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他检查身体的医生是个四五十的老华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他把刚才写好的病历簿递到楚明遥手里，“还是带他去心理科检查一下吧，这孩子已经不只是怕生了，保不准是有过什么心理创伤。”
“家里是发生过什么事吗？”医生又追问道。
“他爸妈过世了，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吧。”看向趴在护士怀里的陈晓聪，楚明遥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在属于原主的记忆里，父母离世的那个晚上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最疼爱自己的人骤然离世……那一种痛苦，楚明遥深有体会。
比起当年的原主，陈思聪还要小了几岁，这样小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把那些在记忆里的伤痕轻易抹去？
把手里的病历簿塞给一旁的小弟，楚明遥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晓聪，该跟姐姐回家了，奶奶做了好多好吃的等你，别让她等急了。”
和自己的妈妈有些不一样，站在门口的那个大姐姐也是很漂亮的那种女人，但是和妈妈的漂亮又不太一样，唔，是很“热情”的那一种漂亮。
陈晓聪稍微松了下手，抽噎着试图朝她的方向走近。
一抬头，他又看到了身后的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严肃的表情把他的恐惧一下给勾了起来，还没走出几步就又跑回了护士的怀里。
“他们，他们……”陈晓聪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情绪，那些人带给他的感觉，真的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不怕不怕，哥哥在这呢。”
站在门口，林琛朝他招了招手。
是刚才把自己从车轮下救出来的大哥哥！
陈晓聪记得那一张脸，因为他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个好人。
“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林琛又接了一句。
“嗯！”
听到这，陈晓聪仿佛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从护士的怀里跑出来后，一溜烟就逃到了林琛的身后。
抓住他破烂的西服一角，陈晓聪看周围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满了警惕。
林琛很少跟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接触，看着他两条脆藕一样稚嫩的小手，被汗渍黏在一起的头发散发着一股书本的油墨味道。
帮人帮到底，既然都把孩子救下来了，就顺便把他送回到奶奶身边吧。
余光瞟向旁边的楚明遥，她刚才皱缩的眉头这才放松了一些。
送小孩子回家自然是出于好心，但最重要的还是为了楚明遥。只要她能够宽心，让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既然林琛肯送陈晓聪回家，楚明遥这才想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小弟们特地给她排了个专家号，总要检查一遍身体才好。
“等一下！”楚明遥正准备离开，林琛赶紧叫住了她。
还不等楚明遥说话，她身后的几个小弟却先露出了凶恶的表情。
“谢谢你今天救我，有时间我一定……”
“别，你不用谢我。”侧过身，楚明遥一脸冷漠地打断了他，“我其实只是想救孩子而已，没想救你。”
现在一看到林琛的那一张脸，楚明遥就能想到在粤海酒店的那个上午，想到那个女人找他要钱的那一句话。
这样的林琛还是离他远些比较好。
“我还要去检查身体，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林琛能够感受到她说话时字里行间地怒气。
唔，看来她还记着那天的误会，一定是在赌气。林琛暗忖道。
“没，没事了。”林琛有些失落道。
看着楚明遥离开的背影，那一阵失落只维持了一会，很快就被身边的陈晓聪驱除得干净。
摩挲着陈晓聪的头发，林琛似乎对楚明遥放下误会这件事充满了信心。毕竟她的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说什么没想救自己绝对是气话，她才不舍得自己的孩子生下来没爸爸呢。
——
肇事的鎏川会小弟前脚被楚明遥打伤送进了医院，后脚陈峰就收到了风声。这次的小弟把事情咬得死死的，没有出卖陈峰，只是楚明遥和林琛，一个个都平安无事。
