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黎国百姓和大饶百姓互通有无,黎国与大饶的关系也已经亲近了不少,若是朝廷真的有了这般的举措的话,那其排外的做法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这会给黎国和大饶之间的关系带来多少的影响实在是有些难说。
谢宸安越想越觉得意难平,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主意到底是谁给女皇提的,这简直就是杀鸡取卵之举。
她知道女皇是吃软不吃硬的,而且她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女本来也没有太多的话语权,说了女皇也不一定会听,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尽力从各方面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这件事情她是坚决反对的。
不过她也知道女皇大概是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改变想法,她现在只是阐述自己的观点罢了,后续的时候怕是还要劳范永熙出马了。
范永熙自从升任内阁大学士之后就一直颇受女皇信任,女皇对她的话多半会采纳,关于这件事她相信范永熙会站在自己的这一边。
正在这时谢宸远进入大殿。
女皇对她的到来倒是不见意外,让她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而后继续与谢宸安说话。
谢宸安看着坐在椅子上由宫侍伺候着喝茶的谢宸远,再想到千里迢迢从宛临回来的自己和杜恒。
从进入大殿后女皇就没让她们坐下,而在她刚才跪下请罪之后女皇就更是没让她和杜恒起来,两个人已经跪了有一会儿的功夫了。
谢宸远此前生过那么多的事,与女皇中途也是多有囹圄,然而两相对比之下,她们所受到的待遇仍旧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谢宸安越发觉得自己简直不像是女皇亲生的,这态度上也未免有些太过差别待遇了。
因着谢宸远在此,女皇明显是不想再跟她多说,谢宸安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于是在女皇让她退下的时候她毫不迟疑的带着杜恒一同离开了。
等到两个人出了紫宸殿,随行的宫侍也离开之后,谢宸安方才略带歉意的说道:“这一路车马劳顿,又让你跟着我一同入宫受气……不说这个了,你随我去宛临一去就是六年,如今你家人应该是想你想的狠了,你先回去,我之后抽空会亲自去你府上拜会。”
杜恒笑了笑,“王上这般跟我见外做什么?那王上在宫中自己留意,我就先回去了。”
谢宸安目送杜恒走远,随即再次想到了女皇刚才跟她说的话。
努力改变女皇的意见自然是主要的,另外也要抓紧时间跟萧敬之通气,提前想好后续的应对之策。
若是走到最后一步仍旧是无法阻止事情发生的话,那后续宛临这边只能抓紧时间,尽快促进与国内其他区域的贸易了,如此方才能够尽量减少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危害。
好在萧敬之和徐斌等人此前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与黎国之间的贸易关系很有可能会随着两国之间的关系而发生改变,把黎国作为主要的商品输出对象明显是危险的,若是对它全权依靠,那后续若是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会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萧敬之这两年才在很多地方都开设了瓷器铺和绣房,只是这一点目前还在初级阶段。
在国内来说,已经发展了数十年的南方曲畅和四通等地出品的瓷器和纺织品明显更有名气,并且占着大部分市场,而且因为有着水力运输的便利,货物运输比路面运输总要快捷不少,是以宛临很难在短时间之内抢占市场。
此前谢宸安和萧敬之计划的是等到宛临这边的人工运河开通之后再正式运行此事,现在看来或许等不到那么久了,毕竟商业发展已经关系到了宛临无数百姓的生计,宛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总不能再退回去。
观念上的改变本就很难得,她和萧敬之用了数年时间才逐渐转变百姓的想法和生活现状,绝对不能再倒退回去。
谢宸安一路心事重重,直到一路走回宜和宫,见到了静宜君之后方才在心底升起了久别重逢之感。
静宜君听说谢宸安到京城之后便有些坐立不安,听到谢宸安进宫之后就更是坐不住了,一直站在宜和宫门口等着她回来,这个时候她方一靠近便直接迎了上来。
六年过去静宜君也略微染上了些岁月的痕迹,不过跟女皇的变化相比,他的变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静宜君的眼眶原本便有些泛红,六年不是六天,这么多的日日夜夜,他如何能够不想念谢宸安,如今看到她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开始低声的哭了起来。
谢宸安见此匆忙上前笑着扶住了他,而后轻声安抚着。
父女二人能够再见面终究是好事,静宜君又被她哄着,渐渐的泪头也就止住了。
谢宸安离开京城的时候才过了十五岁的生日,如今她却已经二十一岁了,整个的身高拔高了一截儿不说,样貌也成熟了不少。
谢宸安原本是打算回来洗漱过后换身衣服再用饭的,但是一路车马劳顿,进宫之后还受了许久的训,这个时候倒是真的饿了,见静宜君给她准备了一桌子她爱吃的,直接带着她到桌旁,又这般殷切的看着她,她便也不再计较这些,在净手之后便直接吃了起来。
静宜君在一边给她殷勤的布菜,一双眼睛更是落在她的身上一瞬也舍不得移开。
谢宸安宽慰静宜君后又给他夹菜,静宜君这才跟着一同吃了起来。
谢宸安在此前已经嘱咐归宁和时夏不用跟着伺候了,先行回去吃些东西安顿休息一下。
宫侍引着二人,将他们引去了此前德音和百泉所在的住处。
饭后,父女两个闲话家常,谢宸安将自己这些年在宛临的种种说给静宜君听,听得他不时露出惊异的神色。
静宜君也将宫里的事情说给谢宸安听,宫里倒是没有什么大事,静宜君这几年过得比较安逸,谢宸安听了觉得放心不少。
父女两个这般的说起话来,倒是显得额外温馨。
如此又过了好一会儿,再次见面的激动之情逐渐散去,静宜君方才问道:“敬之没随你一同回来?”
