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
敲了两下房门, 林琛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领口的领结。
“进。”一个干脆的声音说道。
那是顾笙杰的声音。
推开门，顾笙杰正坐在楚明遥床边的长沙发上，膝盖上放着好几份文件袋，旁边的小桌子上那一杯温水已经凉透，陶瓷的水杯上印着一只红色的爱心。
抬头瞥了他一眼, 楚明遥又继续面无表情地筛选顾笙杰拿来的资料, 一声招呼都没打。
“这几个人按照法律关不了多久。”
“那就交给我，我来处理。”
“那我……”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一派和谐的场面超乎林琛的预料。
聊得时间有点久了, 楚明遥的嘴唇又起了干皮, 主动把她旁边的水杯续满，陶瓷水杯上同样印着一只红色爱心。
这分明是情侣水杯！楚明遥怎么会跟他用情侣杯！
林琛心里咆哮道，但脸上却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你可来了，我们已经等你好久了。”主动从沙发上站起来，顾笙杰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眼神一直在他身下的轮椅上打转，“怎么，被楚小姐打了一下就到坐轮椅的地步了？”
“你……们？”
顾笙杰说了一大串话，林琛只注意到了一开始的那个关键词。
这转变未免也有点太快了吧？之前还在自己面前嚷嚷着把楚明遥绳之于法，左不过才一天的功夫，就从敌人变成了“我们”？
林琛胸口的伤好像又疼了一下，唔，是心痛的感觉。
好几年的哥们，林琛从来没跟他计较过。但是在楚明遥这件事情上，他绝对不能退让。自己才是跟楚明遥关系最近的人，才不能让她跟别人成为“我们”。
推着自己的轮椅，从顾笙杰身边经过的时候，林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地上全都是筛选之后的文件，好像是一些有关房地产的资料。轮椅在上面留下一条压痕，覆盖在之前写下的钢笔字上。
“没事吧？怎么又来医院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林琛关切地问道。
正准备伸手去替她拉一拉半挂在床边的被子，停顿了一下还是把手又缩了回来。
当着外人的面，他还是记得楚明遥之前说过的话的。
“嗯。”轻哼了一声，只一个字，就把林琛刚才的问题全都回答了。
品了口杯子里的温水，楚明遥这才正眼看向轮椅上的林琛：“林先生，有件事情我需要跟你商量一下，希望你能够帮忙。”
“说吧，只要你能说出来，我一定能办到。”林琛信誓旦旦地说道。
“就是工厂拍卖的事，我们希望你能把工厂让出来给鎏川会。”
顾笙杰把沙发上的资料拿起来，递到了林琛面前。
华都有好多被淘汰掉的工厂，其中一大半都要被林氏集团收购，剩下不能直接收购的则要进行司法拍卖。
而这些需要被拍卖的工厂中，有一处是楚明遥所需要的，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得到这一处工厂。
为了争取更多的利润，林氏集团是这次司法拍卖的最大买主，只要找他帮忙，让他不要叫价竞争，这处工厂八成就能落到鎏川会的口袋。
“没问题。”林琛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
这可是楚明遥开口的事，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嘛。只要她能够高兴，别说是一座工厂，就算所有的工厂都给她拍下来都没问题。
林琛答应得干脆，刚才一直绷着脸的楚明遥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意。
“那就提前谢谢你了，有你的帮助，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用圆珠笔在文件上勾画了一下，楚明遥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你……”
“工厂人手的话，是需要鎏川会的小弟吗？还是重新招募一点？”林琛的唇间刚挤出一个字，顾笙杰就打断了他，继续说了下去。
抬头看向顾笙杰的方向，隔在两人之间的林琛自然而然地被她无视掉了，“我们鎏川会的人手够了，只是相关证件还要你们帮忙。”
“这个自然，只要是在法律内的行为，我们警局全力支持！”
两人在谈事情的时候，林琛不由地往下缩了缩脖子。
存在感越来越弱了，她眼神里的光芒几乎全都落在了顾笙杰身上，一点都不肯给自己。
自己才是她的男朋友啊，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太过分了啊喂！林琛在心里咆哮道。
一脸怨怼地盯着顾笙杰的脸，这小子的面孔变得还真是快，怎么从前不见他这么上赶着讨好一个人？
别人也就算了，这可是自己的女朋友啊！不厚道！
该说不说，顾笙杰其实也并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动作，跟楚明遥说话时，一直保持着正人君子的恭敬，偶尔附和地勾勾嘴角，算是对她谈论的方案的回答。
