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字迹隽秀漂亮，密密麻麻写了一页。
最后似乎没解出来，她画了个大大的叉号，力气不小，草稿纸都被那个叉号戳破了，看来情绪似乎不佳。
上面每一个数字和字母他都认得，但组合起来，他愣是没看明白是道什么题。
倏然间，秦曦又想到自己和初柠的差距来。
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起刚刚自己没忍住逗她的画面，他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儿。
秦曦啊秦曦，你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决定了，不去招惹她的。
——
二中只白天军训，晚上大家在教室里自习。
还没正式上课，学校管得不严，晚自习也不强制，不过马上教师节了，班里人在聚堆叠星星。
秦曦坐在座位上，研究着那张草稿纸，拿手机拍了张照微信发给秦暖：【姐，这是什么题？你会吗？】
秦暖：【这不是高中范围的题目吧？你怎么做这个？】
秦曦：【你会吗？】
秦暖：【不会。】
秦曦：“……”
秦暖：【等一下，我问问我男朋友。】
秦曦百无聊赖地玩了一局游戏，那边才又回消息过来：
【说是两年前高中生奥数竞赛上的一道附加题，你发来的这张草稿纸上的思路错了。】
【（图片）】
【这个是正确的解题步骤，看能不能看懂。】
秦曦看着他姐发过来的图片，依然什么也看不懂。
但还是从笔记本上撕了张纸，把上面的步骤抄下来。
下课铃声响起，初柠拉着前面的沈柳茹去洗手间。
秦曦往那边看了眼，桌上的纸折起来，散漫走过去，趁周围人不注意丢在她课桌上，大步出了教室。
初柠从洗手间回来时，看到桌上叠着的纸，困惑了一下。
还以为又是哪个男生送来的小字条，随便打开看了眼，瞧见上面的内容时眼皮一跳。
“如意。”她唤旁边的同桌，晃了晃手上的解题步骤，“这个谁送的？”
吉如意在折星星，闻声偏头看过来：“咦，这个不是你最近在做的那道奥数题吗？解出来了？”
“不是我解的。”初柠说，“我正准备明天去找老师呢，不知道谁送了解题步骤过来。”
吉如意挠了挠头：“也没看见有人送你东西啊。”
思索着，她说，“看着像男生的字，没准儿是暗恋你的人。”
“但能解出这道题的人，应该不多吧？”
“或许是高二高三的学长？”
初柠没说话，哪个学长会知道她最近在做这道题？她也没大肆宣扬啊。
猛然间，她记起早上在楼梯转角遇到秦曦，当时好像掉了一张草稿纸在地上，她看见了，但来不及捡。
总不会是秦曦放这儿的吧。
初柠转身往后面看了眼，秦曦在后面的座位上趴着。
任何时候，他好像都在睡觉，还挺奇妙。
吉如意说：“管他谁送的呢，反正你的难题解决了不就好了。”
随后又感慨，“说好了做风铃送给老师，眼看教师节马上就到了，咱们组又有个同学请假，还有好多星星要折呢。”
初柠把星星纸从桌子下面拿出来，还有厚厚一沓，后天就是教师节了。
九门主科，加上体育老师，美术老师和音乐老师，要送出的风铃一共十二个，需要大量的纸星星。
吉如意是班长，初柠是学习委员，为了以身作则，她们这组的任务比其她组要多一些。
初柠说：“你不是把秦曦分到咱们组了吗，要不让他也帮忙吧，人多更快一些，明天还得军训，没那么多时间。”
吉如意往后面看一眼，小声说：“我哪儿敢啊，他肯定不会做这个，分到别的组估计没人敢要，所以就挂名咱们组，还是别指望秦曦了吧。”
“咱们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嘛，多个人更快一点，我觉得，他应该也不是那种不好说话的人。”
“那也没人敢使唤他呀。”吉如意看着桌上厚厚一沓还没叠的星星，又有点心动，试着问初柠，“要不你去问问他？”
“我？”初柠指指自己，心虚，“你是班长，干嘛让我去？”
吉如意认怂：“我不敢。”
“……”
后天是教师节，今天晚自习星星一定得叠完，不然没时间做风铃了。
初柠抿唇犹豫了一会儿，数了一部分星星纸拿去后面。
