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几个婢女侍弄了一阵终于可以上榻,头刚碰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接下来好几日她都没有见到萧丽人,猜想她定在生她的气。
她依旧自在的弹琴,没事编个舞跳上一段,这算是最能够消磨时间的事情了。
二月初表姊王炽心被选为太子妃,正在筹备册封仪式。
三月初她去外祖家,表姊妹问起褚容与和萧丽人的事情,她方知道上元节褚容与与萧丽人一起逛灯市的事情如今满城皆知。褚家长辈知道褚容与心意,倒有提亲之意,萧丽人也引来众贵女羡慕嫉妒恨。
她回到府中询问侯夫人,侯夫人笑着说只是耳闻,但是褚家并无任何实际上的表示,此事不过是传言罢了。
从侯夫人那儿回小楼,在走廊处与萧丽人对面相逢。她面含喜色,容光焕发,必是早听到了传闻。
“伊人,你从外祖家回来,表姊妹们可都好?”
萧丽人几乎不问王家的事情,即便上个月王炽心被定为太子妃她也无甚关心,今日笑面含春的问起王家表姊妹,不由让她多想几分。
“都很好。表姊妹们还提到阿姊呢!”
“提到我?”萧丽人惊讶,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欢喜的问,“都说了什么呀?”
这一问才是萧丽人的用意吧。
她笑着道:“自然是阿姊的好事了。”
“说来听听,我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事情。”摇着她的手一脸期待欢悦。
唐小诗顺着她的意思,贴在她耳边低声道:“阿姊和褚公子的呀。”
萧丽人两颊微红,忍着几分笑意,但眉梢眼角的欢喜却掩藏不住。
她开始学着当初萧丽人对病中萧伊人说法的方式:“这事情传的满城皆知,按理说褚家既然得知褚公子心意也该请媒人上门的,如今反而平静的没有任何实际举动,不知道褚家现在犹豫什么。”
萧丽人的笑意凝固了一瞬,慢慢淡了下去。
她又装出一副好心肠劝慰:“兴许褚家想着过了蹴鞠赛再请良媒登门也未可知。”
萧丽人应付地笑了下。
唐小诗借口自己回来有些累先回小楼。
萧丽人原本满心欢喜被这几句话说得陡然生了忧愁,心里幽幽叹了声。再望着转角消失的人,心里忽然犯堵。
上元节相遇,她看出来褚容与对萧伊人的关心,她只当是他的品性温良,对人总是温柔,藏着一份善意。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蹴鞠赛转眼就到了,唐小诗早早的就准备好一切,若非是要答应等着萧乘她想先去西郊。
不多会儿萧乘过来,让她意外的是,萧乘身边多了一个人——梁椽。
她望望天,日头刚升,这大清早,人就已经跑到昌都侯府来了?
“伊人,你怎么穿成这样?”萧乘上下扫了她一眼。
“好看啊。”她笑道,阳春三月,郊外无限风光,这么好的日子出门怎么不打扮美美的?可惜的是缺相机,否则必然要各种拍。
萧乘无奈苦笑,不得不点头承认她今日嫣红裙裾的确把小女郎的娇美和俏皮衬托的淋漓尽致。
恰时萧丽人也在婢子簇拥下过来,她身着丁香色裙裾,清丽淡雅,看上去温柔娴静。
“丽人今天也好看。”萧乘夸赞,胳肘捣了下梁椽问,“你觉得我这两位妹妹哪个更好看?”
梁椽冲他翻了个白眼,有这么问话的吗?是想挑事?未答径直朝外走。
“哎!梁郎,我问你话呢!”
