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身为资深学霸，回答问题相当谨慎：“因为寒门供养读书人非常难，以前读书的成本很高，没有九年义务教育。”
许晨阳也附和：“没错，社会生产力普遍低下，平民之家合全家之力供养一个完全脱产学习的人，也非常艰难。”
宋楠楠点头：“你们说到了第一个点，就是求学成本的问题。古代能够考上举人进士的寒门子弟本来就寥寥无几。那么这些人入仕之后，能够有所成就的，我问你们，多不多？”
许晨阳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会太多。这个龙生龙凤生凤，丑小鸭生活在鸭群里头也以为自己是鸭子，它没学过当天鹅呀。高门大族出来的人从小耳濡目染，要怎么为人处事要怎么当官，他肯定早就会了呀。”
眼看着宋楠楠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脸上，少年的自尊心也逼着林安不得不绞尽脑汁：“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这种事情起码得有人领进门。没人帮忙在前面趟雷的话，县太爷一上任很可能就已经被捕头、师爷他们联手玩的晕头转向。我记得清朝还是哪个朝代就有个案子，县衙的总捕头为了占据窃贼偷盗的赃物，用另外一个无辜的人冒充窃贼首领代替他去死。这人跟师爷勾结了以后，原本县太爷没掺和这事儿的，最后案子发了，县太爷也失察，一并受个处分。”
宋楠楠点点头：“没错，你们说的都很对。”
屋里头连她在内三个人都没觉得，这场景有些怪异，好像她真成了老师一样。
“还有一点，你们刚才没有说到的，当官以后来自家庭乃至整个家族持续的资源支持。这么说吧，所有地方都希望自己这块儿的能耐人，最好是当大官的。比方说修高速公路，经过哪些地方，哪有出站口，你要是在关键的位置有人，路就能修到你的脚下。这个要致富先修路，路修好了，一方经济也就发展起来了，这不就是主政地方事物官员的政绩了吗？”
“啊啊啊，我想起来了。”许晨阳突然间插话，“就跟以前咱们这片厂吃订单一样。好多地方都从我们这儿拿货，上面就直接把订单发下来，厂子只管生产就好，不用担心没地方卖。现在不行了，东西生产出去亏本都卖不掉。”
宋楠楠相当满意，敲了敲桌子做总结：“这就是持续的资源投喂。还记不记得我说的1万小时法则。这世上大部分人的资质都相差无几，你得到的锻炼越多施展的平台越大，你取得的成就就越高。就好像张曼玉，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演技好有天赋，可是她刚出道的时候也是花瓶。如果后面就没了机会再给她拍戏，她也不可能成长为一代传奇影后啊。”
许晨阳点头：“有道理，但是我们为什么要讨论这些？”
作为初二的学生，放寒假的时候，难道不应该老老实实的写寒假作业吗？
好吧，他知道宋楠楠写作业快，现在已经在写竞赛题了。可是他们讨论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宋楠楠一本正经：“你忘了，校长说的学成才就必须得先做人，要学会独立思考是非对错，不能人云亦云。不然将来就是从高等学府毕业出来了，说不定生活也会变成一团糟。再说了，你俩不老觉得文科学习更难吗？为什么？因为文科里头的很多内容不仅仅靠背诵，还需要生活的积累。这种积累不仅仅源自于我们的经历，更重要的是我们对人生经历的思考。
知道为什么你们男生的文科成绩普遍不如女生吗？因为你们男的对于生活的思考真的比女生少。”
还有公务员考试也是，宋楠楠参加过单位好多次招考，得高分的基本上都是女生居多。每回这时候社会上就有声音跳出来说什么死记硬背是女生的专长。实际上但凡考过公的人都知道，你上哪儿背去，公务员考试压根就没教材。
女生之所以考得好，是因为女生的确考虑的比男生更全面。回答问题也是，无论笔试面试，各个点能够想的更多的也是女生。
许晨阳举手：“我不同意，我也想的挺多的。”
宋楠楠皮笑肉不笑：“你爸妈每天进货多少原料出货多少？营业流水又是多少？”
许晨阳傻眼了，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话。
宋楠楠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奶奶给三个厂子带账，每年加上退休工资，总共有4份收入。我妈到今天卖出了6件衣服，营业额为1000块。”
许晨阳赶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他错了，他没事，为什么要跟宋楠楠争执。
林安笑了起来：“还是你厉害，我加你的事情，我也搞不清楚。”
宋楠楠叹了口气：“不过我家情况特殊，不应该套用普遍情况。说回乐哥身上，孩子不应该成为父母炫耀的工具，父母应该成为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对象。不然的话，孩子的人生观容易扭曲。”