谢宸安笑道:“他原本是想随着我一同回来的,但是宛临那边还需要他坐镇,我们两个一同离开怕是不妥,所以我便让他留下了。”
说到萧敬之谢宸安便有些止不住话头,于是将萧敬之这些年帮扶照料她,给她出谋划策的事情讲了大半。
静宜君应了一声,而后才道:“倒的确是能干。”
片刻后又问:“你身边跟着伺候的德音和百泉呢?”
谢宸安将二人有了孩子的事情和静宜君说了。
静宜君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谢宸安身边的两个他一手培养出来的贴几人这次一个都没让她带回来,反倒是安排了两个自己的陪嫁跟着伺候谢宸安,这明晃晃的是监视了,萧敬之的确是能干,但怕是太过能干了些。
第140章
念及如此, 静宜君又问了些关于萧敬之的事情。
谢宸安知道之前静宜君屡次写信询问纳侍和生孩子的事情,这次回来肯定免不得也会有这么一遭,又想到在二人大婚前静宜君对萧敬之似乎是略有微词, 于是想要趁机给萧敬之多在静宜君的面前建立些好感, 便挑着他的好处一一讲了,只盼着静宜君能够多喜欢他些。
静宜君倒是没有因为谢宸安对萧敬之的夸赞之言而多喜欢他些,反倒是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她对萧敬之的一片深情。
静宜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萧敬之不光是内宅之术厉害, 便是连收敛人心之术也这般的精通, 这都六年了,一子一女未出不说, 还笼得谢宸安一颗心全挂在他的身上,半点儿娶侧夫和纳侍的念头都没有,这是何等的心机和手腕?
谢宸安对这处理‘婆媳关系’实在是有些生疏, 这个时候尚且不知道自己多说多错, 仍旧是兴致勃勃的跟静宜君说着萧敬之的事情,直到静宜君主动打断了她,说道:“你长途跋涉, 也该是累了,你先好生洗漱休息一下,有话咱们之后再说,左右你回来一趟也当会待些时日的。”
谢宸安一路舟车劳顿, 倒的确是累了, 听闻静宜君这么说便也就作罢。
静宜君以让归宁和时夏好生休息为由另外唤了两个宫侍过去照顾谢宸安,等到谢宸安离开之后方才让人将归宁和时夏给叫了过来。
归宁和时夏此前不怎么出入宫廷, 不过礼节上倒也没有什么偏差,只是因着和静宜君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所以在他面前有些拘谨罢了。
问话也是要讲究技巧的,静宜君等到两个人来了之后先是给两个人赐座,而后语气和缓的问了些路上的事情,等到两个人的态度有些放松的时候方才问及宛临那边的事情。
这其实也在两人的预料之中,既然跟着谢宸安回来便难免会被问及这些,两个人离开宛临之前也曾经请示过萧敬之,萧敬之当时只说:“如实回复即可。”
于是两个人面对静宜君的话都是如实回复的,静宜君问了一圈之后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萧敬之掌管着宛临王府中的大小事宜,但是六年间却从来也不曾有过帮谢宸安纳侍的想法,更是让她每天都歇息在自己房内,这般的专宠霸宠也当真是前所未见了。
静宜君又问了萧敬之的身体,两个人跟在萧敬之身边日久,本身也不是单纯不知事的年纪,这个时候能够感觉到静宜君的语气已经发生了改变了,萧敬之几年未有所出,这件事终究还是被摆到了台面上。
两个人对视片刻,最后还是将萧敬之曾经用药调理身子的事情说了,不过却也着重强调了如今已经调养好了,他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未曾再服药了的事情。
静宜君听了萧敬之愿意服药调养身子,就知道他至少还是有传宗接代的想法的,但转念想到分明是说调养好了,好几年过去却仍旧未能有孕,那自然是身体还有其他的问题。
他这样的霸着谢宸安,日日得宠,却六年来都没能生下孩子,可见身体的问题怕已经不是调养便能调养好的了。
他这样的性子,又不能生下孩子,静宜君其实觉得他不当再继续坐着正君的位置了。
但是谢宸安当年便对他中意,坚持将人娶了回来,而如今有了这六年的情谊,若说是让他下堂的话谢宸安怕是如何也不肯的,此前谢宸安在宛临他自是鞭长莫及,谢宸安不愿意他也不能强求,而今谢宸安既然已经回来了,也是到了该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纳侍可以先放放,但这两个侧夫却还是要抓紧娶的,身为封地之王,后宅之中又怎么能只有一个正夫呢?况且这正夫还无所出。
