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落了一场大雪，连着落了好几天，山里的树木叶子掉光了，早晨醒来推开窗，眼前的世界一片白茫茫，远处的山林灰蒙蒙的，天地间万籁俱寂。
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在空气中蒸腾。
青鱼爬起来去厨房熬粥，粥里加了枸杞红枣和一两片参，老人家身子骨不比年轻人，入了秋气温下降她就开始给爷爷熬养生粥了。
她刚回家那会，林爷爷煮饭多一点，后来青鱼就把这活接了下来，到现在，家里大部分活都被她“强行”干了，林爷爷提前过上了退休养老的生活。
冬天不是药材生长的季节，日子便悠闲了下来，爷孙二人吃完饭，坐在客厅里烤着炭火，林爷爷一边给青鱼讲针灸和艾灸疗法。
讲完一节，青鱼突然开口道：“爷爷，我打算开春了出去。”
林爷爷一愣，但又很快露出了然于心的神情，他沉默了片刻，苍老的脸上浮现欣慰又复杂的情绪，长叹一声道：“去吧，也该是时候出去了。”
第二十二章
青鱼比林爷爷预想中更快的学完了中医基础理论知识，甚至远超他的想象，仅仅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已经掌握了他能教给她的大半东西。
他知道她有天赋，却不知她的天赋如此惊人，堪称妖孽。
就连普通临床医学都要学四年，更何况现在的医学生本科难找工作，大部分学医的人都要花六年以上时间才能学完基本医学知识。
青鱼如同一块巨大的海绵，孜孜不倦的汲取着他教导的一切。她的头脑仿佛是一个超大容量的中央处理器，不仅可以完整记录下林爷爷讲述的所有中医理论，同时还能快速运转，从中提取出更有效、更完美的治疗方案。
这样天才的学生，每天看着她飞快的进步，让林爷爷只觉得无比骄傲。
尽管无人知晓这件事，可他打心底里清楚，自己的孙女无比优秀，这便足够了。
现在，理论知识学的差不多了，他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教给她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并不是说经历比知识更重要，这句话真正的含义应该理解为，当你读完了万卷书之后就该去行万里路了，这二者在人生中同样不可或缺。
理论知识丰富到一定程度，这时候就需要去大量的经历实践，才能将二者更好的结合起来，充实自己的内涵与专业素养，提升个人能力。
这个道理青鱼懂，林爷爷更懂。
他出生时家中贫困，五岁那年就被父母送去给一位无儿无女的老大夫当儿子，老大夫医术不错，他便继承了他的衣钵，也成了一位大夫。
最开始他也只是一位普通的大夫，后来为了磨炼自己，他开始了游医的日子，几乎半生都走在路途中。
他离开家乡走访了无数地方，遇病便治，若有幸碰见技艺高超的医者，更是厚着脸皮去学习，从未有过后悔退缩。
前半生他的生命献给了医，无时无刻不在治病救人，所以他没有成家、无儿无女，也不想像当初的老大夫那般抱养孩子，原以为自己会孤苦伶仃过一生。
直到他在路边，捡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他给她取名叫青鱼。
林爷爷带着孩子回了老大夫的家乡，从此就在林家村扎了根，再也没有走出这大山。他本来是个身如飘萍的赤脚医生，可当青鱼出现的那一刻，他便有了家，有了亲人。
如今，这个孩子长大了，走上了和他一样的路，更将如曾经的他一般，行走在救死扶伤的旅途中。
面对着爷爷担忧的目光，青鱼心中泛起一股暖流，她微笑着安慰老人家道：“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保证每年过年都回家。”
“你一个女孩子……”林爷爷忧虑的说，这也是他最担忧的地方，年轻女性在外单独行走，如果没有自保之力可是十分危险的。
对此，青鱼没有反驳，不过她心中却有思量。民国那一世她跟一位军人学过身手，虽然有些生疏了，但这段时间她也慢慢在捡起来，普通人基本威胁不到她的安全。
“爷爷可以送你去医馆当学徒，这样也可以积累经验。”
“爷爷，我想自己去外面走走，看一看。”
她目光沉静，语气平和的说着话，神情里含着一份叫人看不懂的深沉。
*
过年那一天，落了好些天的雪终于停了，往日里沉寂的村子也变得热闹起来。
农村里的年味向来比城市里重，年前青鱼与爷爷出门去镇子上置办了年货，这还是她第一次过这样传统、热闹的新年。
第一世她是纯粹的城里孩子；第二世生在战乱年代，人们生活都不安定何谈过年；上辈子她更是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都市。看着村里家家户户贴上春联、福字，准备年货、杀鸡宰羊，燃放鞭炮、祭祖拜神，她罕见的露出一丝新奇的神色。
