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那些都忘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鹿念看着她，平静地道：“刚刚想起了一些。”
闻言，鹿姑姑一愣。
“你说什么？”她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鹿念却不看她，视线看向远方，轻声道：“可能是回来了，看到熟悉的东西，就想起了一些。”
“想起什么了？”
鹿姑姑皱着眉头，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鹿念没有理她，继续看着熟悉的景色发呆。
她以前很怕姑姑，但是现在，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鹿念？”鹿姑姑觉得她的状态有些不对。
“嗯。”
鹿念应了一声，她幽幽说道，“你知道吗？我当初……是想跟席家去B市的。”
鹿姑姑嗤笑，“但你还是跟我回来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鹿念道。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鹿姑姑道，“鹿家能给你最好的条件，给你最优越的环境！”
鹿念扯了扯嘴角，“你说的……倒也没错，但不是最主要的。”
鹿姑姑不太相信，“说说看？”
“我想离一个人近一点，到可以看到他的地方。”鹿念望着远方，露出回忆之色，“那大概是我唯一的机会。”
鹿姑姑眉头紧皱，她觉得鹿念好像有些不对劲。
她又听她说道：“可是我现在后悔了。”
鹿念看着鹿姑姑，“确实是因为您的教导，您的督促，我才能变成今天这样——”
“拥有纤瘦的身材，还算可以的事业，不菲的身家，以及……梦寐以求的家庭。”
“但是，我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鹿姑姑脸色沉了下来，但鹿念的状态，又让她心底有些发毛。
“你到底想说什么？”
鹿念弯了弯唇，“我只是想说，以后我想让自己开心起来，不想……再为任何人而活了。”
鹿姑姑蹙眉看着她，却见她站起身，张开双臂拥住她。
“谢谢你，姑姑。”
鹿念抱了她一下，也是这么多年来，她们第一次如此亲近。
“从很久以前就想抱抱您了，直到现在才有这个勇气，好像……也不是很难。”
鹿姑姑愣住，结果不等她回应，鹿念说完又松开了她。
“鹿念，你这到底是……”一向怼天怼地的她，此刻竟有些无措。
“我要走了，您保重。”
鹿念说完，便转过身，心里想着事情，结果一抬头，就见男人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走廊上。
鹿念抬眸，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睛。
两人彼此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顾承彦望着鹿念，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良久，才艰难地开口。
“我都听到了。”他说道。
“嗯。”
鹿念倒是很平静，望着他的眼神，也是平淡的，不复以往的明亮如星，熠熠生辉。
顾承彦心中一痛，有些不太敢相信，“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就刚刚。”鹿念也在望着他，他真的改变了好多，失忆后的事，她也陆陆续续想起来了。
顾承彦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心底满满都是懊恼。
就不该让她回鹿家！
他看到阳台上怔神的鹿姑姑，有些恼火地皱眉，却听女子轻柔的嗓音响起。
“顾承彦，我们……还是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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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离婚？
顾承彦瞳孔微微紧缩, 他望着鹿念，只觉得心脏像被一瞬间撕裂开来一样。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她恢复记忆的第一件事, 就是跟他离婚。
鹿念望着顾承彦，想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感觉眼睛在发热，胸口一阵疼。
明明都经历过一次了，怎么再来一次, 还是这么痛？不，比上次还要疼得多。
鹿念垂下眼眸，不再去看顾承彦, 抬脚往楼梯方向走，脚步微微有些慌乱。
她要离开, 离顾承彦远远的。
然而在经过他身边时, 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只大掌紧紧握着她，力气大得可怕。
鹿念吃疼，想挣开他的手，却根本挣脱不开，她恼怒地瞪向他, 然后对上一双同样冒着火焰的黑眸。
那双眼睛里像有什么情绪在燃烧着, 红得吓人, 男人在这一刻爆发的强大气场, 让鹿念忘记了挣扎。
“你再说一遍？”
男人盯着她，一字一顿，声音像从牙缝里渗出来的一样。
仿佛只要她再说一遍，他就会吃了她一样。
鹿念望着他, 紧紧咬着下唇，最后真的重复了一遍。
“我要跟你离婚。”
她的声音听上去那么冷静，像是心意已决，绝对不会退让一般。
顾承彦深深地望着她，忽然侧眸，看了一眼阳台上的鹿姑姑。
她站起身，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
似乎没想到，刚刚还秀了一把恩爱的夫妇俩，会突然闹翻，甚至到离婚的地步。
顾承彦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拉着鹿念，往走廊尽头走去。
“顾承彦，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鹿念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最后被他强拉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那重重一声响，像轰击在她心上似的。
这里，是鹿念未出嫁前的闺房。
鹿家一直为她保留着，一切都是她出嫁前的样子。
整洁、素雅，有些清冷，跟她给人的感觉一样，顾承彦只来过一次，便记住了怎么走。
此时，鹿念却没心思理会其他。
看着他背对她，咔哒一声锁上了房门，她又急又气，不禁道：“顾承彦，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顾承彦回头，幽黑的眼眸依然盛着怒火。
他瞪着面前的鹿念，心头汹涌着波涛。
这股憋屈的郁气从一年前持续到了现在，前不久因为鹿念的失忆而化解，现在又重新冒了出来。
