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听了萧战的话之后对她和萧敬之的怒火平息了些,但对两个女儿的怒火却更大了,不过她到底还是理智尚存,闻言并未出声,只挥手示意萧战起来回话。
她这两个女儿倒真是养得好,萧敬之此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只在萧战回京之时才在宫中露了一面,若说她们两个都一见之下便对萧敬之钟情,那她是如何也不信的,她自己本身便参与过夺储之争,这两个是如何想的,她心中怎会不知。
如今这两个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然就开始了争权夺势,萧战是连她自己都不见得能够拿捏得住的人,更何况是谢宸远和谢宸锦,而她们两个竟然想要把这块烫手的山芋捏在手中,当真是可笑。
她现下正值壮年这两个都已经迫不及待的为了争夺太女之位而对她看上的人动手了,那等到夺了太女之位之后呢,难道还要夺她的皇位不成?
其实这倒是女皇自己想差了,她以为自己在文武百官面前当面称赞萧敬之这便是给了下边人提示,众人应该都明白她的意思了。
却不知一来因为萧敬之年龄还小,二来也是当时的气氛实在太好,她这一番意思除了萧战和少数几个精明的大臣之外,其他人竟是全然未曾领略。若是谢宸远和谢宸锦知道她有这层意思她们是如何也不敢动萧敬之的。
正在这时有宫侍来报,说是谢宸锦回来了,此时正候在大殿之外。
女皇淡淡的瞥了萧战一眼道:“你所求之事朕应了,定王和三皇女这边由朕出面,至于她们送去的那些东西朕看也不必退了。此事你不必再插手,而后她们也不会再到你府上了。”
萧战叩谢。
女皇道:“你先退下吧。”
萧战退出了紫宸殿,守在殿外的谢宸锦看到萧战从里边出来,顿时整个人都有些怔愣。
她方才从平远将军府出来的时候萧战还在里面,如今萧战竟然从大殿里出来,莫不成她跟皇上说了些什么?
她心中有些忐忑,有意上前质问萧战,而这时旁边的宫侍却率先道:“三皇女请吧。”
第19章
谢宸锦闻言只能跟着宫侍一同走入大殿。
她进入大殿之后便跪下道:“儿臣给母皇请安。”
女皇冷笑:“我看你这安也不用请了,你凡事都能自己做主了,哪里还将朕放在眼里?”
谢宸锦匆忙解释道:“儿臣万万没有这种想法。”
“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朕昨日方才罚你在宫中闭门思过,你倒是今日就出了宫,朕问你这禁足就是这么禁的?凤后还替你求情,说这事是他准许的,朕怎么不知何时给了凤后如此大的权利,朕下令的禁足朕未曾发话他就能私自给你解禁,你们父女两个当真是胆大包天!”
谢宸锦闻言是真的怕了,若母皇只发作她那自然是无碍,父后总会替她求情,但如今听这话母皇似乎连父后也记恨上了,她顿时心中就没了底,匆忙道:“今日之事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冲动鲁莽,未及上奏便私自出宫,这都是儿臣的错,与父后无关,还请母皇不要怪罪父后。”
“你们父子两个倒是同气连枝,朕且问你,你这些日子屡屡往平远将军府上送东西,到底是何居心?”
谢宸锦心中一跳,“儿臣没有……儿臣只是在宫宴上见过萧敬之之后对他一见倾心,是以——”
谢宸锦的话还没说完,女皇直接将手上的茶盏摔到了她的肩膀上,茶水洒了她一身,她却不敢有丝毫躲闪。
“你好大的胆子,朕看上的人你也敢遐想?!而且朕记得你只见过他一次吧?你这番作为到底是看上了萧敬之还是看上了萧战手中的兵权?”
谢宸锦整个人都惊住了,母皇竟然看上了萧敬之,怪不得今日发了这么大的脾气。然而她此时却没有了后退的余地,她若说是看上了萧敬之那必然会被母皇发作,可若说不是看上了萧敬之,那不是自认觊觎兵权?这可让她如何反驳?
谢宸锦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忽然间灵光一闪说道:“儿臣不敢对兵权抱有妄想,而萧敬之一事儿臣其实也不是真的看上了他,只是为了跟皇长姐赌一口气罢了。
那日父后宣萧敬之入宫参加宫宴,不想皇长姐在路上便将他给拦了下来,而后又随他一同到凤阳宫中,更对他多有亲昵之言,她事后跟儿臣扬言说是定然能够将萧敬之拿下,儿臣一时气不过,这才赌气想要跟皇长姐一较高下,儿臣实在没有旁的妄念,还请母皇明鉴。”
女皇这个时候倒是笑了,只是那笑声十分阴冷,让谢宸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都是朕的好女儿啊,朕这便将定王也宣入宫,朕倒是要看看你们两个都是怎么说的。”
谢宸远方才回到府上便见宫侍前来说是女皇要召见她,她心中顿时升起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女皇将谢宸锦召回宫乃是平常,毕竟她还在禁足期内却兀自离宫跑到了平远将军府。但是她近来却并未做出什么不妥之事,而母皇在见过谢宸锦之后就宣她觐见,多半是谢宸锦在母皇面前说了她的不是。
她细细想来除了跟谢宸锦一同到平远将军府之外,倒也没有旁的事情了,于是心神逐渐稳定下来,坦然的跟着宫侍一同回了皇宫。
谢宸远到紫宸殿的时候谢宸锦已经在殿上跪了小半个时辰了,她只觉得两条腿都已经跪麻了,见到谢宸远进来只觉得像是见了救星一般。
谢宸远倒是没顾上看谢宸锦的笑话,她跪下道:“儿臣见过母皇。”
女皇同样没让她起身,开口问道:“朕听说你看上了萧敬之,并和他两情相悦,可有此事?”
