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 今日这事是谁来咱们私塾闹得？咱们这里可都是一门心思的读书人, 又不是外面的菜市场, 怎么乱七八糟的谣/言都传过来了？”周凌不高兴的嘟囔道。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若不让那妇人进来私塾, 而是放任她在私塾门外肆意谩骂, 更加对三海的名声不利。”皱了皱眉头, 说起那位来闹事的妇人, 夫子们自然是不喜的。
“可现下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咱们即便卖力澄清，肯定还是会对姜兄的名声有损的。”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周凌的脸色很是不好。
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羡慕嫉妒别人比自己好的小肚鸡肠之人。以姜三海在私塾卓越的才学，不可能半点仇恨也不拉。恰恰相反, 因着姜三海出身不高，很多眼高于顶的同窗时不时就会冷嘲热讽一番。也不一定就是当着姜三海的面，更多的是背后私下里拉了小帮派。
某种程度上来说，踩着姜三海并不出众的出身和家世，这些学子轻易就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心理上达到了某种平衡，倒也能够做到表面上跟姜三海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相处。
然而，姜菱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衡。
一开始因着是姜三海的亲妹妹来私塾外面卖香囊，大家买的时候都没多想，喜欢的是真喜欢。不喜欢的除了跟风附庸风雅以外，只当是随意花点银子，潜意识里就当做是在施舍姜三海，心里别提多高高在上了。
再然后，一个春节期间，姜菱的香囊彻彻底底的火了，成为了小北镇最新的风向标，饱受风雅人士的追捧和喜爱。不单单是诸位师母，连他们的夫子，居然也开始佩戴起了白梅香囊。
而紧跟着，大家都听闻了姜三海搬出私塾，住进柳儿胡同的事情。
原本大家还以为，姜三海只是在柳儿胡同租了房子。待到有人求证清楚，知晓柳儿胡同的宅院是姜家买下之后，大家看向姜三海的目光自然就变了。
至此，一些原本因着姜三海家世不好而暗暗看不起他的学子们心里就不舒坦了，之前还没显露半分，今日借姜三海休妻一事反倒彰显的淋漓尽致，直让周凌听得恼火不已。
姜三海自己却是很沉稳，神色坦然的看着诸位夫子：“清者自清，学生无愧于心。”
“好一个清者自清！好一个无愧于心！读书人理当有这份气节，三海的心胸和气魄值得其他学生认真学习，向三海看齐。”夫子们赞许的点点头，毫不掩饰对姜三海的认可。
周凌不自觉就撇了撇嘴。倒不是嫉妒姜三海，而是觉得夫子们都想的太过简单了。
外面谣言传的那么难听，谁又能真的做到充耳不闻，权当没有听见？再者说，大家都是一个屋子坐着，闲言碎语总归是极为影响心情的。万一碰到那种故意挑事的，当面讽刺可怎么办？就一言不发的忍着？还是毫不客气的争执一顿？怎么听都觉得不像那么一回事儿。
“还是需得夫子前往知县衙门细细解释一番方可。”相比周凌，于玉瑾要更加的稳妥。
现下之于姜三海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八月的院试。想要确保院试不受阻碍，这些流言蜚语必须尽快散去。而最有效的法子，就是直接找他爹好好谈谈了。
“此法甚好，我们这就去找知县大人详细解释一番，以还三海公道。”夫子们也都不是顽固不化之人，立刻就应声点头。
等到姜菱知晓此事，夫子们已经亲自去知县衙门了。
“田家可真够恶毒的。”姜菱冷哼一声，原本已经离开姜家村，便不想再跟田婉儿有任何交集。但是这一次田大娘的做法，实实在在恶心到了她。
“岂止是恶毒？简直是坏心肠子，早晚长包、流/脓、遭报应！等着看好了，这次的事情咱们必须回村里跟娘说，让娘好生收拾收拾她们！”姜二嫂也很是生气，脸色发青的要回姜家村找姜老太太主持公道。
“主要还是不能影响老三今年的考试。”比起那些流言蜚语，姜二哥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担心的看着姜三海，“确定夫子们找过知县大人，此事对你就没有影响了？”
“肯定会有影响，但是不会妨碍我去参加院试。”姜三海说着就看向了姜菱，提醒道，“小妹你不许闹事。”
“什么闹事？我是会随意闹事的人吗？我这么乖巧听话的妹妹，三哥你还想上哪儿去找？”姜菱正琢磨着如何给田婉儿一记狠狠的教训，就被姜三海点了名，当即神色无辜的摇摇头，辩解道。
姜三海定定的看着姜菱，虽然没有言语，意思却也尤为明显。
姜菱目不转睛的迎向姜三海的注视和打量，寸步不让。
最终还是姜三海轻轻摇摇头，率先移开了视线。不过仔细看他的嘴角，明明就是微微勾起来的。
一旁的姜二哥和二嫂都没在意姜三海和姜菱兄妹二人的交锋。在他们心里，姜菱就是一个小姑娘，虽然脾气坏了点，顶多也就跑去骂田家人一顿，算不得什么大事。