“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
他压低着声音，怒气不减，“恢复记忆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我？”
顾承彦都要气疯了。
明明刚才都还好好的，虽然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抗拒，但在花园的时候，她最后也没有拒绝他的亲密不是吗？
鹿念别开脸不去看他。
如果他没有上楼，如果他没有偷听，或许她不会这么急，但是既然都被撞破了，也没什么好等的了。
拖久了，也不过是徒增痛苦和烦恼而已。
“离婚协议书，你不是已经签字了吗？”鹿念扯了下唇角。
既然都签了，不就是同意离了吗？
顾承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口深切的痛楚和怒火。
他望着鹿念，忽然，软和了语气。
“念念……”
他轻声喊她。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不仅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反而像是刺激到了鹿念一样。
她忽然走到床边，抓起一个枕头朝他扔了过去，怒声道：“你不要这么叫我！”
然而话音刚落，自己却先哭了。
眼泪顺着脸颊掉落下来，她努力克制，却根本忍不住，一股说不出的悲怆升上心头，让她捂住眼睛，竭力压抑。
顾承彦轻松地接住了枕头，只是看到她这般模样，心头不免又是一痛。
他想起了她手机里的日记。
那样绝望，那样悲伤的文字……如果她真的恢复了记忆，大概也想起了那些让她无法承受的痛苦吧。
脸上的怒容彻底消隐，浮现一丝颓然和无措。
他真的伤得她这么深吗？还有……
“念念……”
顾承彦走近她，只是刚喊了一声，鹿念忽然放下手，抬眸望着他，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却在笑。
是的，她在笑，却又像在哭。
“顾承彦，你喊的人，到底是十七岁的鹿念，还是二十七岁的鹿念？”
她这样问道。
顾承彦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这有区别吗？
十七岁和二十七岁，两个不都是她吗？
他望着女子，忽然问道：“失忆后的事情，你都记得，对吗？”
不然怎么知道他签了离婚协议书？
鹿念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一下，眼泪却再次掉了下来。
她蹲下身，崩溃地抱住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拼尽全力去靠近他，拼尽全力地让自己变得优秀，变得足以跟他相配，可是最后得到的，却是他的冷漠和失败的婚姻。
她真的受不了了。
十年，她追逐了他快十年，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却发现……他根本看不到她。
而且，自己真的爱他吗？
等真的梦想成真了，她却发现，她不知道。
从一开始的期望，到失望，再到绝望。
她成功摘到了果实，却发现那颗果实，是那么苦涩，根本没有她想象的美好。
所以，她放弃了。
她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告诉自己两人性格不合，告诉自己放手。
然而一场车祸，却把一切都打乱了。
原来，他喜欢一开始的自己。
那么那么喜欢，喜欢到为她而改变，还说要跟她过一辈子……
可是，失忆后的自己跟他有多甜蜜，便让她感觉有多悲哀。
她的努力，都是一个笑话。
“十七岁的鹿念爱着你，但是二十七岁的鹿念……不会爱了。”
她轻轻说道。
那些爱，早在靠近他的路上消耗光了。
“我不爱你了。”
顾承彦站在她面前，低眸看着她。
她蹲坐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脆弱、敏感、封闭。
他清楚地感觉到，她在拒绝他的靠近。
想起那个笑靥如花，抱着他胳膊撒娇的女子，他心中便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是他的错。
结婚两年多，却从不曾真正去了解她。
可是……
“我不会放你走的。”
顾承彦也跟着蹲下身，单膝跪在她面前，在女子抬头望过来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是你自投罗网，这一次还想逃？你觉得可能吗？”
他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的泪痕。
鹿念呆呆地望着他。
男人的黑眸那般深邃迷人，专注地凝视着她，那样温柔，是她一直渴望的深情。
可是……
他看着的人，爱着的人根本不是她！
回不去了……她早就不是十年前那个鹿念了……失忆时候的甜蜜，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难道她又要为了他的爱，去改变自己吗？
为了他，她丢掉了自己的过去，现在又要为了他，丢掉自己的现在吗？
鹿念痛苦地望着顾承彦，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顾承彦也是心口一疼，待在他身边，真的有这么令她绝望吗？
他真的……知道错了。
“念念，别这样……”
他与她额头相抵，低低地哀求，“过去是我做得不够好，我已经明白自己的问题，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不懂如何去爱人，但我会努力去学，你再相信我一次。”
“你根本就不明白……”鹿念哭道，“十七岁的鹿念已经死掉了。”
被她亲手杀死了。
“十七岁也好，二十七岁也好，不管哪个你，我都爱。”
顾承彦望着鹿念，无比认真，又无比心痛。
“你是我的妻子，是星阳星月的妈妈，你不要老想着跟我离婚。”
鹿念不语，眸光依然黯淡。
她不相信他。
这个认知让顾承彦恼怒，又无可奈何，一贯强势如他，在鹿念面前，却总是束手无策。
他干脆就不说话了。
顾承彦捧住鹿念的脸颊，霸道又满含柔情地吻上她的唇。
女子的唇很软，沾染了一丝泪水的咸涩。
他深深地吻着她，像要证明什么似的，想方设法勾引她与自己缠绵。
他爱着面前这个女人。
或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早就爱上了，不然又为什么会容忍她，一而再地挑战自己的尊严？
鹿念从没有被这样吻过。
他们上过床，做过最亲密的事，却很少接吻。
心口一阵阵的悸动。
只是想到这改变的原因，她又感觉到苦涩和悲哀，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顾承彦忽然一颤，然后心中狂喜。
他感觉到了鹿念的回应。
他欣喜地吻着她，比之刚才的温柔克制，要多了一些疯狂的热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