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笑了,慢慢走着,一下两下地回头,不经意看路灯看树叶,看她红嘟嘟的嘴唇。渐渐,路灯树叶都不管了,眼睛偷偷只往她嘴唇上瞄。
回家收拾行李,孟昀往床上爬,一把抱住蚊帐,说:“我要把它带回去。”
陈樾把她从床上捞了放下来,说:“再买一个就行。”
孟昀说:“不行,这个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陈樾于是去拆蚊帐。
孟昀眼珠一转,又爬上床,说:“还是再买一个吧,你房间也挂上。”
“好。”陈樾说着,解下系着蚊帐的最后一根绳,只听“啊呀”一声,孟昀不知什么坐在床中间,被塌下的纱帐给埋起来了。她两只手乱挥,找不到出口,陈樾帮她掀开头上层层纱帐,她觉得好玩,自个儿笑成一团。
他的眼神渐渐凝在她脸上,最后一层白纱掀开,她的目光笑盈盈与他的对上,不自觉就被他吸引着安静了下去。
陈樾抿了唇,几不可察地深呼吸,说:“孟昀。”
“嗯?”
他说:“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孟昀一愣,继而眼睛弯成月牙:“几下都可以啊!”音未落,她手伸过来钻进他手中。陈樾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正要收回来擦擦,却碰到她的手心同样温热潮湿。
“喏~”她仰着脖子,朝他努起嘴。
陈樾微微前倾,靠近她的下巴,嗅到她身上清甜的玫瑰香味。他凝滞少许,按捺着心跳,微吸了口气。她被他闻得有点儿痒,轻笑着缩了缩脖子,歪了下脸蛋。他鼻尖轻擦过她柔软细腻的脸颊,嗅了嗅,香香的。
她缩起来:“痒呀。”
他的脸很烫,低低地嗯了一声。
许是他太过认真,孟昀不自觉收了笑容,撅起的嘴巴也落了回去。
陈樾一点点靠近她,炙热的呼吸撩到她唇上,她的心便融化掉了,呼吸绵绵,微微启开了唇,迎接他的到来。他嘴唇亦是微启,温热而柔软,贴含住她的上唇瓣,她轻含住他的下唇,严丝合缝,像齿轮刚好卡到了正确的位置。
孟昀的心在胸腔里颤,她闭着眼,深深呼吸着,感受着他唇间每一丝温柔的轻吮,摩挲,像小孩吃他最心爱的糖果,像男孩悉心呵护他最珍爱的玫瑰。她被他吻得软化掉了,启了齿,伸了舌头来迎合他。
他滚烫的呼吸撩在她脸上,他身体也贴上来了,手伸到她背后将她往身前带,她坐进他怀里,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他的手掌伸进她脖颈后,握住她后脑勺,对她的亲吻依旧温柔,唇瓣含吸,舌尖挑弄,像在宠爱他最心爱的宝贝。
孟昀被他吻得意乱神迷,手扶在他胸口,他的心脏在她掌心剧烈搏动。她又欢喜又满意,更觉安全熨帖,竟想与他一直痴缠下去。人也不觉双手搂住他脖子,搂紧了。他感受到了,吻变得进攻起来,缠着她的,用力含吮。
孟昀哪里料想过他会如此热忱,一下就被攻陷,心都轻飘飘地不知飞去哪儿了。
夜风微撩白纱。
陈樾静静看孟昀,还觉得不太真实。她正坐在他腿上,搂着他脖子,嘟着红红的嘴唇,一瞬不眨盯着他看。她身材细匀,他轻松就能将她腰身圈住,他下巴搭在她肩头,和她交颈而对,拿脸蹭了蹭她肩膀,又吻了下她的脖子,不够,再吻了她的下颌,她的脸颊。
他再度吻上她的唇,轻舔慢磨,鼻息沉沉。
孟昀不禁轻声哼哼,迎合着他,吸咬着他,仿佛有某种魔力,让她轻易就被吸引,直到某一刻,他松开她,只是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抱着,说了句:“孟昀。”
“嗯?”
“我好喜欢你。”
她立刻就说:“我也好喜欢你。”
陈樾想,现在的她并不完全理解他那句“我好喜欢你”里准确的情感浓度,但他并不介意。
这一刻他心跳很快,全身发热,仿佛身体里涌动着某种陌生的很温暖的潮水般的情绪,或许那种情绪是开心,是幸福。
他感受到了。
收拾好帐子再下楼的时候,孟昀勾着陈樾的手臂,几乎是两台阶一蹦,开心都写在脸上。
陈樾锁上了那个原本孤寂的家,骑着三轮车载着孟昀去小市场买了蚊帐,出发回清林镇。路上遇着水果摊,孟昀指挥,陈樾挑选,
“西瓜。”
“鹰嘴桃。”
“玫瑰葡萄!”
“石榴!”