反之，姜二哥和二嫂已经开始商量起了谁回姜家村报信一事。
姜二嫂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就赶回了姜家村。
姜老太太那叫一个气啊，二话不说找上了田家：“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自己没本事过上好日子，就来祸害我家老三一个读书人。你们到底安得什么坏心眼呀？要吵要骂尽管找老娘，老娘奉陪到底。你们一家子不/得/好/死的凭什么跑去镇上败坏我家老三的名声？我家老三休了你闺女？我家老三跟你闺女那是和离，以后婚嫁自由，谁也不碍着谁，我家老三哪里就对不住你家闺女了？”
“天老爷啊，我家老三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读书他容易吗他？你们这些黑心肠的，怎么就狠得下心来害他？早知道你们一家子这般冷心冷肺，老娘一早就不会答应跟你们家的亲事。你们这是想要害我们整个姜氏一族啊，连我们姜氏一族唯一的读书苗苗都要掐掉，你们早晚遭报应……”堵在田家大门口，姜老太太骂的尤为难听，嗓门一高再高，只恨不得整个村所有人都能听到。
姜老太太一大通的骂话足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加之还有姜二嫂在一旁补充，周遭的乡亲们也都纷纷开始指指点点：
“好端端的怎么还跑去镇上闹了？私塾是什么地方？可不许瞎说话的。”
“哎，这是铁了心要毁了姜家老三啊！咱们姜家村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读书人呢！”
“听说三海马上就要去考试了是吧？这田家人怎么就这般的坏呢？太欺负人了！”
……
田家人是真的很无奈。他们虽说不怎么喜欢姜家人，可也没想日日跟姜家为敌。结仇结怨这种事，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他们也吃亏不讨好，何必？
偏偏姜老太太这次上门的理由很是正当，他们田家人再度理亏，只能耷拉着头、铁青着脸，任由姜老太太骂了个狗血淋头，颜面无存。
“你们二房到底怎么回事？还要不要安生过日子了？实在不行咱们干脆分家得了，以后你们二房是死是活都别找我们大房！”外面姜老太太的骂声越来越大，被引来看热闹的乡亲们越来越多，躲在屋里的田大伯气得不行，狠狠瞪向了田婉儿的爹。
“大哥，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都是孩子他娘一个人偷摸去镇上闹腾的……”田老爹也是满心冤枉和委屈。嫁出去的女儿被赶回娘家已经很是丢人，怎么还跑去镇上闹腾了？这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田家的姑娘被休回了娘家啊！丢人，太丢人了！
“她偷摸去，你就不知道拦着？闺女闺女养不好、媳妇媳妇管不住，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些什么？再任由你们二房折腾下去，咱们整个田家以后都别想在村里立足了！”田大伯当初是真的很看好田婉儿这个侄女。只觉得田婉儿懂事又聪明，又得了姜三海这么一门好亲事，日后肯定会飞黄腾达，带着他们田家人一起沾光添彩。
哪想到跟姜三海定了亲之后的田婉儿突然就变了。先是闹腾着要退亲，退了亲之后又反悔，非要再次跟姜家说亲。好不容易顺顺利利嫁进姜家了吧，结果又把自己给折腾回娘家，愣是被姜家人给休了！
这一串串的变故，中间夹杂着那么多的事情，田大伯懒得多说，也不想再为田婉儿收拾烂摊子了。
既然天大的荣耀他们田家要不起，索性就分家好了。分了家就清净了，各过各的，田婉儿和她娘想怎么惹事就怎么惹事，他们大房都不管了。
田大娘去镇上私塾的事情，田家其他人不知道，田婉儿却是知道的。或者可以说，这是田婉儿一手促成的。
既然姜三海对她这般无情无义，田婉儿也不管不顾了。反正她没有好日子过，姜家也别想出头。大不了他们所有人都一辈子窝在姜家村，谁也别想坐享荣华富贵，更别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而想要阻拦姜家人奔赴富贵之路的第一步，无疑就是将姜三海拖下来了。也是以，今年八月的院试，姜三海别想参加，也不可能高中。
于是乎，田婉儿就怂恿了田大娘跑去私塾闹事，为的就是彻底坏了姜三海的名声。她还就不相信了，姜菱能一直顺风顺水，姜家人能永远都/春/风/得意？
只不过田婉儿没有想到的是，姜三海那边还没败下阵来，他们自家却是闹起了内讧。
分家？田婉儿皱了皱眉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边的田大娘哭喊出声：“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分家，不能分家呀！”
第56章
对于田婉儿而言, 田家分不分家并不是大事。原因无他，以目前的局势，田家能帮衬到她的地方实在不多。反之, 待到他日她飞黄腾达, 田家势必会黏上她。
故而在田婉儿看来, 如若能够趁此机会不动声色的摆脱掉田家这个大麻烦，她也是极为愿意的。