林安相当捧场：“有道理，乐哥以后毕业了找工作什么的指望他爸妈估计希望不大。可要是他爸妈还指望他养的话，他的压力就太大了。”
“何止呀，乐哥以后就是想在求学或者出国深造什么的，即便他争取到了机会，考虑到家里头的实际情况，他很可能也不得不放弃。”
许晨阳叹气：“乐哥也真是好惨啊。不过你刚才说的话应该放在家长会上说，我听着都感觉像校长了。”
宋楠楠骄傲的很：“现在你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了吧？一般人还听不到这些真知灼见。不过你们也没说错，说到底这也是乐哥他家的家务事，我不该多这个嘴的。不过就是一时间没憋住，忍不住开了口。”
许晨阳倒是改主意了：“说就说呗，你说的有道理。反正我挺看不惯他们的，你不说我都没想过，的确怪膈应人的。”
宋楠楠放下已经呼呼大睡的小猫，去厨房洗手的时候还调笑：“哎，我怎么觉得有故事呀，他们怎么得罪你啦？”
“特别讨厌。”许晨阳苦大仇深，“尤其是他妈，每次上我家买卤菜的时候贪小便宜总想多要也就算了，还会拐弯抹角各种勾引我妈说出，哎呀，你家儿子以后有出息，你不用愁的这种话。”
宋楠楠差点没笑趴下：“你没说完吧？她肯定还会让你妈抱怨一回你成绩不好，将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晨阳拍桌子，吓得小猫喵了一声。
“没错，你也听到了吧？真是烦死了。”
宋楠楠赶紧过去抱开小猫，瞪了他一眼：“你不废话吗？没有对比怎么能体现出她的优越感？你也不想想像他们这样子，除了拼小孩还能拼什么呀？”
林安点点头：“没错，怪讨厌的。他们比自己的事情不就好了吗？每次非得扯上我们，还喜欢信口雌黄，张嘴说瞎话，什么责任都推到我们头上，什么鬼话都说是我们说的，真烦人。”
宋楠楠乐了：“这不讨嫌的长辈还真不多呀。”
许晨阳来了一句：“就这方面来说，你妈挺好的。你妈就从来不嘲笑别人家的小孩。”
宋楠楠哈哈大笑：“在我妈心里头天底下就没有比她更出色的人，她至于要拿小孩来比吗？”
她撸完了猫，抓着物理竞赛题跟林安商量物理实验题的做法。
眼看着两人瞬间进入学习状态，许晨阳惊呆了，刚才聊天闲扯淡的只有他一个人吗？为什么他们能够无差别切换模式？难道不需要时间收敛一下心神吗？
少年满怀好奇的凑过去，然后不小心看到了一道竞赛填空题，瞬间呆愣当场。
这是什么奇怪的题目？温度计越精确，则其玻璃泡的容积与细管的容积相差越______（填“大”或“小”），这是因为______。（2000年重庆初中物理竞赛复试试题）
太可怕了，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懂，连起来的话他也明白，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宋楠楠瞪眼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可以不会做？这个原理很简单的呀，这就是一道送分题。”
许晨阳当场崩溃，悲愤的指出事实：“这是物理竞赛的复试试题，这分送给我我也没办法接呀。”
他压根就用不上，他又不参加竞赛。
林安赶紧安慰自家兄弟：“其实很简单的，这个就像人越敏感反应越大。”
许晨阳眨巴两下眼睛：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可是我没证据。
他抓起练习册，想直接翻答案。
宋楠楠一把摁住，头痛不已：“肯定是越大越精确呀。你想想看，这个测量的原则是什么？热胀冷缩。这点没疑惑吧？”
许晨阳想了想，坚定地点点头，主要是初中物理，他到现在也就学了一学期而已，除了热胀冷缩，他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其他原理呀。
这不是一道填空题，其实是个选择题。
“好，我们明确了这件事情，那就看看温度计的工作步骤。玻璃泡内的液体受热后，会发生膨胀，No problem吧？”
许晨阳想了想，认真地点头：“对，应该是这样。”
“那就可以了，你想如果玻璃泡里头的容积跟细管容积差别不大，那么，即便玻璃泡里头的液体因为受热发生了膨胀，那么引起的刻度细管变化是不是也比较微弱？毕竟它受热膨胀的体积变化是有限的。而变化不明显就意味着它显示的刻度变化，也比较模糊，没那么精确？”
这种全凭想象的竞赛题讲解模式，不太适合许晨阳。少年自己翻出了家中的温度计，琢磨了一会儿，算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解释。
宋楠楠已经低下头，继续跟林安商量实验题，只招呼小许同学：“你再自己琢磨琢磨，这个思考的过程需要自己好好消化。”
屋中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一套卷子写完以后，宋楠楠刚想跟小伙伴交流一下心得，就听见屋子里头响起了响亮的咕噜声。
我勒个去!