叠星星的任务六个人为一组，秦曦这组就三个人，他前面的男生和女生被分到了其他组，此时位置空着，后面就他一个人在睡觉。
初柠站在课桌边上，试着唤了声：“秦曦。”
他懒懒睁开眼，带着倦意的眸子望着她。
初柠抿了下唇，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平静道：“教师节折星星的事你应该知道的吧，你是我们组的，我觉得大家同在一个班，一起出分力会比较好。”
说着，把手边的星星纸往那边推了推，“这里一共有80张星星纸，还剩一节晚自习课，你能帮我一起吗？”
秦曦微微坐直了身子，托腮看着她。
默了会儿，他散漫道：“这玩意儿，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这个很简单的。”初柠厚着脸皮当他是答应了，拿了一张星星纸给他，自己也拿一张凑过去，“这样，在纸条的一端打个结，然后拉平，再压一压，这样就成了个五角的形状，接着继续缠绕……”
她突然靠近，秦曦脊背僵了一瞬，呼吸稍停，看她秀气好看的手指灵巧地操作着，很快一枚五角星便折好了。
她摊开在掌心：“你看，是不是很简单？”
秦曦有些不在状态，回神时听到初柠的询问：“会了吗？”
他喉结动了下，心虚地摇头：“没有。”
初柠又拿了一个：“那我再示范一遍。”
秦曦把手上的星星纸咬在嘴里，吊儿郎当问：“为什么要折星星做风铃，有什么说法吗？”
初柠手上动作没停，随口道：“送给朝夕相处的人，代表喜欢；送给分隔两地的人，代表思念。我们送给老师，当然是喜欢他们的意思。”
秦曦不以为意：“那大家用班费给老师们一人买一个风铃不就完了？还瞎费这功夫干嘛？”
“自己做的意义当然不一样，感情更真挚懂不懂？”初柠反驳他，顿了会儿又说，“而且纸星星又代表幸运星，是很好的祝福，懂吗？”
秦曦轻哂：“矫情！”
“……”
初柠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那你到底要不要学？”
秦曦看着她手上的星星，思索着又问：“纸星星的寓意，跟做成的风铃一样吗？”
初柠点头：“差不多。”
“送给朝夕相处的人，代表喜欢；送给分隔两地的人，代表思念。”秦曦默念着这句话，星星纸从嘴上拿下来，“学啊，你再示范一遍给我看。”
初柠没想到他还挺爽快，心里舒服多了：“那这次你跟着我一步一步做。”
秦曦没说话，看她做一步，自己跟一步。
看秦曦打得结五角形不太正，她接过来：“这边要调节一下，要不然最后缠绕出来的星星每个边角都不一样，就不好看了。”
她接过时指尖触碰到秦曦的，蜻蜓点水一般，却有微妙的触感。
后门开着，不时有风吹拂而过，她额前的碎发微扬，认真专注地继续教他。
恍惚间秦曦仿佛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清甜味道，是她身上传出来的，引得人心上一阵激荡，浑身上下犹如被一片片羽毛轻轻拂过。
吉如意和沈柳茹朝后面看过来。
吉如意不敢相信地惊呼：“小柠檬真有办法，居然真的让秦曦帮忙了！”
沈柳茹托腮，感慨着说：“他们俩坐一起的画面，看起来还挺养眼。”
初柠和秦曦并没发现旁人的注视，一个教的认真，一个也逐渐用心学。
确实不难，秦曦上手挺快。
初柠想到先前收到的那张草稿纸，犹豫了一下，问他：“我最近有道题一直解不出来，不知道谁在我桌上放了解题步骤，是你吗？”
秦曦低头折着星星，头也没抬，轻哂一声：“你还挺看得起我？”
他否认了。
初柠仔细想想又觉得确实不该是他，毕竟他肯定是解不出来的。
兴许真是哪位高年级的学长，初柠没再纠结这个，困劲儿上来，连连打哈欠。
秦曦扫她一眼：“你没睡好？”
初柠说：“昨天才决定折星星，时间太赶，昨晚上熬了会儿夜，今天又早起背单词，午休也没睡，这个点困很正常。”
语落，又打了个哈欠。
秦曦懒懒道：“现在军训，还没正式开课，你对学习还挺上心。”
说起这个，初柠想了想道：“大概是习惯了吧，每天不学点什么就觉得心里不踏实。”
“初柠。”秦曦望过来，“问你个问题。”