谢宸远来之前就已经猜测出此间的事情多半是和平远将军府有关,是以听到女皇这么问,她心中倒并不惊讶。
只是她不知谢宸锦是如何编排自己的,此时听女皇这么问,担心女皇觉得她心思重,默不作声地去结交将军府上下,而且她对萧敬之也的确说不上是已经得手,萧敬之眼下的态度尚未明朗,于是她力求谨慎,只是道:“儿臣确在宫宴上对他一见倾心,但他对儿臣是何态度,儿臣尚且不知,是以未有两情相悦一说。”
女皇问道:“朕怎么听说是你特意在萧敬之入宫之时拦着他,这才有了后边的种种。”
谢宸远不知道女皇到底对事情了解有多少,于是道:“儿臣只是在去往凤阳宫的路上偶遇萧敬之和七皇妹而已,既是巧合,又怎能说是儿臣拦住他呢?怕是有所误会,还请母皇明鉴。”
女皇之前的气已经在谢宸锦身上撒了大半,这个时候心情反倒平静了些。
她看着跪在自己膝下的两个女儿开口道:“兵权不是你们现在能想的事情,日后都给朕离平远将军府远着些,也不许再将心思用在萧敬之的身上,他的婚事自有朕来安排,还轮不到你们动这些小心思,你们想要太女之位就各自凭本事去拿。
但朕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们做了什么让朕忌讳的事情,别怪朕不留情面。而且该争的时候要争,但你们两个终究是姐妹,不顾姐妹亲情只顾着给对方耍小绊子,未免有些眼界太短了。”
谢宸远和谢宸锦闻言都知道这事儿算是揭过了,瞬间松了口气,不过女皇的话却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道:“三皇女在禁足期间外出,此乃欺君罔上,罚两个月内不许离开凤阳宫半步,好好闭门思过,如若再犯,直接仗责凤阳宫上下。
至于定王,你封王之后便一直留在宫中,还未去过自己的封地,朕看你不如学学风儿,去自己的封地好好看一看,学学如何管束一方子民,如此方能够有所成长。”
谢宸远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谢宸锦禁足期间出宫也不过是罚了两个月禁足而已,而她分明没有做错什么,竟然要被罚离开京城去往自己的封地?!
京城乃事权力的中心,让她离开京城便是断了她夺太女之位的可能。而且她离开之后还能不能够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全凭母皇的一句话,如今走了再想回来就难了。
谢宸锦原本还觉得自己要在凤阳宫被关上两个月,实在是惩罚的有些重了,此时听到母皇对谢宸远的惩罚之后瞬间噤声不敢再言。
谢宸远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但她一时半刻之间却想不出什么拖延之词,而女皇已深感疲惫,对二人道:“跪安吧。”
二人并肩离开紫宸殿,谢宸远目光直直的看着谢宸锦,只恨不能将她吞吃入腹。
第20章
谢宸锦此时却渐渐开始感到窃喜,若谢宸远离京,太女之位自然就是她的了。
众人都以为此事会就此平息,却不想事情却背道而驰。
谢宸远和谢宸锦在平远将军府门前发生争执的事情不知怎么忽然被传开了,第二日就有说书先生用此事编了故事在酒楼里讲,两位皇女争将军府公子一事一时间传为笑谈。
女皇得知此事后怒气更甚,又分别写下了两篇斥责之言送到三皇女和定王的手上,让她们好生反省。
文熙贵仪靠在女皇的胸前温声安抚。
听着文熙贵仪的温言软语,又就着他的手喝了些茶,女皇这才觉得心中的怒气降了些。
她原本是着意将萧敬之纳进宫的,一来是因为他的长相的确出众,二来则是因为可以用他来控制萧战。
但是萧战日前已经用萧敬之年龄尚轻为由拒绝过她一次,昨日又特地到紫宸殿上出言与两个皇女撇清关系,眼看着她是不想让萧敬之嫁入皇家的,而且现在百姓间传的这么沸沸扬扬,都言是两个皇女在争萧敬之,如果她把萧敬之纳入宫中怕是民间舆论还不知道会将她编排成什么样子,只怕说她抢自己孩子爱人的都有。
女皇心头烦躁。
文熙贵仪的手轻轻地摁压着女皇的太阳穴,替她缓解疲惫。
女皇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罢了,只是个美人而已,后宫之中从来就不缺美人,反正萧敬之现下年龄还小,不如就过几年之后再看吧。
其实要掌握萧战也不一定要萧敬之入宫,若是将他嫁给忠心于她的臣子或者世家也是一般无二,只要能将人拿捏住也就是了。
女皇焦躁的心情逐渐缓解下来,他将文熙贵仪拉到自己身侧,正待有动作忽然有人有匆匆来报:“皇上,御史丞薛柬请求觐见。”
女皇顿时端正了态度,对文熙贵仪道:“你先下去,晚间朕再过去看你。”
文熙贵仪笑着应了。
御史丞薛柬走入大殿之内,跪下行礼,“臣见过皇上。”
女皇知道她一般无事不会觐见,直接让她起身,问道:“说吧,出了什么事?”