宋楠楠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晨阳：“你晚上吃了两碗饭。”
这么快居然又饿了？
林安不好意思摸摸肚子：“其实我也饿了。”
好吧，半大的小子吃穷了老子。宋楠楠站起身开冰箱门，看到里头只有鸡蛋跟几样小菜，直接问他们的意思：“我要做糖水蛋，你们吃不吃？”
坐等夜宵的人异口同声：“吃!”
许晨阳还强调了一句：“我要两个蛋。”
吃不饱的话，他半夜都会饿醒的。
宋楠楠惊恐，试探着问他：“你是不是又蹿个子了？你要不要补点钙片？别到时候腿抽筋哦。”
许晨阳也搞不清楚，他量身高还是初一暑假前的事。到底长没长个子，他真搞不清楚。
少年立刻拉着林安：“来来来，咱们比比看，说不定真长了。”
林安实力拒绝：“我才不要跟你比个子呢。哎哎哎，别拉着我，好了好了，我有钙片，明天我带钙片过来行了吧。我不跟你比个子的。”
宋楠楠转过身，坚定地又打开了冰箱门，决定再给自己加个蛋。
不然到时候这群小屁孩全都个子蹿的老高，只剩下她一个人原地踏步，她面子要往哪儿放啊？
第67章 来来过大年（捉虫）
寒假的日子晃晃悠悠, 每天除了写作业预习复习功课之外，宋楠楠主要任务就是趁着中小学补习班下课的时间跑过去发传单，好给自己的人生第1笔投资拉客源。
她感觉挺兴奋的, 因为上下两辈子, 这还是她头回正儿八经地做生意。想想穿越前地摊经济正火，她跟她姐都已经联系好货源，准备摩拳擦掌了。
结果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 她收到了单位纪检发过来的提示短信内容就是公务员不允许兼职做小生意。
得, 发家致富的美梦至此破灭。
为了身体力行的支持自己的商业生涯，我奶奶还下了血本, 主动邀请宋晴去拍大头贴，结果完蛋了，从拿到大头贴开始, 宋晴就在一个劲儿地强调合照中的她有多美, 女儿有多丑。
气得宋楠楠拿到电子版直接塞给林安，下了死命令：“你，好好修图, 一定要修的，能够看出来是我，而且我要比我妈美。”
林安还没发话，许晨阳先震惊了。
这都是什么痴心妄想啊, 长着眼睛的人都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事。就宋晴那模样，往大街上一站, 只要不开口，多少人回头回到脖子恨不得扭断了。
宋楠楠吗？这个宋楠楠……
宋楠楠瞪眼睛：“废话, 要是我妈拍出来比我美，怎么能体现出我们大头贴的魅力呀。”
结果许晨阳这臭小子认认真真盯着宋楠楠看了半天后，还是坚定地摇头。他拍拍林安的肩膀，煞有介事：“你该干嘛干嘛吧，她估计还没睡醒呢。”
“滚!”
“就是。”许母推着三轮车从小区门口过来，招呼儿子帮忙把几个大铝锅搬下来，还教训了一句儿子，“怎么说话呢？我们楠楠本来就是小美女。”
许晨阳端着锅往屋里头跑，嘴里头还喊着：“妈，做人要真诚，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比她妈可差远了。”
当初是谁跟他爸说宋晴眼光不好，找个男的不仅人品差，而且长得还磕碜，害得孩子也没生漂亮。
许母怒不可遏：“滚，你个臭小子，我看你大过年的是想讨打。”
对着别人家的孩子，虎妈又变成了慈祥的长辈。她招呼宋楠楠跟林安：“你俩先别急着走，我给你们装十样菜。”
所谓的十样菜是素什锦。本地人过年历来有烧素什锦的习俗，里头种类繁杂，除了雪菜之外还有荠菜、香菇、木耳、荸荠、黄豆芽、香干丝、藕片、黄花菜、切成条的油三角、芹菜、菠菜、胡萝卜丝等等，加在一起，不止十样。各家选用的材料依据个人的情况不一而足，不过黄豆芽因为在本地又叫如意菜，荠菜跟“聚财”谐音，所以按照规矩是肯定要有的。
宋楠楠记得自己上辈子小时候还跟她姐去铁路边上的田野挖过荠菜呢，就为了炒十样菜。
不过等到她大些了，这些老传统也就没什么人再坚持。她过年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吃到素什锦了。
眼下，厂区的人还保留着老习俗。只不过有些尴尬。因为素什锦食材太多，适合大锅炒，小锅炒不开。
再往前头数几年，厂区食堂会炒好了。各家小孩直接端着锅去打菜，也算是厂里头给职工的过年福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