“嗯？”初柠狐疑地抬眸，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秦曦叫她名字，有种奇妙的感觉。
秦曦思索着，问她：“你对未来有目标和规划吗？”
“我啊。”初柠又拿了张星星纸继续叠着，垂下眼睫，“好好读书，将来去c大读室内设计，然后出国留学，将来做一个室内设计师。”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让秦曦有些怔愣。
——“人家对未来有目标有规划有方向，玩不起的。”
那个女生说的话，果然是真的。
“你喜欢室内设计？”秦曦问。
“差不多。”初柠其实还没这个概念，她爸妈说学这个挺好的，有前途，她自己也不排斥，姑且算是目标吧。
秦曦没再说话，默默叠着手里的星星。
懵懂的年少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对一个女孩子有了特别的好感。
但与此同时也发现，两人好像没什么发展的机会。
他的人生与未来，早就被父亲安排好了，出国读书，接管公司，把远商做好。
他没有目标，没有梦想，只有使命。
他们俩，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初柠。”他又叫了她一声，见她看过来，秦曦扯了下唇，星星放在她那边的桌上，“看看怎么样。”
初柠点头，赞道：“还不错，你进步挺快的。”
秦曦继续手上的动作，没再接腔。
两人之间突然变得沉默下来。
又折了几个，初柠困得眼皮睁不开，哈欠一个又一个地打。
为了振作精神，她从口袋里摸出耳机戴上，打开音乐软件按照榜单顺序播放。
往秦曦那边瞧了眼，她犹豫着递了一个耳机给他：“你要听歌吗？这时候顺便听着歌曲感觉还不错。”
秦曦腾不开手，微微偏头过来：“帮我戴上。”
初柠呼吸稍停，耳根热了些，最后还是缓缓把耳机插在他耳朵里，佯装若无其事地继续折星星。
排行榜前面的大都是情歌，初柠耳机给他时没想那么多，此时两人一起听着，氛围突然变得微妙。
秦曦叠好的星星一颗一颗地送来，放在她跟前，耳畔歌声缭绕间，她生出一股这些星星都是他叠给她的错觉。
余光偷偷瞥他一眼，他坐姿懒散，折星星的时候漫不经心的，侧脸英俊，棱角流畅深刻，唇抿成好看的弧线，一言不发时周身也带着痞气。
困意不知不觉间散了大半，初柠垂着头，心好像又乱了几分。
两人都折得慢，晚自习放学时还没完成。
初柠数了数剩下的星星纸，还剩十六个没折。
吉如意、沈柳茹她们的已经完成了，就差十六个做风铃的数量就够了。
秦曦把那些星星纸收起来，说：“今晚我拿回去折。”
今晚上秦曦折得少，他这么说初柠也不反对，收了耳机拿着其余的星星准备离开，又嘱咐他一遍：“记得是十六个，你别弄丢了，有数量的，少一个就麻烦了。”
说完她回自己的位子上。
吉如意和沈柳茹在数星星的数量，吉如意问初柠：“你们还剩多少个没折？”
初柠把折好的送过去，迟疑了一下：“十五个，还剩十五个，秦曦说他晚上回去搞定。”
她捧着桌上的水杯喝了口，莫名有点心虚，往后面看了眼，生怕秦曦听到她两边说的数量不一样。
好在秦曦已经从后门走了，应该是没有听到。
把折好的星星数完，吉如意说：“还差十六个，你们谁那还有星星纸，再折一个，加上秦曦的十五个就够了。”
“我这儿还有。”沈柳茹说着，拿了张星星纸出来，直接折成星星丢给吉如意。
——
初柠第二天是在操场看台上坐着背单词时，遇到的秦曦。
他在跑步，看到她后也上了看台。
大概是刚运动过的缘故，他坐下时微微微喘着，额前的发被汗水打湿，随意贴着皙白的肌肤。
初柠望过去，他把一个小巧的玻璃瓶给她：“数数。”
玻璃瓶很好看，瓶口用圆柱形的木塞子封着，上面绑着彩色的绳子。
初柠拿开塞子倒出来数了数，一共十六个，没错。
看着很漂亮的玻璃瓶，她问：“这瓶子你还要吗？”
秦曦漫不经心地道：“瓶子随便找的，你需要就一起拿走。”
初柠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把星星装回去：“需要，很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