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会儿其实并不太饿，不过百膳阁端上的菜肴摆盘精美、香味四溢，把众人肚子里的馋虫又勾了出来。
“陈老板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吧，这里的好几道菜，平时在百膳阁可没见过。”有人不禁感叹道。
“不算掏家底，这几道菜是新研制出来的，大家尝过之后，能给提一提意见，那便再好不过了。”陈锦祥也端着托盘跟着伙计一起上菜，听到这话，便停了下来。
“哟，陈老板，怎么还要你亲自上菜？”
“人手不够，我便来帮个忙。”
“原来是新菜式，那我可要好好尝尝，百膳阁的新菜式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抬爱抬爱。”陈锦祥听到这话，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
芙蕖园这边欢声笑语，众人一边吃着美食，一边讨论着刚才曲水流槲的游戏，夏盈院那便的氛围就没那么好了。
通过丁曾海测试的只有十几个人，为了他的新杂志，他勉强挑了二十几个，脸色却完全黑了下来。
他没想过这些人的实力竟然差成这样，唯一文采比较好的，竟然那个离开的年轻人。
丁曾海不高兴，参加文会的人同样不高兴，通过丁曾海测试的那二十几个人还好，剩下的七十多人，围在几张简陋的圆桌上，看着桌面上摆着的稀粥、粗面馒头，还有一些青菜和咸菜，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这一桌竟然连点荤腥都见不到。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袍男子，拿着筷子在那装着青菜的盘子里扒拉了一下，嗤笑道：“也不是没有荤腥，还有两块油渣。”
“算了，吃吧，拿了几块大洋，还有一顿免费的饭，还想怎样？”一些人开始动筷子，只是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
“怪不得丁曾海比不上姜沉枫，只这行事便差得太远了。芙蕖园那边可是请了百膳阁，菜色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有人叹息道。
本来还准备动筷的几个人，想到隔壁的芙蕖园，那些人吃着百膳阁的美食，而他们只有一些油渣青菜，陪着稀粥粗面馒头，越发无法下得了筷子。
“哎，我算是理解古人说得不是嗟来之食是什么意思，这顿饭我就不吃了，回家就是喝米汤水，也比吃这种饭有尊严。”有人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临走前把从丁曾海那里得来的大洋归还了回去。
还有几个人也站了起来，做了相同的行为。
“你们也出来了？大家回去好好努力，争取有朝一日能够参加姜先生举办的文会，至少不用受这份气。”
芙蕖园，姜沉枫对着白瑟瑟说道：“你尝尝这清蒸桂花鱼。”
桂花鱼肉质鲜嫩有嚼劲，蒸鱼的师傅只在上面撒了葱丝和酱油，又淋了热油，让葱香和酱油的咸味融入到鱼肉当中，又保留了桂花鱼本来的鲜味，白瑟瑟尝了一口便停不下来。
看到白瑟瑟吃得开心，姜沉枫的眼睛里也露出了笑意。
一顿饭吃下来，众人都十分满意，百膳阁的手艺自是不必说，姜沉枫的种种安排，都体现着他对他们这些人的尊重。
参加文会的二十几位女文人感受最深，姜沉枫甚至为了照顾她们，特地让百膳阁准备了适合女人饮用的木瓜雪蛤汤。
午餐之后，众人或在树荫下散步，或在在姜沉枫准备的客房小憩一会儿，也有人到了芙蕖园的藏书阁看书。
而杜斯礼等人还在争论最后的名次，前十名的文章早已选出来，只是在定名次方面，杜斯礼和王舜华却争执不下。
争执的焦点放在了霍狄和赵林修身上。
“明明我这篇更好一些，文笔流畅、用词华丽，怎么就不能拿第一了？”杜斯礼站起身大声道。
比谁的声音大，王舜华也毫不示弱，他梗着脖子道：“你那篇文章，说好听点叫做用词华丽，说难听一点那叫词语堆砌。
一篇好文章，从来不是看你用了多少漂亮的词语，而是看你能不能把自己内心的情感，用最朴素的语言表达出来，打动读者。”
“我这篇更好，要说表达感情，我这篇难道没有表达出来吗？我看你就是对我有偏见，故意跟我作对。”杜斯礼针锋相对、不愿退缩。
“我对你有偏见？没错，我就是对你有偏见了，怎么样？我不但看不上你手上的那篇文章，我连你写的文章也看不上，都是些华而不实、无病呻吟的文字。”王舜华冷哼道。
“哼，都像你写的大白话，那就叫好文章了？你随便从街上拉出一个人，他说的话就是你那文章里的话，你那也好意思叫文章，我都觉得丢人。”
“你，你徒有其表。”
“你连表都没有。”
“你空心汤圆。”
“至少我还是个汤圆，你那就是一堆渣。”
…………