恰时一仆人过来禀报褚公子过来接两位女郎,他们一同朝府外去,萧丽人步子不由加快两分。
褚容与刚下马车,见到从府内走出来的两位精心装扮的女郎愣了下,笑着走上前。
两方见了礼,简单客气几句便启程朝郊外去。
三月西郊蹴鞠赛是帝都贵族郎君们约定成俗娱乐赛,帝都贵族中有七八支蹴鞠队,每年都会参加,一较高低。蹴鞠赛要连续进行三天,都有严格的比赛规制。
唐小诗从车窗朝外望去,远远瞧见前面偌大的草坪围起栅栏,周边停了不少车马,人影晃动。
到了围栏赛场,她急不可耐的从车上跳下去,一位锦衣华服的郎君走过来,好奇的看了眼他们几人,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打过招呼后上前给了萧乘和梁椽一人一拳:“这么晚,别的队人都齐了,我们队差还你们俩。”
“还没开始,不算迟。”
“刚刚听说咱们的对头请了高人指点,这次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高人指点,我们是高人下场。”指了下身侧的梁椽。
郎君哈哈笑着拍了下梁椽:“对对对。去年你没在,我们队输给了田大郎他们,今年一定赢回来。”
三个人说着话朝场内走,唐小诗好奇左右看了看,倒是有不少的年轻郎君和女郎,皆是盛装艳服,相互说说笑笑。
“伊人表妹。”身后有人唤她。
是王家的表姊妹,她立即迎上去,褚容与的目光也紧随跟过去。
萧丽人眸光生寒,不咸不淡道:“伊人与王家女郎只要到一块儿,恐怕就脱不开身的。我们先去看台吧。待会梁少将军下场,她必然过去的。”
褚容与蹙眉,朝前面的梁椽看了眼,走几步又侧目向唐小诗望去,眉间愁绪更浓。
旁边瞧见褚容与的女郎们,有看不惯萧丽人这般俘获褚容与之心,上前搭话找茬。
第17章 古相思曲-7
蹴鞠赛开始后,唐小诗和王家女郎一处,距离萧丽人和褚容与隔着几个席位。起初萧丽人心里舒坦,但见到褚容与的目光时不时瞄向萧伊人方向,心中不那么畅快。
偶尔有过来和褚容与搭讪的贵女,褚容与均是礼貌温柔的应对,即便是贵女们有意无意对她言语挑衅,褚容与也都是淡淡地应对,甚至根本不在意。
她心头委屈,更生闷气。
最后田将军的长女直接坐在了他们的席位上不走,紧挨着褚容与笑脸盈盈的和其聊起来。只要她一开口,田家女直接将话题拉过去,激得她满肚怒火,却又无法当褚容与面发,只能忍下。
“去年常胜队夺冠,今年兄长又请了军中的高人指点,这场赛最后应该还是常胜队得第一。”田女郎看着场上比赛笑着说。
如今上场的两支蹴鞠队,其中一支便是田大郎带领的常胜队。
萧丽人自不服气,瞥了她一眼,满心不屑冷嘲,语气却保持平和轻柔:“这么多年比赛,若说夺冠最多的莫过于猎鹰队了。去年梁少将军在军中未回,常胜队才有机会夺冠。今年梁少将军归来,以我拙见,第一还是猎鹰队。”
田女郎冷冷扫了她一眼,转向褚容与笑容甜甜地问:“褚公子认为呢?”
褚容与从萧伊人处收回目光,看了眼场上的比赛,常胜队已经甩了对方好几筹。他又看向正在等待上场比赛的猎鹰队中梁椽,心头略堵。
“此时尚且看不出,两队五五之间吧。”
田女郎和萧丽人见他回避,不偏不向,心头均有失落。
旁边座席的唐小诗一边吃喝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赛场。
这几日她将蹴鞠赛的规则熟悉了一遍,和现实中的足球赛有极大区别,最明显的人数上就不同。这里的蹴鞠赛每队只有六人。
知晓规则,也能够看得懂,但她对比赛没有太大兴趣,她更多在看人。
一群弱冠上下的郎君们,个个英姿飒爽在赛场上奔跑追逐,所有风姿都尽收眼底,简直是一大享受。
她眼睛一会儿盯着这位郎君,一会儿注视那位郎君,都要看不过来。一边看还一边询问身边的表姊妹们谁谁是哪家郎君,年方多大,有无婚配。引得众姊妹取笑:“你不是来观赛的,你是来觅夫郎的。”
她笑了下,不置可否,却情不自禁地瞥了眼场外的梁椽。
如果他就是自己所穿的这首诗词中的夫婿,他们的结果往好的说,是千里相思,空床难眠;往坏的说便可能是“君为塞下土,妾作山头石[1]”。她还真的要为将来筹算,不能最后真成了思妇、怨妇甚至寡妇。
“常胜队今年比去年技艺飞速提升,我看猎鹰队不一定能够夺回魁首。”隔壁桌的一位郎君评论。
其身边同伴摆手:“不见得,去年是梁大郎不在,今年有他在,依我看这魁首还是猎鹰的。”
“我认同,细数过去几年,猎鹰凡是没夺魁哪次不都因为他不在。”
“不见得,不见得。常胜今年实力远胜去年,猎鹰即便有梁大郎也不一定就能胜。”
“要么我们下个赌,如何?”
“赌就赌,我还怕你们不成。”
几位郎君说着话就开赌起来。
之前的萧伊人并不关心蹴鞠赛,记忆中也没有太多往年蹴鞠赛的事情。她也是这段时间才了解一些。
常胜队和猎鹰队这几年争魁首争得面红耳赤,各有胜负。田大郎和梁椽分别是两队中的拔尖,几乎就代表所在队的实力。但是依大兄所言,他们二人单独相较,田大郎绝不是梁椽的对手。
这两队最后必然是要对上的,她倒是很期待看一看他们两队高下。
当天最后一场是猎鹰队和另一队对赛,她见识了梁椽的蹴鞠技艺,的确出类拔萃,而最让他惊讶的是整个猎鹰队的六名队员配合默契,这是她今天看的这么多蹴鞠队中配合最默契的一支了。
与常胜队相比,她还看不出强弱。
次日比赛依旧,上午有猎鹰队比赛,她勉强在看台上坐了小半天,午后便没有兴致,和王家姊妹一起到围栏外的一处迎风小坡上放纸鸢。
这才是女郎们喜欢的事情。
春风暖阳、青草野花,空气沁人。
纸鸢刚开始飞起来,田女郎也带着婢女过来放纸鸢。
不多会儿,几只纸鸢已经飞入高空,几位女郎牵着线在草坪上追逐打闹,笑声传了很远。
“娘子小心。”细蕊惊唤声,忙过来要拉她,还是慢了半拍,她被人从背后猛撞了下,整个人摔个狗吃屎,幸而草地软,没有摔疼。
她一口将嘴巴里草吐掉,怒气一下子窜了上来。这力道哪里是无意间撞上的,明显是故意撞她。
细蕊惊慌上前扶她。她回头见到与她撞上的是田家婢女,也被摔趴在地,爬起跪伏在地认错求饶。
一个婢女没有主子授意怎敢主动冒犯她?
