
这座岛上,有一个带着枪的杀人魔。
她已经被他杀了三次。
而他们……不,恐怕这整座岛上剩余的几十名玩家,都不能幸免。
“所以,先不管杀人不杀人游戏不游戏的,老子今晚睡哪啊?”
“我管你睡哪!先从我床上起开!快起开!”
“这床写你名了?”
“我先来的!你个死卷毛!给我起开!”
“靠,你他妈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白珊珊忍无可忍:“你们还有完没完!?”
“哈?”季雨萱瞪她:“那你让这卷毛男睡你床?”
“不可能。”
沈铭昭走上前,拍了拍贺朝凯的肩膀:“算了,先来后到的道理嘛。陆冷星和李蕙心两人还能和女生们挤一挤。至于我们俩……就打个地铺吧。”
入夜。
赵小冬双眼紧闭,却没能入睡。
大脑浑浑噩噩,奇怪小岛、杀人游戏、金属项圈、广播名单……这一连串离奇的事件仿佛要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
几小时前所见的骇然景象,一闭眼就能想起。
毛骨悚然。
即使在这座小岛醒来后就失去了记忆,她也能确定,自己在这之前肯定是个很胆小的人。
可是……
她却鬼使神差地,把“那件东西”拿走了。
如果时光能倒流,她绝对、绝对不会这么做。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她错过了告诉大家事情真相的最好时机。
如果现在说出口……肯定……所有人都会……
赵小冬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睫毛颤抖着。
白珊珊和季雨萱的脸庞闪过脑间,然后是孔琳、宋佳儿……她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厉害,如果她们真的想参与这个“猎杀游戏”,自己肯定是最倒霉的、马上就死掉的那个。
太恐怖了。
她好想离开这座岛。
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是她真的好想离开这里。
越想越觉得难受,闭着眼还是有眼泪流了出来,赵小冬轻轻吸了吸鼻子,打定心绪——不管怎么样,明天先要找个地方,把“那件东西”,扔掉。
拿着它很危险,肯定很危险。直觉这样告诉她。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赵小冬“唰地”睁开眼,一声尖叫下意识就要脱口。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手指冰凉,但白皙纤长,柔软却有力。
手的主人竖起了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唇边:“嘘。”
“是我,陆冷星。”
“岛内广播,岛内广播,现在是月出岛早上5:00。现在是月出岛早上5:00。”
“吵死人啦……”李蕙心囔了句。
众人都被广播吵醒了。
“我说,我们在这间木屋呆多久了,是不是该走了?”
“贺朝凯,醒醒,醒醒。”
“别……别烦老子,你个变态……”
李蕙心“噫”了一声:“谁是变态哦……”
“没有时钟计时,但我们是昨天日落前来的这间屋子,应该差不多时间,得赶紧离开了。”
陆冷星紧紧盯着小木屋的门。
一秒,两秒。
“说到底,为什么要设定一间小木屋不能连续待十三小时以上呀……”
“或许,是不希望我们安逸下来,忘了游戏的真实目的吧。”
“这、这也太坏了!”
“而且,就算同一间木屋能一直待着,食物也是有限的。我们要想在这个小岛上活下去,必须要不停转移木屋,获取食物。”沈铭昭道。
“啊,说到食物。”李蕙心摸了摸肚子:“我好饿啊……”
沈铭昭笑了下:“饿是当然的,毕竟从昨天开始只喝了水,什么东西都没吃。”
这间木屋的食物只够六人份,故他们四个人昨晚什么都没吃。
沈铭昭转过头来:“陆冷星,你怎么样了,也饿了么?”
陆冷星的视线终于从木门上移了开来:“我快饿扁了。”
话是这样说的,她的表情却明明严肃而冷静,沈铭昭一怔,不禁笑了下:“我想也是。”
小木屋的门,静静紧闭着,宛如一幅沉默凝固的画像。
到最后都没有人敲门。
他们离开了小木屋。
离开之时,陆冷星捡起了地上掉落的一枚果实。
这种红而饱满的小果实掉了许多在木屋周围,应该都是从屋外这两颗树上落下来的。
果实外层是薄而透明,略带枯色的一层皮,生着蜿蜒的纹路,剥去外皮,里头是精致小巧的红果。
“这东西,能吃吗?”李蕙心紧张兮兮地凑上前。
她离得太近,一张脸几乎都要凑到陆冷星的手心上,仿佛只要她一点头,这枚红果就能马上从她掌心中消失。
陆冷星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身子:“不知道。”
“啊~~”大失所望的语气。
“可以吃的。这种果实外头有裹着自己的花萼,能保护里面的果实表面不受污染,直接食用也没问题。清洗之后再吃肯定更好,但这里毕竟是野外……条件不允许。”
李蕙心激动地望向沈铭昭:“哦哦!太好啦!它是什么水果呀?”
“嗯,酸浆果,也叫灯笼果。”沈铭昭道。
“哇,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沈铭昭剥开了酸浆果的外皮,递给了陆冷星和李蕙心一人一个,“虽然失忆了,但知识还在脑中,看到了,便想到了,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解离性失忆症就是这个特点吧。”
“喂,没有我的吗?”
贺朝凯突然出现在了身后,阴森森地开口。
沈铭昭无奈,又剥了一枚递给他。
“哇!甜甜的!”
“操,塞牙缝都不够,老子快饿死了。”
沈铭昭望向陆冷星,她盯着手中的果实,没有吃。
“怎么了?”
“这个东西。”陆冷星抬起眸:“有什么寓意吗?”
沈铭昭微微思索了下:“你是说花语吗?嗯……没记错的话,酸浆果的花语很特别。”
小小果实落了满地,东面小木屋外的果树笔直生长,沉默伫立。
“它的花语是,虚伪和欺骗。”
第7章
走了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就看到了下一间小木屋。
孔琳走上前,正要打开门。
“锁住了。”
白珊珊指了指门上的落锁。
“啊,为什么还带锁的,我们之前都没有。”季雨萱撇了撇嘴。
还是看起来极为复杂的电子锁,几人观察一番,甚至找不着解锁的地方。
陆冷星仰起头,面前这间屋子整体被刷成鲜红色,木屋占地很大,但只有一扇门,没有任何窗户。和她前两次所见的蓝色小木屋很不一样。
“这里还有一间!”
李蕙心的喊声传来。
“不行,也被锁了。”
“奇了怪了,怎么都是锁住的,那个z不是说小木屋专门提供给我们休息吗?锁着要怎么进去嘛……”
“可能是因为颜色不对。”陆冷星静静开了口:“蓝色小木屋才能居住,红色小木屋都被锁起来了。”
李蕙心恍然大悟,下一秒却又皱起眉头:“为什么要锁着啊?”
“不知道。”
“红色屋子看起来就阴森森,不进去也好,那我们再去找下一间吧,我好饿呀,陆冷星……”
“你跟我说饿也没用。”
“啊?可是我真的好饿呀,你不饿吗?”
“饿。”
几人继续朝前走。
李蕙心想要挽着陆冷星胳膊一起走,陆冷星强硬拒绝了三次,她终于放弃了。
放弃了也没气恼,她转头又去和沈铭昭、贺朝凯说话,三人叽叽喳喳,偶尔传来贺朝凯的骂声,声音吵得陆冷星头疼。
那六名女生则走在最前。当然,包括赵小冬。
突地,陆冷星脚步一顿。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她回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