陈樾买了一堆,拿三只纸箱装好放在车上。孟昀看着半车水果,心满意足,脚丫子在凉拖鞋里翘。
经过城市广场,大妈在跳广场舞,小伙子在玩滑板,小孩子满地跑,有人站在场边卖氢气球。
孟昀说:“我要气球。”
陈樾把车开到气球人跟前停下,孟昀就站在三轮车上左看右看,选中一只哆啦A梦,说:“我要拿这个回去逗云朵。让她看看别的猫多有本事,气死她。”
“你就不能对她高抬贵手?”陈樾拿气球绳在她手腕上打结。
孟昀说:“你干嘛护着她,我跟她谁才是你女朋友?”
陈樾没说话,正好轻捧着她的手,便将大拇指挪去她掌心,摩挲着画了个圈圈。跟拿拇指揉猫爪垫垫一样。孟昀笑着打了下他的手。
三轮车起步,几对年轻人经过,有个女孩奇怪地看了眼他们的三轮车。孟昀浑当不觉,三轮车多自在,不晕车不堵车还能兜风呢。
城市霓虹抛诸脑后。行到城乡结合部,黑漆漆的路边停了辆货车,挂了个灯泡,在摆摊卖植物花卉。
陈樾说:“买花回去好不好?”
孟昀说:“好呀。”
陈樾说:“想要什么花?”
孟昀说:“那个粉的月季,茉莉,还有蓝雪花。”
几盆茉莉月季和蓝雪花搬上三轮车,满满当当随车摇晃。氢气球悬在半空蹦跶。
孟昀把木板条往前挪一截,跪在上头从后边搂住陈樾的脖子。
她下巴趴在他肩头,和他一起吹着晚风,看着山头晚霞似火,近处荷叶摇曳,荷花清香;又看天边星点渐起,稻田青黄,一束车灯光下,车轮滚滚向前方。
第32章
孟昀洗完澡, 揉着吹得半干的头发进屋,就见蚊帐已经挂好。她的床不大,也没有床柱,陈樾在天花板上贴了几个固定挂钩做支点。一颗蓝色的哆啦A梦飘在蚊帐旁。
茉莉、月季和蓝雪花的花盆已清洗干净, 灰瓷红陶齐排排站在窗台上, 随夜风摇曳。
孟昀过去将三盆花撸一遭, 回头见桌上一个大瓷碗,葡萄、青枣和石榴洗干净了, 沾着水珠。
她塞颗葡萄进嘴,抱着大瓷碗下楼,听见陈樾在浴室里开花洒的声响。小狸猫自暴自弃了, 抹布一样挂在门槛上。孟昀经过时,它看都不看她一眼。
孟昀对它说:“看吧, 你们猫就没有狗有用。我把陈樾的东西全部偷走你也不知道。”
小狸猫耳朵都不动一下。
孟昀吃了颗青枣, 看看四周,她早已熟悉他堂屋的摆设, 想一想, 沿着小楼梯上了楼去。
陈樾的阁楼和孟昀那边相同大小, 配置也相似,只不过他房间更有生活气息些, 屋里有淡淡的他身上的味道。书桌上摆满稿纸和笔筒;书架上放了些在野外捡的漂亮石头。
孟昀看见架子上一只蜘蛛侠公仔, 想起何嘉树有类似的,应该是他送的;还有些美国那边的手办模型, 应该也是何嘉树送的。
他书桌面前墙壁上挂了些明信片, 年份、风景、寄信人不一。孟昀看一圈,多半是她认识的同班同学。没想到他话这么少一人,毕业后竟有那么多同学记着他。她甚至看到了姜岩和朱小曼的明信片, 朱小曼是从丽江寄来的,写了些祝福的话。那时陈樾的收信地址还在研究生宿舍。
姜岩也给他写过。孟昀粗略一找就见了四张。有的从西藏来,有的从鼓浪屿来,有的从周庄来,有的从泰山来,密密麻麻讲着旅途上发生的故事。
这些年,孟昀国内外去过很多地方,也会在经过邮筒时片刻驻足,但她没有能写明信片的人。
她放下水果碗,见陈樾的蚊帐还没挂,挂钩倒是贴好了。她脱了鞋,抱了蚊帐站在床上,踮脚伸手去够,恰巧陈樾推门进来,见状忙踢了鞋子,一大步跨上床,说:“你放手,我来弄。”
他把绳子系在挂钩上,孟昀捧着帐子跟着他。他刚洗完澡,黑发一簇簇的,穿了件T恤和短裤,一身的薄荷香皂香味。
陈樾系好三个角了,孟昀递给他第四个角,人往后一退,没站稳,床垫一凹,她猛地往后倒。陈樾立刻上前,单手捞住她的后背,把她带了回来。
孟昀趴在他怀里,心脏狂跳。
陈樾轻拍她后背,安抚说:“没扭到脚吧?”
“没有。”孟昀下了床,说,“吓死我了,我以为脑袋要撞墙上了。”
陈樾系好第四个角,说:“木头的,真撞到了,木头比你惨。”
孟昀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小腿,啪!