田女郎将手中的纸鸢线轴交给身边婢女不紧不慢走过来,瞧着她狼狈模样,忍俊不禁。装模做样对脚边婢女斥骂:“贱婢,冲撞了萧娘子,真是该死。”
婢女战战兢兢解释:“婢子不是有心,是樱……”
“是你的错你就得认,还敢强行狡辩?”田女郎怒斥。
婢女不敢分辩,朝她叩头求饶。
田女郎又歉意笑道:“萧娘子见谅,回去我必狠狠教训这贱婢。”
她瞥了眼浑身颤栗的婢子,不过是对方扔过来砸她的石头,她见不见谅也不会和一块石头计较上。
看着田女郎得意的嘴脸。她袖中拳头紧握,真想冲上去狠狠扇她一个嘴巴。
王家姊妹询问得知她没有受伤,一位表姊对田女郎教训口吻道:“我看你是故意指使婢女所为吧?瞧着伊人表妹性子好容易欺负是吗?”
“王娘子,你怎可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的婢女将伊人表妹撞倒了,都是重罪,你责骂一句就完了?回去教不教训谁知道?你就在这儿当着我们的面,把这婢女教训了给伊人表妹赔罪。”转身对身边婢子吩咐,“去找根棍子来,要韧性好的。”
身边婢女立即领命退下。
田女郎被怼得气喘呼呼,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跪着的婢女吓得连连叩首求饶。
唐小诗有些不忍心,这婢女明显不知情况就被推出来背黑锅,劝着表姊道:“何必为难一个婢女。”
“婢女也是主子的脸。哪里犯了错一句话就揭过的,你瞧瞧你被摔的,满身泥土草汁,都不成样子了。”
她垂头看了眼,今日穿的是淡色裙裾,脏污看的尤为明显,也显得更加凄惨。
可这些都不该算在一个婢女的头上。
此时去找棍子的婢女回来,手中拎着一根刚从树上折下的鲜树枝,树叶还没有摘掉。王表姊夺过朝田女郎面前一递:“赔罪吧!”
田女郎怒瞪她们未接。
“你不是要教训这个婢女吗?教训啊!”王表姊紧逼。
唐小诗见跪伏婢女可怜,也不忍她无辜顶罪,瞥了眼对方几人,上前一步接过树枝走到田女郎身前。
“不如田女郎亲自动手吧!”
“你别太过分!”田女郎怒道。
唐小诗皮笑肉不笑:“的确,这样的婢子不该劳烦田娘子亲自动手,那就让你身边的这位……应该叫樱什么的婢女动手,她应该是常帮田娘子教训人,手法熟练。”
朝樱迈步时她抓着树枝的手在田女郎面前猛然伸了下,树叶擦着田女郎的脸颊划过,惊得她叫了声身子朝后摔去,婢女伸手去扶。她一把拉住田女郎手臂,脚上用力朝其小腿踢去,手猛然一拉松开,闪身朝一旁躲了一步,田女郎一头栽倒跪伏在地。
身边几个婢女惊愕立即搀扶,田女郎腿疼得低叫站不起身。
唐小诗忍不住窃笑了下,一旁的王家表姊妹也跟着偷笑。
“田娘子,如此赔罪……可万万使不得。”王表姊揶揄。
田女郎狠狠瞪着她,怒吼:“萧伊人,你……你暗算我。”
“你那叫暗算,我是好心拉你一把。”
“你……”田女郎被婢女搀扶站起要扑过来,忽然动作僵住,慢慢收了回去,委屈巴巴掩面欲泣。
唐小诗警觉地回头望去,褚容与和萧丽人带着下人朝这边过来。
两人走到近前,萧丽人一脸惊骇,询问她怎么满身脏污如此狼狈。
一旁的田女郎竟然一边揉着腿一边嘤嘤哭了起来,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萧丽人又紧接着问:“你怎么把田娘子欺负哭了?”
唐小诗愣了下,什么都不清楚,就认定是她的错?
旁边田娘子似乎还配合着哭得更加委屈伤心,还伴着低低痛吟。
“出了何事?”褚容与声音温柔。
叫樱的婢女立即回话:“婢子不小心误撞了萧小娘子,萧小娘子怒气难消就将我家娘子打了。”
萧丽人立即责怪语气道:“伊人,你怎么能够动手打人呢?”
“我……”艹!唐小诗瞪着萧丽人,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