看着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徐怀集、施安道，都袖着一双手旁观，每当杜斯礼和王舜华凑到一起时，场面总是这么有趣。
姜沉枫因为刚才被白瑟瑟误会，心情并不好，见到两人这样争执不下，甚至已经发展到了骂街的行为，他伸出手敲了敲桌子：
“好了，把你们两个人的文章放在中间，我和怀集、安道兄投票，得票高者第一名，剩下那个第二名。”
“我听沉枫的。”杜斯礼率先开口。
“我也没意见。”王舜华沉声道。
杜斯礼和王舜华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冷哼了一声，撇开头去。
徐怀集文风偏向华丽，他投了杜斯礼一票，而施安道更喜欢朴实的文风，他投了王舜华一票。
只剩下姜沉枫，几人把目光转向他，姜沉枫看了看泾渭分明的两边，笑了笑：“我投霍狄那一篇。”
王舜华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是刚才他自己已经点头同意了，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哼，要是再多来一个人，我未必会输给你。”
杜斯礼赢了结果，也就懒得跟王舜华计较了，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最终获得第一名的是霍狄，他的《母亲》用华丽的言语表达了对爱情的向往，通过那些美丽的词汇，也可以想象他心中的母亲是怎样美好的女子，她美丽、聪慧、独立自强，具备这世间女子具有的所有美好品质。
在霍狄的笔下，这位母亲，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美，霍狄用了极尽华丽的语言来赞美他的母亲，可即便这么多美好的词语和句子，也无法完全表达一个儿子对母亲的赞美之心。以至于，他在文章最后写道：母亲之好，穷尽我所学的美好词语，也只能表达万分之一。
而获得第二名的是赵林修的《林间》，《林间》没有华丽的文字，没有煽动人心的言语，有的只是斜坡上潺潺的溪水、林间缠绕的青雾、枝头清脆的鸟鸣。
读这篇文章，让人仿佛置身于晨间的树林，耳边听到的是溪水叮咚、鸟鸣啾啾，眼前看见的是薄雾被初阳蒸融的画面，人心中的那片雾霾也随着初阳上升，而蒸发了，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当赵林修得知自己的文章居然拿到第二名时，当场落下泪来。
宣布完前十名的文章后，接下来便是颁奖环节，十到四名的奖品由无忧酒坊的无忧梨花白、百膳阁的糕点和姜沉枫提供的文房四宝一套组成。
而前三名除了有这些奖品，另外由姜沉枫、杜斯礼，提供的名贵端砚一方，以及无忧酒坊、百膳阁的优待券，无论是买酒还是用餐，皆可便宜两成。
众人听到这些奖品，羡慕得眼睛都直了，霍狄等人也喜得合不拢嘴。
“接下来，有请无忧酒坊老板白瑟瑟女士、百膳阁老板陈锦祥先生以及我们这次文会的举办者姜沉枫先生，为所有获奖者颁发奖品。”担任临时颁奖司仪的杜斯礼说道。
姜沉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看向白瑟瑟说道：“我们上去吧。”
第32章 梁戍
“好。”白瑟瑟点了点头, 她也学着姜沉枫理了理衣服，又摸了摸头发，这才跟着姜沉枫一起往临时架起的台上走去。
陈锦祥跟在两人身后, 用他那双商人所独有的精明眼神打量着两人, 总觉得姜沉枫对这位白小姐有些不一般，莫非和离之后后悔了？
不容陈锦祥想太多, 他们已经站在了台上。
杜斯礼看着三人上了台，面带笑容道：“现在有请我们的颁奖人发言。”
姜沉枫的发言很简单, 就是感谢大家对他的支持，让这次文会能够圆满结束，同时表达了对新一代文人的鼓励和赞许，另外就是感谢无忧酒坊和百膳阁对这次文会的大力支持。
白瑟瑟和陈锦祥一样，都是先表示, 能够参与到这个文会中十分荣幸, 感谢姜沉枫的邀请，然后便是吹嘘一番自己的产品。
尤其是陈锦祥, 他说话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她想起酱油晒足180天的广告，颇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感觉，不过百膳阁的菜肴, 倒也当得起他的吹嘘。
为了不让众人觉得烦躁，发言限定了时间，白瑟瑟知道, 这其实就是给无忧酒坊以及百膳阁打广告的机会。
不得不说, 姜沉枫并不是像所有的文人一样，都目下无尘，如果去除文人这个身份, 他其实更像一个商人，一个儒商。
他在人情世故这方面，想让人觉得舒服的时候，他可以做得很好，陈锦祥脸上的笑容便可以说明一切。
白瑟瑟自然也是满意的，虽然因为这个文会，忙碌许久，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帮着评选文章，她的灵泉得到了恢复，还另外得到了几颗无忧灵珠，而这次文会之后，无忧酒坊的名声将会再一次得到提升。虽然还无法跟白家酒坊相比，却也绝不会是连白杜康都看不上的存在了。