他妈的！这些人办事真是没有一个靠谱的，竟然能又一次失败！
用力地将手里的烟头按在桌子上碾灭，雪茄的味道已经不能够让他放松了。他现在不仅对那些对自己阿谀奉承的人失望，甚至还对整个鎏川会失望。
之前在前老大的带领下，组织里所有人都办事得力，这下可好，换了个大姐大后，办什么小事都一无所获。
真是一群废物！
“嗡嗡！”
坐在老板椅上，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只手机不停在震动，上面显示着一串通讯录以外的数字，但陈峰却对那个数字无比熟悉，甚至说得上恐惧。
身为鎏川会龙首阶层的人，陈峰还没有真正怕过谁。唯独这个电话，让他不得不收起所有的戾气。
“喂，Z先生。”按下接听键，陈峰小心翼翼地说道。
Z先生是电话那头的代号，买|凶这件事，几乎很少会有人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
电话那头静得出奇，像是在一间空荡的大房子里。过了半天才有一个阴郁的声音问道：“我已经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了，还是没有办好吗？”
“抱歉，今天差一点就得手了，是我的人办事不利。”
“我要的是结果，过程，我不想知道。”男人强调道。
陈峰没敢再接下去，男人的那一句话把他的解释全都给堵了回去。一向霸气十足的陈峰头一次在人面前表现得这样谦卑。
“这个月月底，如果我不能在报纸上看到有关林琛的消息，就用你的补上。”
这是男人的最后通牒，也是陈峰最后的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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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林琛：晓聪呀，你胆子大吗？
陈晓聪：其实还阔以。
林琛：那我试试你呀？你去跟遥姐姐说一句话，就证明你胆子大。
陈晓聪：好！
林琛：@#￥%……&
客厅里，
陈晓聪：遥姐姐！
楚明遥：嗯？
陈晓聪：嫁给我怎么样！
林琛：_(:з」∠)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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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敷在小肚子上的盐枕腾着一股股热量，即使是在略冷的秋天，都不会觉得手脚冰凉。
喝着一杯蜂蜜水，刚才的那一碗药实在是太苦了，咕咚咕咚地灌了大半杯都没压住喉咙里的那一股苦涩。
医生说她前两天的情绪波动太大，胎气不稳，又怕开西药会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索性开了一下温和的华药滋补身子，只是这味道……
“呕！”
肚子里一阵反胃，刚才喝下去的药非但没被这甜味压下去，反倒还涌了上来。
“赶快压压，一会吃完饭还有一碗药等着你喝呢。”拉扯着盖在楚明遥腿上的毛毯，禹郑楠的声音略显严厉。
之前在特殊中心那么苦，刀伤、病痛是常有的事，楚明遥却从来没有喊过一句疼。现在这肚子里的孩子却折磨得她昏天黑地，将来等他生出来，绝对是个小魔王。
捂着嘴，楚明遥摆了摆手，说：“不行了，我实在喝不下了，这药太苦了。”
都说生活苦，那说这句话的人肯定没喝过安胎的华药，那才是真的苦！
咋了咋舌头，这蜂蜜水的甜味实在是腻的很，楚明遥倒有些想吃点酸的东西了。
记忆里，曾经在荒岛上吃过的一种深色的莓果子味道正好，酸溜溜的口感，再加上丰富的果汁，光是想着就让人流口水。
最后的毕业考核，禹郑楠曾经在荒岛上用这种果子给楚明遥熬过一大锅的汤，里面还加了不少的海鱼肉、贝肉和一些有味道的树叶。最后出锅后，那味道酸甜适口，又多了海洋的鲜味，再加上丝丝的辣味，嗯~简直是世上难得的美味！
“哥，我想吃点酸的。”楚明遥说道。
“那我去找人给你买几斤橘子？或者柠檬？”
楚明遥摇摇头，伸手在空气中比划着那种没办法描述的味道，“不不不，是之前咱们在荒岛上，你给我做的那一种鱼汤，酸酸辣辣的那种酸。”
禹郑楠：？？？
在楚明遥的记忆里那是一股子酸辣，是曾经在痛苦中略有味道的回忆。但在禹郑楠眼里，那确实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因为经过高温杀毒，总要比生吃要好得多，所以那一锅汤纯粹是为了活下去才做出来的。用莓果子炖出来的鱼实在是太酸了，加了那些树叶后味道更加奇怪，那种怪味同样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
自己的这个小妹味蕾还真是独特，竟然会喜欢那种味道？
“算了，估计也买不到那种莓果，还是买点橘子吧。”
那毕竟是属于记忆里的味道，都过了这么多年，连自己都忘了莓果子的样子，怎么可能再找得到？