后续谢宸安若着实是跟萧敬之关系好,他又的确是无所出的话,将侧夫的孩子过继到他的名下也不是不行,这般也算是在最大的程度上宽待萧敬之了,同时也解决了这后嗣的问题。
静宜君又跟归宁和时夏说了一会儿话,而后便让两个人回去休息了。
谢宸安沐浴后换过了衣服,随即也将归宁和时夏招了过来,倒不是为着别的,而是想让他们给宛临送信回去。
萧敬之离开之前便已经跟她说了,后续若是有消息需要传递回宛临只要只会他们二人即可,他们自然有渠道能够在隐蔽的情况下互通消息。
今日女皇这般的打算还是要尽早知会萧敬之的,而且她已经到了宫中的事情也要跟他说一声,如此也好让他安心。
谢宸安亲手写了封信,让他们二人找人将信送回宛临交给萧敬之。
归宁接过了信,有些欲言又止,谢宸安见他那样子笑道:“有什么话你就说,跟我还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两人也算是在谢宸安的身边服侍了多年,自然是知道她是个性子温和的,平日里在她面前也是经常说笑的,只是这件事情涉及到静宜君和萧敬之,终究是要小心谨慎些的。
归宁将刚才静宜君将他二人招过去问话一事说了,又将静宜君问的几个问题告知了谢宸安。
谢宸安早已经预料到这次回京静宜君肯定是会对她和萧敬之的事情发表意见了,只是这般的迫不及待却仍旧是出乎她的预料,她还以为刚才自己的一番话已经打动了静宜君,而今看来却并非如此,静宜君方才将她打发走原来是为了招他们两个问话。
谢宸安低叹,静宜君这么多年待她如何她都看在心上了,也基本上把他当做了自己的生身父亲,而萧敬之那边两人更是情谊万钧,她不想让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难受,也不想让他们不高兴。
而今看来这件事情却是没有那么容易办到的。
她这个时候倒是有些分外理解前一世里面被夹子妻子和父母之间的男人了,这‘婆媳’关系的确是不好调节。
谢宸安对两人笑了笑,而后说道:“这六年来我和正君关系如何你们应当也都看在眼里,我们之间容不下旁人,我也不想有旁人,这件事情后续我会和静宜君讲清楚,静宜君再问你们什么你们也如实答了就是,至于旁的我来处理,你们放心就是。”
这几年来谢宸安与萧敬之关系如何两个人的确是看在眼里,只是想到正君这六年来花费了不少心力,却至今也未能有孕,两人也是觉得有些感慨。
夜,谢宸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以前都是她和萧敬之两个人相依而眠,如今自己一个人倒是体会到了这孤枕难眠的滋味。
也不知萧敬之现下在做什么,可有在想她。
谢宸安在床上辗转了大半夜,最后将被子抱在怀中,恍惚中觉得好像是抱着萧敬之一般,这才慢慢睡熟了。
清晨起来的时候谢宸安仍旧带着几分朦胧之感,直到彻底醒了才意识到自己这不是在宛临王府,而是在宫中。
不得不说人的习惯真的是可怕,她自穿越过来后分明也在宫里住了七年,按理来说应该也是习惯了的,但是有了在宛临的六年,如今再回到宫里,不时有些恍惚,只觉得哪里都透着一股子别扭,尤其是见不到萧敬之这件事,让她觉得额外的别扭。
谢宸安给静宜君请安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布置好了,静宜君只笑着招手让谢宸安过来跟着一起吃饭。
谢宸安一边吃饭一边想着昨天夜里归宁的话,萧敬之的事情还是要尽快跟静宜君说开了才是。
其实她这几年在往来的信件之中已经将该说的话大半都已经说了,目前来看效果明显不怎样,这后续该怎么说服静宜君倒是一个有些难的问题了。
想到萧敬之此前帮她给众人准备的礼物,昨日她只将给女皇的那一份呈了上去,其他的则都还没动,这个时候倒是可以将给静宜君的礼物拿出来讨他开心。
这么想着谢宸安便吩咐人将东西带了上来。
静宜君听说谢宸安从宛临给他带了东西回来也是高兴,当即将礼物拆开,发现里面是一整套精致的玉饰,玉是上好的,做工也精致,可见是用了心思的,静宜君看着喜欢,拿起来把玩着。
说起来这几年谢宸安经常从宛临千里迢迢的让人送东西到宫中,谢宸安这样的孝顺,他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