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廖道:“凤后无所出的确是大事,只是却也无需如此,后宫之中总有人能诞下皇嗣……”
谢宸安笑道:“我曾许诺正君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点我并不希望因为我身份的变化而产生变化,我们真心相待,早已再插不进任何人了,这一点我想您应该能够理解。
人之一世,实际上能够自己做主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能够恰好遇到喜欢的人,而对方又刚好喜欢自己,结为夫妻共度一生就更是难得,我不想再被它事影响,从而抱憾终身。
杜尚书一生也只娶了一人,如何到我和杜恒这里便看不开了呢?子嗣当真有这般的重要,重要得过两个人的幸福么?”
杜廖没想到谢宸安会这么说,最终良久沉默。
谢宸安起身告辞,她能做得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具体后事如何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第184章
谢宸安去杜恒的家中原本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 未曾想到她的那番话竟然真的起到了作用,杜廖第二天的时候直接带着杜语和杜恒到了御史大夫葛林的家中,一方面为了道歉, 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议亲。
葛林对于葛清远和杜恒的事情倒是尚且不知, 听闻过二人之事后一时间拿不定葛清远那边是怎么想的,于是所幸让人去庄子上将葛清远给请了回来。
葛清远此前虽然有与杜恒决裂之意,也曾对她避而不见,但杜廖作为前辈, 他在杜廖的面前却还是紧守礼数, 态度恭谨的。
葛清远年少的时候在京城也算是颇有些盛名,在一众未出阁的男儿之中也算是拔尖儿的, 杜廖此前未曾亲眼见过葛清远本人,只有耳闻,如今见到他之后倒是不意外杜恒会对他动心了。
葛林始终将葛清远的婚事放在心上, 见杜家似乎是很有诚意, 而杜恒又生的一表人才,心中有所意动,又见葛清远虽然没有表态, 却未曾第一时间便出言拒绝,便心中有了些数,虽然并未第一时间答应下来,却也不曾拒绝, 只说是再多想想。
杜家人见此也知道是有戏, 于是给杜恒与葛清远创造了机会,让二人单独相处。
杜恒与葛清远当面解除了误会, 终是哄得他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这些事情谢宸安并不知晓,等到谢宸安得到消息的时候, 已经是杜恒满脸喜色的告知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两个人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之后。
杜恒这也算是苦尽甘来,谢宸安对此自然也是跟着一起高兴。
一个月完婚说起来稍微有些急了,但是此前钦天监帮忙挑选日子的时候只说若是不能在一个月内完婚,则要等到明年秋冬的时候了,两家一合算,都不想拖那么久,而且一个月虽然是时间紧点儿,但是细细谋划抓紧时间准备此事,却也足够了,于是这件事情最后就这般的定了下来。
杜恒与葛清远的婚事意外的直接帮她拿下了杜家和兵部。
杜廖这一辈子最重情义二字,论情,她一生只娶一人,论义,她从不曾亏欠过谁。
而那日谢宸安的那番话无疑是将情之一字展现了出来,而关于这个义字,杜恒此前说过关于宛临的事情已经说了很多了,她对谢宸安的行事多少也有所了解,只觉得谢宸安应当是不会辜负这个字,而且她也觉得范永熙和萧战的目光应该不会错。
此前的一番话,谢宸安也将子嗣的隐患解释清楚了。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因素,那就是杜恒这些年来跟着谢宸安东奔西走,原本也是一早就被印上了谢宸安的标签,她们杜家就算是不偏不倚,也难免会有人往这方面去想,如此既然解除了心中的隐患,反倒是不如干脆就这样直接站在谢宸安这边。
杜恒将这件事情告知了谢宸安,谢宸安带着萧敬之再次到杜家拜会,经历了这么一遭,杜廖算是彻底投靠到她这边了,她也总算是有了兵部做支撑。
谢宸安此前让静宜君等人动用手下的人手,帮忙查女皇身边的可疑之人和女皇突然重病一事,其实原本并未抱有太大的希望,却不想一段时间下来竟然真的有所进展。
关于可疑之人,静宜君与白华君、灵汐君、文熙侍君合作,倒是真的锁定了女皇身边的一个名叫轩色的御前宫侍。
此人让人怀疑主要是因为他曾数度以各种名义,或者派人,或者亲自出入东宫传递消息。
锦河同样作为御前宫侍,自然对他的小动作有所留意,诸皇女争宠,其中有人对哪个表现出倾向也都算不得什么,他原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这段时间文熙侍君让他注意女皇身边的可疑之人,他开始注重这些,同时就发现了轩色的一些不对劲儿之处,他不仅跟东宫交往甚密,也同时时常暗中与方德君所在的长禧宫传递消息。
这晋阳王和太女不和之事那基本上宫内人都知道,尤其是此前两人互相攻击,一连出了数次的事情,而今这轩色两边通吃,那可就太让人起疑了。
再联想到此前推荐方士和狩猎一事,他都有在女皇面前进言,锦河便越发觉得他行迹有些可疑,文熙侍君这边得了消息便与众人分享了,很快也从其他宫侍处印证了这个消息,这轩色的确是个左右逢源的。
谢宸安听言不由有些咋舌,顿时确定了心中所想,这轩色应该就是谢宸风在女皇身边的自己人了。
她一边借由此人得到各方面的消息,另外一方面则让他去亲近谢宸远,取得谢宸远的信任,从而探查谢宸远那边的动作,甚至是撺掇谢宸远作出某些举动。
这轩色就是个双面间谍,同时窃取女皇和太女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谢宸安又升起了另外一个想法,这女皇突然重病一事,会不会也是他从中动了手脚,而目的就是置女皇于死地,同时陷害谢宸远。
这举动和猎场中的举动所造成的结果基本上是一样的,会不会因为下毒没有成功,所以她才冒险又在猎场动起了手脚呢?