发言环节结束，就到了众人期待已久的颁奖环节。三人先是给前二十名发了奖品，最后给前三名颁发奖品。
白瑟瑟看着霍狄，笑道：“恭喜你拿到第一名。”
霍狄挠了挠头，抿着嘴笑了：“这得感谢姜先生，如果不是他点醒了我，我未必能拿到这个第一名。”
赵林修的《林间》他看了，写得确实不错，读了让人身临其境，仿佛真置身于清晨的林间，闻到那清新扑鼻的空间，感受到林间清晨热闹的景象。
不过因为这个，他更加崇拜姜沉枫。哪怕自己和他共同追求白小姐，他也不会私下里偷偷截留他的文章，他是个真正的君子。
白瑟瑟听了这话，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她从姜小杜手里接过奖品放在霍狄手里。
霍狄眼里闪着亮光：“上次喝过你那无忧梨花白，我就一直念着，没想到现在又可以喝到了，实在是太好了。”
“只要多写好文章，还怕没酒喝。你拿了第一名，等文会结束了，我请你喝酒。”想着霍狄多次拎着点心什么的去酒坊，白瑟瑟说道。
“那太好了。”霍狄眼里的光芒闪亮得如同漫天繁星。
姜沉枫在一旁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老醋：“说到庆功，这一次合作这么成功，应该是我请喝酒才对，到时候选个日子，邀请这些获奖者一起去你的酒坊摆个庆功宴。”
“可以啊。”白瑟瑟点头道，这一次文会举办得确实很成功，摆个庆功宴也是应该的。
霍狄等着姜沉枫，姜先生一定是故意的，白小姐明明说的是单独给他庆祝，怎么就变成集体庆祝了。
姜沉枫浅褐色的眸子回望着霍狄，不避不让，他就是故意的，怎么了？在白瑟瑟明显对霍狄有好感的情况下，他自然要破坏他们之间的单独相处。
经过姜沉枫这次文会的宣传，无忧酒坊的名气上升，这两天客人增加了不少，增加的新客几乎都是读书人。
而两边文会的报道，也很快在各大报纸上登出来。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所有的报纸杂志都在夸奖姜沉枫举办的文会。
夸赞他宴会上的酒水饮食，夸赞他有待参会者的态度，顺便把无忧酒坊和百膳阁也夸了一遍。
夸赞他想出的曲水流斛游戏有古人之风，又夸赞了在曲水流斛游戏中表现突出的霍狄等人，霍狄也因此正式进入人们的视线。
对姜沉枫请来徐一丰先生，为曲水流斛游戏画漫画的事，各大报纸更是竞相报道，这一次文会，各方参与者都非常满意。
而徐一丰投稿的画报，一经出版，就被抢购一空，以至于出版社不得不再次紧急加印。
报纸杂志获得了更高的销量，姜沉枫获得了更高的名气，参与文会的人也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无忧酒坊和百膳阁更是不用说，只看这两家店这两天的客流量，便知道文会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所有的人也都在讨论文会的盛况，把文会当天的情况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仿佛个个都参加了文会一样。
甚至连茶馆、酒馆这种地方，说书的人也开始说起了当天文会发生的事。
经过报纸杂志的渲染，参会人员的吹嘘，各方人员的参与，安城竟然渐渐形成了一股声音，要求把这文会持续下去，每年举办一次。
不过这一切都和姜沉枫无关，作为主办人，文会一结束，他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杜斯礼走进来的时候，姜沉枫正在和徐怀集讨论杂志排版的事情。
“沉枫，外面要求我们每年举办一次文会，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怎么看？”
为了杂志的事情，姜沉枫这些天忙得马不停蹄，这个消息他还真没听到。
“每年举办一次？”姜沉枫沉吟了一下，这或许是个好主意，借着文会，他就有更多借口，光明正大地去找白瑟瑟了。
这一股举办文会之风，甚至传到了安城之外，各个地方有名望的文人纷纷举办起文会来，不过这是后面的事了。
眼下，所有人都陶醉于文会的盛况，津津乐道地讨论着文会的事情，就连贩夫走卒也能说上那么两句。
可是，有那么两个人却与众人格格不入，一个是丁曾海，一个是白杜康。
丁曾海举办文会，本来是想跟姜沉枫一较高低。这些年，他自觉自己势力已成、名望上也渐渐接近姜沉枫，有了和他一争高下的实力。
可是这一次举办文会，两边的对比，却将他一下子打回了原型。
在姜沉枫面前，他似乎又成了那个初入文坛的毛头小子。
这一点，单从报名时的情景就可以看出，只可惜那时他早已被欲、望冲昏了头脑，没有意识到两者之间的差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