不过，田老爹和田大娘就不是这般考量了。伴随着田大伯的分家一喊出来, 田老爹和田大娘都慌了神, 一个劲的道歉、认错和挽回, 说什么也不希望这个家就这样散了。
尽管田老爹和田大娘的态度很是诚恳，田大伯仍是不为所动，摇了摇头：“二弟, 孩子们都大了，早晚要分家的。你我都是当爷爷的人了, 一直这样住下去也不是事儿。分吧, 早点分了, 咱们各过各的，还太平些。”
“大哥, 婉儿这丫头不懂事, 她娘也是个糊涂的, 这事是我没有管我。我以后肯定把她们母女看得牢牢的, 不会再让她们有机会生事的。”田老爹是真的快要被/逼/哭了。好端端的分什么家呀，分了家他们可不都成了外人？
“大哥，我下次不敢了，我再也不去惹姜家人了……”眼看情况不对，田大娘立刻低头认错。
“这不是你们惹不惹姜家人的事。现下咱们整个田家在姜家村的名声已经糟糕透了。远的不说, 就单单家里余下这几个还没出嫁的姑娘，你们打算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们无人上门说亲，一辈子就这样硬/生生给/毁了？她们做错了什么？她们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这样被牵连了。哪怕是为了几个孩子想，咱们这个家也必须得分。”摆摆手，田大伯不想再听田大娘往下说，径自截住了话头。
田大伯哪里是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分家这事，他真的酝酿许久了。
之前一直拖着没有分家，他确实是考虑到田婉儿嫁的人是姜三海，日后田家只怕还得仰仗田婉儿才能步步/高/升。可现如今因为田婉儿，他们田家非但没有得到丁点的好处，反而惹来一堆的麻烦，着实得不偿失。
为了及时止损，也为了家里其他人都不受田婉儿的恶/名/影响，田大伯到底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这才有了此刻的局面。
田大伯在田家是很有话语权的。加之田大伯母对田婉儿也心有埋怨，一直没有出声帮忙。田老爹和田大娘没能挽回局势，被迫分了家。
田婉儿倒是心下暗喜，本来还觉得分了家就甩掉了一个大拖累，以后田家大房那些人都甭想再占她的便宜。可她却万万没有料到，田家分家之后她爹娘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尽快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
“什么？爹、娘，你们……”不敢置信的看着田老爹和田大娘，田婉儿气的浑身发抖，真真切切的哭了。
“你也别赖爹和娘。咱们没本事，养不住你这么心大的闺女。一会儿想嫁这个、一会儿又想嫁那个，咱们家实在禁不住你这般胡闹和折腾。”自打分了家，田老爹瞬间就好像苍老了十/来/岁，整个人的精神头都没有了。不过越是这般心灰意冷的话语，越是能够彰显出他不由分说的坚定态度。
“娘，你也这样说？”被田老爹气的无语，田婉儿转头去问田大娘。
“我……”田大娘自然是心疼田婉儿的，否则她也不会为了田婉儿特意跑去镇上的私塾大吵大闹。要知道她临出门前可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站在私塾大门外的时候两条腿都是发颤的，差点被吓晕过去。
“娘，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咱家也不是只有婉儿这么一个闺女，家里还有两个没出嫁的妹妹呢！”指了指田家另外两个已经黑下脸来的姑娘，田大嫂凉凉的提醒道。
本来么，家里几个小姑子，田大嫂是最看好田婉儿的。但是，谁让田婉儿看不起她这个大嫂呢！没出嫁前只跟大伯家的堂嫂亲近，嫁了人也只给大伯家的堂嫂送衣裙……合着她这个亲大嫂就是个死/人呗！
行，既然田婉儿不把她当人看，她也没必要将田婉儿放在眼里。有本事田婉儿就再回到姜家去，否则……休想她给田婉儿一个好脸色看。
被田大嫂这么一说，田大娘的喉咙哽了哽，背过身抹起了眼泪。
“好，很好！你们全都容不下我，想要赶我走是吧？不用你们赶，我自己走！”田婉儿这些日子也是一直憋屈着，此刻直接爆发，转身就走。
田大娘想要追出去，却被田老爹给拦住了。
田大嫂他们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当家里没有田婉儿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如此这般，田婉儿怒气冲冲跑出家门好一会儿后，也没见自家人追出来，顿时就更加火上心头，惊怒交加了。
姜老太太火/力/十足的在田家骂了好一通后，头也不回的带着姜家人一起去镇上了。事关姜三海的前程，他们着实担心，一丁点也不敢马虎大意。
“娘，三哥没事。私塾的夫子们都很好，而且都站在三哥这一边。”并不意外姜老太太他们的到来，姜菱解释道。
“真的呀？那可太好了！娘这一路都快担心/死/了。天杀的田家人，早晚遭报应！”提到田家人，姜老太太气上心头，忍不住又是一顿痛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