“行，那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去给你买。”接过楚明遥没喝完的那杯蜂蜜水，禹郑楠急忙地离开了她的卧室。
就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这可是小妹想吃的东西，必须得快点帮她弄来！
——
中午十一点，各大酒店都已经开始准备料理要用到的食材。
清洗果蔬肉蛋、整理案板刀具，偌大的厨房里，所有的厨师、学徒都在忙着手里的工作，只等着客人一来就点火做饭。
“嘭！”
后厨的大门被一脚踢开，紧接着一连冲进来了十几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而今天领班的主厨正被那个一米九的大汉像弱鸡一样拎在手里，气势汹汹地朝盛满了水的清洗台走去。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一个个都被吓得怔在原地，生怕惹怒了这群人会招致杀人之祸。
大口地喘着粗气，那个一米九几的男人不知道是恼怒还是急忙，松开右手的同时，一把抓起了旁边的一把尖刀。
“别别别！求你别杀我，你要我干什么都行！”主厨被吓得两腿发抖，闭上眼睛，好像下一秒就会情不自禁地喊出一声“爸爸”来。
鎏川会其他的会众几乎每个人都盯着一名厨师，手里的一把刀时刻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几秒钟后，主厨非但没有觉得喉咙被刀划开，反倒刚才揪成一团的领口被打理得平整，贴近心脏的那一只口袋，也被塞进了一张硬邦邦的卡片。
至于那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塞进了自己的手心。
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时针和分钟已经弯成了九十度的垂直距离。
“这是五十万，你赶紧教他们做鱼！”禹郑楠急切地催促道。
朝着旁边的水池子里猛地一伸手，那一层鱼鳞丝毫没能阻挡得了禹郑楠，再次抽出手的时候，一条三斤中的黑鱼就这么被他扣在手里。
五指按在鱼头上，手背上浮起了几根青筋。骤然脱离了水环境，那条鱼拼命地摆动着有力的鱼尾，溅起的水花在主厨那身白色的厨师服上留下了不少的水渍。
禹郑楠的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啪！”
当黑鱼落在后面案台的一瞬间，刚才激烈的挣扎瞬间停止，张开的鱼唇也不再抖动。
“什，什么？”主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教他们做鱼！”禹郑楠再一次强调道。
花大价钱来吃饭的人他见过不少，可还没见过有谁要花大价钱学做鱼。
禹郑楠带来不少鎏川会里比较有做菜天赋的小弟，以防自己发挥不好，他们还能顶替一下。每个人手里的刀都已经跃跃欲试，锋利的刀刃以后品尝人血是不太可能了，但是可以尝尝鱼血的味道。
低头看了眼口袋里的银行卡，主厨咽了咽口水，“先生，您们想学做什么鱼？”
“就是那种又酸又辣的，稍微带一点腥味的，用一种莓果子和树叶煮出来的……”
禹郑楠尽力去形容那一种味道，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只能记起大致的模样，用了什么树叶和果子他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主厨心里暗想道。
听他描述了半天，主厨才敢开口，“是酸辣鱼吗？”
“不是酸辣鱼，没有用酸菜，用的是一种莓果子。”禹郑楠皱了下眉。
“那我们可以用其他水果来代替，辣味的话，可以用香辛料。”
主厨做过不少的美食，对于那些出现在荒岛中的味道，尽管不能用现成的食材来搞定但是用其他味道来代替也是可以的。
捋起袖子，主厨没有了刚才的恐惧，用手里的刀子在那一条鱼上比划了两下，对于怎么做这一道酸辣鱼，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好，那我就试着做一下。”主厨长舒了一口气道。
“麻烦你了。”
扭过头，禹郑楠对所有的鎏川会小弟大声吆喝道，“快跟厨师们道谢！顺便帮他们把手头的活儿都给收拾了。”
众小弟异口同声：“是！”
紧接着，所有人挺直的腰板都冲着身边的厨师们弯成了九十度，“多谢！”
——
中午十二点，小区里的每一栋楼都弥漫着阵阵饭香。
楼下停着一辆加长林肯，窗户上用蜡笔留下的那两个小人显得有些突兀。
“林先生，要不中午就留下来吃饭吧。”擦了擦手上的水，陈阿婆主动又拿出一只碗往里面加饭。
这几天，林琛每天中午都会亲自去接陈晓聪回家，熟络起来之后，陈晓聪对这个大哥哥的好感直线上升，不仅不怕，还会时不时地露出一个羞怯的笑脸。
拉着林琛的衣角，陈晓聪也小声地挽留道：“哥哥，留下来吃饭吧，奶奶做的糖醋排骨可好吃了。”
陈阿婆是南方人，做糖醋菜的手艺出神入化，菜一出锅就能够闻到那一股酸甜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