病房里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醋味，全是从林琛的眼睛里飘出来的。任何人和楚明遥走得太近都不可以，包括自己的好兄弟在内，也不行！
听他们一直在聊着工作上的事情，林琛是一句话都插不上，又不想就这么从他们中间撤出去，真是尴尬到默默地抠手手。
马上快入冬了，晚上七点，窗外的夜景已经和十点多的一样了。
看了眼手腕上手表，顾笙杰提议道：“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听顾笙杰这么一说，林琛这才提起了精神。
靠在枕头上，楚明遥疲累地揉了揉眼角。一睁眼，准备下床吃点东西，这才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一个林琛。
“刚好把他一起带走吧。”楚明遥接了一句。
林琛：？？？
还以为等顾笙杰走之后自己能留下跟她说几句话，这下可好，楚明遥的一句话就把自己推出去十万八千里。
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当目光转移到顾笙杰身上的时候，林琛清楚地看到她的瞳孔里闪过一丢丢欣喜。
把资料收拾好抱在怀里，顾笙杰拉着轮椅后面的握把就把林琛给拖出了房间，“好的，那你好好休息。”
朝两人摆摆手，楚明遥的那一句再见的招呼里，根本没有一个字是给林琛的……
从病房里退出来，前一秒还瘫坐在轮椅上的林琛“蹭”地一下就窜了起来，双手紧紧地勒住伸手顾笙杰的脖子，要是身体不允许，真想把他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你怎么那么多话！”
“那可是我喜欢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跟她走得那么近！”
“你过分！我今天非要掐死你！”
林琛的咆哮三连，一声比一声激烈。还从没见过楚明遥会跟哪个男人心平气和的谈事，就这么在两人中间坐了这么久，林琛怎么可能淡定的下来？
好不容易从林琛的魔爪里挣脱出来，那张狰狞到变形的脸可跟平时自己认识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你说什么呢？我们在谈工作的事，怎么就走得近了？”顾笙杰揉了揉被他掐红的肩膀，辩解道。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有今天下午的意外，顾笙杰对楚明遥的态度是崇拜大于欣赏。
别看她是鎏川会的大姐大，她这满脑满心装着的都是国家、社会、人民，骨子里和正义的人民警察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思想比自己想得还要深刻。
年龄比她小，可顾笙杰已经觉得自己要成为她的小迷弟了。
“她是我的女人，你以后注意点距离，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啊。”林琛没好气地威胁道。
被他这么一提，顾笙杰才反应过来，之前林琛一直都很喜欢楚明遥，好几次都是他强出头保护她。
虽然每次两个人见面都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但林琛眼神里的光芒可一点都没减少过。
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手搭在林琛的肩膀上，顾笙杰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楚明遥人很好，我知道你很喜欢她，不过还是问一问她的感情情况吧，毕竟人家都有孩子了，总不能撬墙角不是？”
林琛脸越说越黑，真没想到自己在好哥们眼里竟然成了撬墙角的人。
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林琛一把将他的手给扯了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就是孩子他爸。”
顾笙杰瞬间石化，张开的下巴恨不得掉在地上。“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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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楚明遥：给你三次机会，猜猜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林琛：男的！
楚明遥：不对。
林琛：女的？
楚明遥：不对。
林琛：啊……不会是不男不女？
楚明遥：我看你是找死……
第30章
房产司法拍卖会定在月底的最后一个周末。
这些拍卖的房产, 大多都是被没收来的, 或者因为闲置太久、业主多年联系不上才被公开拍卖。
工厂、楼房是这次拍卖数量比较多的房产, 几处烂尾楼也成了不少小公司看准的目标。
早上九点，参与这场拍卖的公司代表陆续到达拍卖会现场。
