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弟无需挂心。”胤禛用公筷给胤祥的碗里夹了块羊肉,“吃吧。”这就是堵嘴的意思了。
胤祥看了看碗里的肉,又抬眸打量了一下四哥的神情,最后视线落在了站在四哥身后的苏培盛的身上,就见那奴才正撇开头贼兮兮的偷笑呢。
第275章
嗯?!苏培盛这个看主子笑话的表现, 那显然四哥不便饮酒的缘由,是与身体无关了,再看苏培盛笑成了那副样子,莫非此事与四哥内眷有关?
胤祥不由的将今日听到的‘小嫂子’‘林主子’这些信息给联系了起来, 就是不知, 这些称谓是否都是同一个人了, 如果是的话, 胤祥有些好奇, 是什么样的女子, 能让四哥露出如此的表情,又是怎样的才华,能写出《寒门贵子》这般不同凡响的话本故事。
不过这样的四哥是真的让人很想逗他就是了, 胤祥抿着小酒,过瘾般的叹了一声酒气,“四哥当真不来一口?!”
胤禛瞪了胤祥一眼, 别以为他没看到他刚刚的小动作,但随即, 他便也笑开了, 他也是许久未在十三弟脸上见到如此轻松自在的神情了, 取笑便取笑, 且由他去吧。
说起来,他这戒酒之难大概是在中秋家宴时埋下的祸根,自那日后,思思看他的酒便不怎么顺眼,常常拿他的酒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腌些食材什么的, 其中, 以中秋那日他饮的桂花酿受难最为严重,如今府中怕是再找不到半滴的桂花酿了。
思思这般幼稚的小心思,看在胤禛的眼中也是可爱得忒招人稀罕了些。
后来,思思的精力被《寒门贵子》给吸引走了之后,府中剩余的存酒这才得以留存。
直到前些日子,咳!小丫头变着法的与他闹,只要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就要与他醋上一番,与他赌气不说,眼泪也是说来就来,那挺着肚子哭得抽抽噎噎的模样,看得胤禛也是心惊又胆战,渐渐的,便也留意着不碰酒了,不过是些杯中之物,何必引她如此伤怀呢。
其实林仙仙对酒也没这么大的敌意,起先祸害府中的存酒,她也就是和男票闹着好玩,再则酒这个东西,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男票少喝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直到前些日子,胤禛的小试探让林仙仙充分认识到了自己对男票的忽略,于是便跟他耍起了各种小花腔,务必让男票时刻感觉到,他对她的重要,所以她的闹腾中,是带着点戏精报复成分的,男票的这种试探的小动作,必须在萌芽期就给他拍死。
胤禛现在被林仙仙给调(折)教(腾)的,每天早晨离开的时候,必须有么么么的三个嘴,有时还会被这个小磨人精缠着接一个长长的吻。
另外,除非必要,基本已经告别了杯中之物,会下意识的和丫鬟们保持距离,看娃基本在前院,后院女人的院子,除了汀兰院能不进就不进,每日还有主动的行踪报告,除了不干家务活之外,可以说是很二十四孝了。
今儿这酒他不喝,实在不是什么重色轻弟,实际上,两人昨日晚膳时,胤禛已经陪着胤祥畅饮一轮了,胤祥的酒量也是不减当年,甚至昨日胤祥离开的时候,只是稍稍有些醉意而已,胤禛却已经有些喝晕了。
就算是处于这种有些云里雾里的状态,胤禛都没忘记让奴才们伺候他洗漱更衣,掩了身上的味道,这才去了汀兰院,可见林仙仙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
结果到了汀兰院,他这迷瞪瞪的状态根本就唬不住人,只林仙仙看他这幅样子实在可爱得紧,便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嘴亲了一口,逗弄般的假做疑惑道,“嗯?怎么亲着有股酒味呢?!”
其实她也知道,今儿传说中男票的铁哥们——十三爷来了,男票高兴,贪了几杯酒也是可以理解的。
胤禛瞪大了双眼,似是在不可思议林仙仙竟然通过这种方法抓到了他喝酒的小辫子,旋即他就有些急了,用带着醉意的声音艰难的说道,“思思,你别哭,你别哭!”笨拙的像个孩子般的跟林仙仙表白,“爷最喜欢你,只喜欢你,你别哭!”