“回皇上,昨日御史台来了一批从衍州过来的灾民,他们状告衍州州府上下贪污赈灾粮款,无所作为,不理会百姓死活,只顾粉饰太平。并言水患过后衍州百姓死伤无数,很多人无家可归饿死街头,他们一行人实在没了出路这才结伴到京师,想要替衍州百姓讨个说法。
衍州距离京城路远,臣昨日已派人快马加鞭到衍州去查看情况,但尚未得到回复,不过臣昨日在查询户部颁发赈灾粮款一事时,却发现其中有些不妥之处。”
“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跟朕说说。”
“臣查到户部账目上的赈灾银两与实际发放送去衍州的银两在数目上有所偏差,臣怀疑户部有人在将银两送去衍州之前便对其动了手脚。”
女皇闻言冷笑,“我道是衍州州府腐败无能,却不想此事竟然在京城就出了纰漏,给我彻查此事,朕要得到详尽的结果,另外衍州那边有回报也第一时间上报给朕。”
薛柬领了命令之后回到御史台便开始率领御史台上下开始彻查。
不料不查不要紧,这一查竟然发现户部有数笔银子都存在账目不清情况。
女皇顿时下令户部上下进行整顿,并将查出有在银两上动过手脚之人一一缉拿下狱,等候严加审问。
与此同时衍州的情况也得到了反馈,几个灾民所言基本属实,衍州州府上下胆大包天,竟将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两和粮食私吞了十之八九,实际发放到民间的数量不足十之一二,而衍州的灾情也比之前上报的要严重的多,部分地区已经爆发了小规模的瘟疫。
女皇当即下令将衍州刺史、衍州长史、衍州司马全部捉拿下狱,同时派遣钦差大臣前往衍州接管衍州事务,并让御史台、工部、太医院派人同行,以调查衍州情况和对衍州水患的后续情况给出应对之法。
谢宸远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请求同去衍州,只说是心系百姓,替皇上出巡以安民心,让百姓感受皇恩浩荡云云。
女皇倒也没有阻拦,由得她跟着一同去了。
谢宸锦本来以为谢宸远会远去封地,不想她却主动请求去衍州。去瘟疫之地虽然危险,但若是能够平安归来,八成去封地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甚至于会被封赏也不一定,念及如此她不由有些失望,不过对于此事她也是无力阻拦。
原本她可以在谢宸远不在京中的这段时间里有所作为,结果偏生她被禁足在凤阳宫中,一时间两个人竟是谁也没能捞到好处。
衍州的事情随着这一系列的举动而暂时得到了解决,然而户部上下却是一片人心惶惶,几日下来户部这边已经有不下十人接连入狱。
沈沉舟作为户部尚,发生了这么大的纰漏他很难推脱掉关系,即使他没有参与到此事之中也有着识人不清、御下不严之罪。
眼下对沈家而言当真是一段难过的日子,谢宸锦日前因为得罪了文熙贵仪而被禁足,后私自出宫再次犯了忌讳,如今已经被下令禁足两个月,而凤后也因此事受到冷待,如今户部又出了这种事情,沈家上下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沈沉舟自是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于是第一时间主动到皇上面前负荆请罪。
女皇知道沈沉舟不是个两袖清风之人,否则当年也不能借助户部之力出了无数银子帮助她打通关节从而扶持她登基,她虽然是顾念着旧情,但沈家这些年未免有些过分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一二。
沈沉舟见女皇没有动她的意思,只让她配合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户部上下,务必将贪污之人揪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户部在女皇还在皇女之时便是为她出钱的大户,每年都为其奉上不少银两,真要说起来这贪污一事已有十几年的历史,而且起先还是得到她批准而运作的,此时真要彻查起来户部上下没几个真正干净的。
不少人都急得像油锅上的老鼠一样跑到沈府去求情,沈沉舟此时却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她就算是为了在女皇面前做样子,也不能再伸手去庇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