陈樾就不吭声了。
她拿起水果碗,说:“本来要请你一起吃水果的,不给你吃了,走了。”
陈樾跳下床,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回来。
她说:“干嘛?”
他轻声:“再坐会儿。”
她挑着眉梢,说:“那你要给我剥石榴。”
陈樾说:“原来是不想自己剥。”
孟昀说:“我想啊,但我不会。某些人说的,我非常的不心灵手巧,不协调。”
陈樾笑了,拉了个凳子和藤椅过来,凳子上头摆水果,他坐藤椅里给她剥石榴。
她坐在床角吃枣子,说:“我长这么大就没怎么正经吃过完整的石榴,主要太难剥了,让人烦躁。怎么会有水果长得这么不友好,身为水果,它应该反思它自己。”
陈樾拿小刀在石榴上划了三刀,刀尖一翘,石榴盖子掀开,露出了果衣和鲜红的籽。他听她说完,问:“什么水果才友好?”
孟昀说:“香蕉,橘子,这种。就是很让人省心、性格很好的水果,石榴就是性格不好的。”
陈樾又在石榴皮上划了几道竖线,说:“那你跟石榴还挺像的。外表像,性格也像。”
“……”孟昀脚伸过来,踢了下他的膝盖。女孩的腿又细又白,脚板心软软的,凉凉的。
陈樾双手一掰石榴,分成三块,再一掰,成了五块,去掉果衣,如同五小座红钻石小矿山。孟昀忙推他:“你刚怎么剥的,我没看清楚!”
陈樾笑:“谁让你不看的,下次。”他起身下楼去了,再上来时拿了个碗和小勺。他很快把石榴籽齐排剥落下来放进碗里,钻石般闪闪的一满碗,插上勺子递给她。
孟昀舀了勺石榴嚼吧,果质饱满清甜,满口留香。
她幸福得眯眼笑,说:“好好吃。”舀一勺给陈樾,陈樾也吃了一口,很是清甜。
“我们院里的石榴能吃吗?”她伸头望,石榴树枝茂盛,红色的果儿垂在木窗边,“好像还不够大。”
“这树没人管,天养的,味道好不好,估计就云朵知道。”
孟昀笑起来:“你进门的时候看见云朵挂在门槛上没有?”
“没有。”陈樾说,“你又跟她吵架了?”
“我给了她一点职业方面的建议。”孟昀说,转眼见木窗上一只壁虎,道,“你看,云朵就不会抓壁虎。”
“为什么要抓壁虎,壁虎吃蚊子的。”
孟昀说:“好吧,反正你不怕,蜈蚣都不怕。你怕蛇吗?”
“不怕。”
“蜥蜴呢?”
陈樾摇头。
“也不怕昆虫了?”
“有什么好怕的?”
“蟑螂?”
“蟑螂不就是昆虫么?”
“老鼠?蝎子?”她开始了动物大讲堂,“狼?熊?真的没有怕的吗?”
陈樾低声说:“我怕了你了。”
孟昀伸手来打他,但她坐在床角,够不着,人往前一倾,陈樾立刻接住她的手,稳住她。她重新坐回床上,微红了脸。
孟昀吃完一整碗石榴了,后知后觉地说:“完了,我今天吃太多了。”
陈樾说:“水果而已,不要紧。”
“哪有?晚上烧烤就吃了很多,肯定长胖了。”孟昀说,“来的时候没带称,在这里天天吃,肯定重了——”
陈樾看她半刻,忽起了身,过去将她打横抱起来,掂了掂,说:“轻的。”
孟昀低笑:“你又没抱过我,怎么比较?”
陈樾说:“那次醉酒抱过的。”
孟昀说:“那你以后每天都抱一下,看重了还是轻了。”
“好。”
陈樾将她放到床上,要起身,她却不松手了。她手腕搭在他脖子上,闻见他身上的气息,不自禁朝他仰头。他呼吸就乱了,低头迎上她的唇,她顺势往后倒,他被她牵引着沉进了帐子里。
纱帘在额间摩擦,白花花的朦胧的世界。他的鼻息炙热而潮湿,抚过她的唇角,她的耳朵,她的脖颈。
陈樾将她搂在怀中,手掌轻摁在她后背,像捧着易碎的玻璃般悉心。指尖隔着衣料,顺着她的蝴蝶骨触到肩头。她就势缩了下肩,西瓜红的肩带松落下去。
陈樾一下子就不知道手该放哪儿了。
孟昀正吻着他的脸颊,鬓角碰着他发烫的耳朵,轻轻笑了,一颗心贴进了他的手心。就听他呼吸凝止,吸气声明显重了下去。
帐帘沙沙作响,缠着她宽松的裙摆,在床单上搅成一团。
她脚丫子伸出蚊帐,又拉进去。帐子划过皮肤,质地有种磨砂的粗糙感,像他的黑发划过的感觉。
他的吻,便是山中夏夜的感觉,潮湿,赤诚,热烈,直穿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