这给林仙仙感动的呀,稀里哗啦的,还有些微微的好笑,她抱住他的腰,一挪一挪的挪到了榻边,将他按坐在榻上,捧着他的脸亲一下哄一下的说道,“嗯,我没哭,我也最喜欢禛郎,只喜欢禛郎。”
林仙仙将胤禛拥进了自己的怀中,手指轻而温柔的抚着他的耳鬓,轻声慢语的叮嘱他,“以后喝完酒不可以立即洗澡知道吗?对身体不好。”
胤禛被她的温柔抚慰给弄得,感觉无比的舒适,心神便有些想要晕晕欲睡之感,所以他的回话就有些断断续续的,“思思,不……喜欢,酒气。”
林仙仙低头亲了亲他的光脑门,用充满了宠溺味道的轻语,柔柔地对他说道,“禛郎怎么样我都喜欢,喝了酒的也喜欢。”
胤禛便在这温暖而又舒缓的柔声中,沉入了梦乡。
第二日醒来,意识渐渐回笼,胤禛便也回忆起了昨夜自己喝醉了的模样,不由得想要扶额,他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思思给当做一个孩子,那般温柔,又那般包容的哄着。
胤禛低头,看着依在他怀中睡得正香的思思,心里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同时,也涌上了一股难得的带着些依恋情绪的柔情。
而最让他心动的,是思思的那种不嫌弃的喜欢,酒气难闻,胤禛是知道的,但思思亲他的样子,却透着满满的喜欢,明明那般讨厌他喝酒,昨晚见他喝醉了,对他却没有任何的责难嫌弃,诸般种种,每每忆起一分,便叫胤禛心中再添一分柔情。
也是这般的柔情,叫胤禛心甘情愿,甚至是有些甜蜜的戒了这杯中之物,即便是因此而惹来了弟弟的取笑,也依旧未曾改变过主意。
对于四哥的囧态,胤祥也就点到为止的招惹了一番,便不再深入了,若四哥这般模样,当真与小嫂子有关,他也是不好过于探问的,毕竟是要避嫌的。
两人舒舒服服的吃完了这顿晚膳,胤祥便打算告辞了,毕竟他也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在四哥这里,是不是拦了人家有情人相聚了。
只是终究是有些舍不下张方明的故事。想到不看那话本,胤祥竟突然有些无所事事的感觉,这样的状态,若只是一夜倒还罢了,偏他明日又不想再来叨扰四哥,一想到之后会有好长时间看不到后续,胤祥这心里啊,就觉得涝得慌。
胤禛见他这告完辞后,还犹犹豫豫的样子,作为天天守着思思等手稿的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对苏培盛吩咐了一声,“苏培盛,去将架子上的话本取来,给你十三爷拿上。”
苏培盛应声而去。
胤祥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胤禛笑了笑,“谢四哥,弟弟一定好好珍惜书册,看完便给四哥送回来,只是……”胤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不知弟弟可否抄录一份,留以自看?”难得碰上这样对胃口的好话本,看完之后,胤祥还想回头好好品味一番。
此时的胤祥并不知道,这部《寒门贵子》目前还是一个没填完的坑,所以想到还有三本的内容,他现在感觉还很幸福。
胤禛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到底,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十三弟喜欢,抄就抄吧。
“弟弟谢过四哥了!”胤祥高兴的道谢,当晚回到府上,他便让奴才去跟福晋说了一声,今晚他就留在前院歇了。
待完成了更衣洗漱等常规的睡前流程后,胤祥便迫不及待的捧着话本看了起来。
接下来的情节并没有出乎胤祥之所料,房相果然通过这一次的院试,看到了张方明的聪明才智,在这一次的考题中,有一题是房玄龄比较关注的,那便是如何解决当下人少地荒之境况。
初唐时期,因隋末战乱四起,人口锐减,人少了,地自然就得荒着,所以,归根结底,这还是个如何增加人口的问题。
张方明先是从增加人口的浅显意义上,说了一下如何鼓励人口繁衍,通俗的将也就是生孩子,这个没别的捷径可言,本质上就得靠人去生,但朝廷可以采取一些政策,去鼓励诱导百姓自行去积极的完成这一进程,比如,生男奖励多少,生女奖励多少,两者之间,生女最好贵于生男,毕竟生男可以传宗接代,百姓喜生男,生女多不喜,但无女如何有嗣?因而除生女有利外,朝廷更应颁布保护女子之政令。
说完了生,张方明又论述了一下养,要想人口增长,粮食一定要够吃,开荒种地是根基,但良种也是至关重要的。
在这里,张方明通过从北到南的植物的生长周期,合理的推断了一下,既然江南的作物能做到一年两熟,那么在更南的地方,是否有良种可以做到一年三熟或四熟呢。
他写这段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太宗乃至非常有土匪做派的贞观众朝臣,竟因此打起了暹罗、骠国(缅甸)和交趾的主意。
胤祥看到这里,不免就有些激动了,开疆扩土这种事情,总是很容易就能够激发起男儿胸中的豪情的,另外就是,他在朝中见多了之乎者也、大道理一堆的愚臣,书中这种一本正经耍流氓,甚至还是文化流氓的君臣做派,实在是叫他感觉耳目一新。
第276章
而由于张方明的文章是胤禛执笔, 思维又结合了胤禛缜密的政治性和林仙仙的先进性,所以他这一路考下来,博得了小三元的名头,在胤祥看来也是十分合理且不出戏的。