有的带着几箱现金, 有的身边跟着几名助理，每位老板都是西装革履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金钱气息。
车子停在拍卖会门口，开门的一瞬间, 楚明遥又感觉到了初冬的寒意，赶紧掖了掖领口这才从车上下来。
一身浅蓝色的病号服再加上一套深紫色的羽绒服，一头卷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在医院呆得时间长了，闻不到丁点的洗发露香味, 全是消毒液的味道。
医生特意嘱咐, 少穿高跟鞋以免给小腿太多的压力，楚明遥脚上的那一双棉拖鞋倒是软乎乎的，前面两个黑色的小毛球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从车的另一边下来，顾笙杰和另一位鎏川会的小弟拎着两箱子钱。
楚明遥所有的积蓄都在这里了，为的就是把这一处小工厂给拍下来。
“那个小厂子是第几个来着？”楚明遥问道。
从口袋里拿出今天拍卖品的顺序, 顾笙杰大致地扫了一眼, 说：“第五。”
抖擞着肩膀，楚明遥上楼梯时不由加快了速度, “赶紧结束吧, 晓聪他们中午就放学了, 今天的作业有外语听写，我得教教他们。”
住院的这几天，陈晓聪他们的学习楚明遥可一点都没放下，鎏川会几个学历高点的小弟本来都把辅导他们学习的活儿揽过来了，楚明遥还是不放心。
孩子们的学习可是大事，必须要亲力亲为才行。
参加这次拍卖的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了，能容纳五百人的大厅里，一百多名小老板三三两两地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部计算器。
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楚明遥一点都不像那些老板一样紧张，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眼神不断地在那些差不多要谢顶的人头间打转。
“嘀嘀！嘀嘀！”
男人口袋里的计时器响了，这是一个信号。
把那一箱子钱放在脚边，男人赶紧拿起旁边的手提包，胡乱地翻动着里面的东西，好几瓶不同温度的液体被放在不同的角落，手碰到的时候一阵冷一阵热的。
拿出一瓶深绿色的东西，还没打开盖子，都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大姐，到时间该喝蔬菜汁了。”鎏川会的小弟主动打开盖子，又从袋子里摸出两根吸管插进瓶口，“今天是芹菜黄瓜柠檬汁。”
这是医生的吩咐，为了补充身体所需要的营养，每天都要喝不一样的果蔬汁还有牛奶，甚至饭菜的种类、份量都是精心设计好的。
嗅了下瓶子里的味道，像是雨后的青草上冒出来了一把用醋泡过芹菜……
“呕！”
还没入口，这味道就足够让楚明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拿出一包纸巾，粉红色的包装印着一个正在爬行的小宝宝，和顾笙杰平日里严肃正直的形象有点不太搭调。
“味道虽然有点难喝，但是想想孩子，还是喝了吧。”
在警局里上班，顾笙杰曾经也劝过不少罪犯端正态度，义正言辞的语气足够把那些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人压垮。
但是楚明遥毕竟不是罪犯，稍微放缓点语气、又降低了点音调，最后再加一丢丢讨好的态度……唔，这应该就是劝人应该有的态度吧？
楚明遥这肚子里，可是林琛的孩子啊。要是生下来，自己可就是这孩子的干爹了！
对待未来的干儿子，肯定要一百二十分的照顾。否则，要是林琛知道自己怠慢了她们娘儿俩，还不跟自己拼命啊。
“太苦了，怎么生孩子这么受罪啊。”小口地吸了一口，那味道简直涩口到爆，楚明遥的脸扭曲到几乎变形。
太难喝了！
黄瓜的味道一点也尝不出来，全都是生芹菜的味道，还有酸掉后槽牙的柠檬汁……呕，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喝下去的东西。
赶紧抽出一张纸巾，趁楚明遥把那一口青绿色的汁液吐出来之前，顾笙杰立马递了过去。
两人的手只不过是无意间触碰了一下，在某人的眼里却如同擦出了无法描述的火花。
“林总，那不是顾警官和楚小姐吗？”
把可能的盈利数额算出来，助理正要跟林琛解释，一回头就看到他整个人都趴在椅背上僵住了。
目不转睛地盯着后面的一处，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嫉妒、愤怒。
一会青、一会黑，脸谱能变出来的颜色在他的脸上都能看到。
顺着他那一道灼热的眼光，助手一下就看到了坐在后面的楚明遥和顾笙杰。
拍卖会还没开始，林琛他们就到场了，就等着可以早点见到楚明遥。
坐在第一排不停地向后面观望，楚明遥几分钟前刚进来的时候，林琛就看到她了。从她挑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到她和蔬果汁，他全看在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