村里外出的年轻人也都从四面八方回到家，这个老旧的、年迈的村子顿时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大年夜那一天晚上，青鱼陪着爷爷一起守岁，家里有一台很久前买的电视，青鱼试着打开竟然发现还没坏，爷孙两人坐在电视前看春晚，然后在十二点吃了个丰盛的年夜饭。
村里有个习俗，大年夜家里的灯要点一宿，意思好像是人间灯火通明，这一夜要来侵袭人间的年兽见此就不敢来了。
第二天就是初一，比过年那一天更加热闹，因为这天村子里的人开始拜年了。
每家每户的年轻人都要出门，留下年迈辈分高的老人和外嫁来的媳妇，去给别人家的老人拜年。
青鱼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只要她还没有成家，这天也是要出门拜年的，林爷爷却不用，他只需要坐在家里等着人来给他拜年就行了。
男人们带着孩子过来，恭恭敬敬俯身拱手，孩子们有一学一做着动作，老人会分发下一些糖果和零食下去。青鱼去的早，拜完一轮回家时，还有人陆陆续续过来给林爷爷拜年。
这一路碰见了许多生面孔，一听她是林三爷家的孙女，大家的态度顿时都更亲切郑重了。林爷爷在村子里很有名望，这么多年每个人有点头疼脑热，都是他给看好的。
在贫穷落后的农村里，医生的地位比普通人高的多，也更受人尊敬爱戴。
村长家的小豆子也过来了，这半年因为青鱼时不时的教学，这小丫头和青鱼混熟了，笑嘻嘻的凑到青鱼面前给她也拜了个年。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福身，屈膝行了个礼，嘴里脆生生的念道：“给小鱼姐姐拜年啦～”
青鱼笑眯眯的给她抓了一把瓜子，两只蜜饯和一颗大橙子，再悄悄往她口袋里塞了一个小红包。
“乖，明年就要上学了，小豆子好好念书，你可是说好了像姐姐一样考大学，可不能反悔哦～”她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轻笑道。
小豆子使劲点头：“嗯！小豆子不会忘的！”
这一年过年，林家村到来的除了村民们，还有一些意外来客。大都是找林爷爷治病过得人，陈老就是其中一位，他过来第一是看望林爷爷，第二就是再去找那株念念不忘的兰花。
这次他特意带来了小儿子林致远，父子二人往那山上去了一趟，还花钱雇了一位有经验的山民，可惜无功而返，没找到陈老记忆里的兰花。
还有一些没有过来的，也打了电话过来问候。
其实以前就是这样，在林青鱼的记忆中，过年总会有陌生人造访，那些都是林爷爷这些年救过人，有的人心怀感恩，逢年过节便会来探望。
以往原身没当一回事，青鱼却从中看到了老人多年的付出与伟大。
他是一位真正舍身为人的医者，是值得无数人敬仰的人。
*
春节之后雪慢慢化了，气温回升，春天的脚步逐渐逼近，大地由一片灰黄重新染上点点新绿。
开春后要开始新一轮的种植，青鱼帮着林爷爷把院子里的药草种子播撒下去，没有等到种子发芽，她便开始准备行李要离家了。
如她所说，她想去看一看外面，用最平凡普通的身份，行走在人群中，去看一看人世间的山河景秀、悲欢喜怒。
不知为何，青鱼发现自己似乎难以融入这个世界，她可以尊敬爱戴林爷爷，她可以喜爱乖巧的小豆子，却对这个浮躁的世界缺乏好感。
也许是由小说演化而来，这个世界的娱乐圈文化尤其发达，世人对明星的推崇达到了极高的程度，反而忽视了很多东西。
孩子们梦想成为明星，无数人为爱豆疯狂，众人熙熙攘攘追逐利益，生活节奏高度紧张，网络舆论甚嚣尘上……这是一个太过浮躁、太急功近利的世界。
青鱼想到处走走，设身处地的身处其中，去接触更多的人、事，去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
离家那天很寻常，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春节过去也差不多两个月，初春时节气候还带着寒意，青鱼穿了件厚外套，背了一个大大的背包，脚踩一双运动鞋。
她没让爷爷送，自己沿着路徒步走去了镇上。一路人没有遇见一个人，山林间回荡着她自己的脚步声，夹杂着偶尔响起的清脆鸟鸣，她感受到了心灵深处的平静。
青鱼出门前是没有方向的，到了山下镇子上，坐上了去往市里的车，她听见身后两人的交谈声。
“南边又出现禽流感了，每年这时候都要发一次，肉类应该又要涨价了。”
“是啊，我都习惯了，先素一段时间吧，反正我是不敢吃肉了。”
“这么多年了，国家怎么还没应对方法呢？连预防的药剂都没有……”
青鱼不动声色听着，眉目微敛，翻出手机查了查这次的禽流感事件，同时定下了去往南方城市G市的火车票。
这种广泛传播的病症，在中医里面称作瘟疫，有的瘟疫经人传播，有的则经禽类传播，种类不同传播方式也不同。