张方明小三元的名头传回村子里后, 村人谁不在暗地里笑话老张头错把珍珠当鱼目, 硬生生的把有出息的孙子逼得跟家里离了心。
老张家的那股子难受劲儿, 看得胤祥舒爽极了, 虽然张方明如今也不过是和张大伯平起平坐的秀才公, 但下一场解试, 两人怕是就要同科而考了,到时,若张方明当真在名次上稳压张大伯, 那张大伯比不上张老二家儿子的事,可就有凭有据的坐实了。
当然,这还是比较乐观的情况, 毕竟张大伯这举人已经考了不止一次了。
话本中对张方明的解试的描写也和之前差不多,但胤祥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不提其他, 光是看张方明的解题思路每每都会让他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而这一段最有意思的, 还是张方明自己备的吃食, 他竟是在考场里煮起了砂锅便宜面,当然,便宜面是张方明给炸干面条自己取的名字。
不仅如此,砂锅的味道还把附近的考生都给馋得不行,严肃的科考情节中, 加上这么一段, 看着也是趣味感十足了。
毫不意外的, 张方明再度博得了头筹,拿下了解元,在这里,取士的考官中有一人曾因张方明的年岁太幼,想要黜落他以磨炼其心志,但最终却是被本次的主考官马周给拦了,马周言道,既以科举取士,取的便是学识,既学识有案首之才,何以年幼黜落,此为不公。
又对那考官说,你怎么知道他日后不会遇到磨炼心志之事,怎能肯定他的前程就必然一路顺遂,难道只因他年少才绝?!这个磨难,实不该由你因为他过于优秀而给予。
张方明因此才得到了这份他应得的案首荣誉。
而马周之所以会来此做这场解试的主考官,也是因为听了房良相对张方明的赞誉后,出于好奇,主动揽下了这一活计。
他也算是少年成才了,自然看不惯如那考官一般的倚老卖老的逻辑论调。
而林仙仙之所以在这里设置这个情节,也是张方明一路案首,在名次上走的太顺了,若此次还如此顺当的取了这个案首之名,只怕看书的人便要起了逆反心理了,毕竟自古以来便是文无第一嘛!文章好坏这个东西,判断的标准其实还蛮主观的,给此处加上一个合理的小波折,自然而然的就又把观者的护崽情绪给拉回来了。
矛盾的焦点,一下子就从‘为什么是张方明,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能与其媲美的才子?’转移到了‘张方明应得的案首,凭什么因为年幼就不给,甚至还要黜落?!安的什么心啊!马周说的太好了!’
反正胤祥是被马周对那考官的几个连问给问爽了,虽然他在看到那考官的论调时,也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所以他虽然对张方明有维护之心,但仓促之下,也想不出什么反驳之言来,马周的几问可说是跳出了那考官的逻辑,真是看得人神清气爽啊!
张方明中举后,接下来的情节就是带着父母入长安准备参加会试和殿试了。
而张大伯此番依旧没能考中举人功名,不过随着张方明的阶层越走越高,张父与这一家又已经没有了父父子子的牵扯,两家之间,自然也就难有什么交集可言了。
张方明终于摆脱了吸血祖父一家,带着张父张母踏上了追寻更好人生之道路。
但另一个十分现实的困难却也随之而来,近些年来,因张方明自能拿稳笔、写好字后,便抄书以补贴家用,倒是给家里省下了许多的笔墨书籍的花销,加之张母又是个仔细能干的人,因而他们一家也算是小有积蓄。
但这些积蓄在繁华的长安,显然是支应不起多久的耗费的,若不想办法开源,一家人恐有坐吃山空之危!
毕竟以他们的积蓄,想在长安城里买房子那是肯定买不起的,张父想着重操旧业,但这许多年过去,盘炕之法早就传到了长安,地盘都被早先干这个的本地人给摸熟了,张父想要插进一脚来,恐怕银子还没捂热乎,麻烦就得找上门了。
而在这一过程中,张方明表现的尤为淡定,这叫胤祥忍不住好奇,他又有什么招能弄来银子。
因着这股子好奇,对于张方明一家在长安如何安置下来的情节,胤祥看得就有些囫囵吞枣了。
而张方明的致富之法,也着实是叫胤祥看了个新奇,他是通过一种遇热能变幻颜色的矿石,将其磨成粉末加进染料中,填入画卷里,卖画以换银钱。
张方明称这种石头为变石,他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于是只利用这种变石的特性,做了三幅画出来,一幅画的是观音脚踏祥云图,待这画被供于香案之上,燃香的温度就会使观音脚下的莲座显现出来,不知内情之人,怕不是要以为是观音大士显灵了呢。
一幅画的则是文曲星,此画当受香火温度影响时,原本文昌帝君放置在膝上的手就会微微抬起,食指指向画外,而由于画中文昌帝君手的位置是比较高的,所以只有上的香够多、燃的时间够长,才能看到这一幕,给人的感觉就有种文曲星给诚心叩拜之人显灵赐福了的意味。
第三幅则是一幅山水画,画卷遇热时,云山雾绕的山中会有一颗小小的摇钱树显现,不注意看是看不到的,而看到了的人,猛然之间估计也会有一种,这画中之山,怕不是什么仙山、宝山之类的惊叹感慨。
这三幅画,观音那副被一位天竺人以三百两黄金给奉若至宝般的买了回去,当然,之所以会碰到这位天竺人,也是因为张方明特意瞄准了他的缘故,只是他也是没有预料到这位天竺人竟然如此的财大气粗,出手便是百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