她本不知道去往何处，既然听闻了这个消息，第一站便打算先去G市看看，再四处走走。
第23章
华国最大的论坛类交流平台知客里, 两年前出现了一个帖子，两年后，那个帖子已经成了知客浏览量最多、顶贴人数最多、获赞最多的神帖, 历经几百个日夜依然不曾沉没, 高高飘在知客首页。
帖子的标题为：“今天楼主偶遇一位美女，美女对我说：先生, 看你面色发黑……”
一眼看去只觉得这像是一个志怪故事，或是诈骗事故, 其中蕴含美女、玄学等关键词，和那些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局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其中内容却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主楼是这么写的：楼主今天出门散步遇见一位背包客小姐姐, 小姐姐长得贼漂亮！忘记像哪个明星了，反正特别好看！
小姐姐问我讨碗水喝, 我就进屋给她拿了一瓶水, 小姐姐喝了水之后, 突然问楼主：“看你脸色不怎么好, 最近是不是有点失眠？”
楼主最近工作不顺, 本身也有点精神衰弱，晚上确实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平时都是靠安眠药维持正常生活作息的。被美女小姐姐关心，楼主感觉自己要红鸾星动了，立马激动的回答：“对啊对啊！”
小姐姐微微一笑，说：“你吃安眠药睡眠质量也不太好吧？”
楼主是个无情的复读机器，在小姐姐的美色面前已经没有了独立思维：“对啊对啊！”嗯？等等, 小姐姐怎么知道我吃安眠药了？
然后，重点来了！小姐姐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了一连串中药名字，还特意标注了各种药材几两几克，最后留下一个联系方式，递给了楼主！
“这是可以治疗失眠的药方，你可以试试。”小姐姐这么说。
其实我觉得小姐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她给我留下了一个药方子，但楼主眼中只有那个微信号……她肯定是害羞！才用这种方式给我联系方式～
大家是不是以为接下来的剧情，就是楼主顺水推舟跟小姐姐开始感情的交流了？楼主也这么以为的……可事实很残酷，小姐姐丢下一句：“这药方吃一个礼拜再联系我。”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了！
楼主望着小姐姐潇洒的背影，风中凌乱……
好了，说正事，楼主真对小姐姐挺心动的，为了可以再联系小姐姐，所以我要不要按她说的去喝这个药方子？有没有懂行的帮忙看一下，这药方没问题吧？
附：图片2楼：小姐姐字好看诶，如果人真那么漂亮，楼主要不试试？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狗头]
3楼：看不懂，楼主干脆去药店里或者医院里问呗，干嘛在网上问？
8楼：我是中医药专业的，这药方上写的药材性情都比较温和镇静，至于药材的克度，我还没学那么精深，看不大明白具体，不过吃了应该没啥大问题，楼主可以试试？
15楼：想看小姐姐到底长啥样，楼主竟然这么念念不忘的。
……
28楼：我大概知道楼主说的小姐姐是谁了！楼主听我的，喝！那位真的是个高人，隐士高人！
30楼：楼上的哥们咋回事？难道你也和那位小姐姐有啥奇遇？
32楼主：28楼大哥别走，解释一下啊！我好奇心都起来了。
38楼：遇见那位高人的不是我，是我奶奶，我奶奶腰椎间盘突出特别严重，基本到了影响行动的地步吧，然后有次她在公园里晨练，就遇上了高人小姐姐，小姐姐说自己是中医，可以帮我奶奶扎针试一试。我奶奶病急乱投医相信她了，当时就给她扎了针。那天我奶奶回家腰一点都不疼了，精神的不得了，我们都不信这事。第二天我奶奶再去晨练我就跟过去看了，小姐姐说我奶奶需要做一周治疗，这一周她都会留在那里。
40楼：woc太神奇了吧！这种情节怎么有点像小说里写的？
43楼：很神奇吧，所以我说她是隐士高人，一周之后我奶奶的腰椎间盘突出真的好转了很多，她也给我奶奶留下了药方，现在我们还有在联系，因为中医药方不是固定的，会根据病情发生变化。我奶奶可喜欢她了，天天跟周围的爷爷奶奶吹那位林先生，林先生医术真的很高超，楼主能遇上林先生是你的福气啊！ps：小姐姐姓林，本人确实很好看，至于本名我也不知道。
46楼主：我知道了！还以为小姐姐对我有意思呢T^T不过楼主有点胆小，刚把这个药方发给在医院的朋友看了，等他回复看看能不能喝……
78楼：楼主在吗？一个礼拜过去了，你喝药了吗？联系美女小姐姐了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