然而谢宸安还没捋顺心中的猜想,白华君就率先说道:“至于皇上突然重病的事情,我这边得到消息,说是皇上重病之前的那段时间,紫玄君一直将自己关在大殿内,不知道一个人在捣鼓什么,乌木族那边多的是邪术和毒术,我看这件事说不定就是他做的。”
白华君始终没有放弃过为谢宸雅报仇的想法,他始终将注意力集中在紫玄君的身上,就是想要看他什么时候能够露出马脚,什么时候能够让他抓到把柄。
如今一晃多年过去,他却仍旧是没有拿到切实的能够直接将紫玄君置于死地的证据。
他开始的时候想着等谢宸轩出嫁了,不再受他影响了,他就彻底跟紫玄君做一个了断,大不了鱼死网破一起下地狱。
他原本以为那一天近了,就快来了,却没想到谢宸轩的婚事一直耽搁到了现在,而他也因此一直没有动手,只密切的关注着紫玄君那边的情况。
白华君对紫玄君的仇恨,谢宸安心中是知道的,而刚白华君说的又都是自己的猜测,难免让她一时间不能确定这猜测是否有切实的根据,不免多问了一句。
白华君对此没能再说出什么来,反倒是灵汐君说道:“紫玄君那边的行迹的确是有些可疑,就在皇上重病前的那两个月,皇上留宿他那里的时候尤其多,曾经有两次,皇上在已经派人通传要来我这里之后,最后却又转路去了他那里。
我无心争宠,这等的事情原本也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加上那段时间正好是沈家送来的那两个人出事的时候,我以为皇上失落,他比较会哄人,这才让皇上偏爱去他那里的。
但是现在想来自从谢宸铭讨了宜霖作为封地之后,皇上对紫玄君便冷了几分,这般突然的盛宠想来有些不妥。而皇上若是一直这么宠爱他,那还可以说是换了心性,但是眼瞅着皇上在重病之后就没再怎么召紫玄君服侍了,看着也不像是这么回事。
这件事情我也没有什么依据,但感觉就是有些奇怪。”
文熙侍君听言道:“你们这么说我倒想了起来,之前的时候紫玄君好像有段时间沉迷做膳食,还让御膳房从宫外弄了些少见的食材回来,那段时间正是皇上去他那儿最多的时候,我当时以为他是因为厨艺精进所以留住了皇上。我服侍身侧的时候问皇上此事,皇上反倒是有些答不出紫玄君那里有什么让她中意的菜品,想来也是奇怪。”
白华君听言恶狠狠道:“这个贱人果然会使毒,我的雅儿当初必然就是被他这样害死的!”
几人听言都安慰起了白华君。
谢宸安始终是觉得这逻辑有点儿问题,紫玄君若是真的有这般能够默不作声的害人子嗣的能力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去害谢宸远,不去害谢宸锦和谢宸意,相对来说她们的威胁更大些才是,而且若是他们都没有子嗣的话,按照大饶的习俗,谢宸铭应该会在出生后被过继到凤后的名下才是,那样的话说不定她就真的有可能登上太女之位了。
他没有道理只害谢宸雅,谢宸雅对谢宸铭没有什么威胁,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总不可能就是单纯的因为他和白华君两人的孩子几乎同时出生吧?
不过关于紫玄君给女皇下毒的这件事,从几人的说法来看紫玄君的确可疑。
谢宸安在此前和谢宸铭开通了贸易之后就不时有往来,谢宸铭给她的印象是并没有夺储这类的想法,书信间来看,她的注意力基本全集中到了关于宜霖的治理和与乌木族的相处上。
如今谢宸铭又不在京城,紫玄君这般冒死作出这等事情又是因为什么呢?如果说谢宸风作出这样的举动,是因为她有所依仗,有信心能够在谢宸远登基前将她推翻的话,那谢宸铭可不具备这样的优势。
越是这么想着谢宸安越觉得夺储这件事当真是复杂,她原本以为目前只有谢宸远、谢宸意、谢宸风在参与斗争,如今看来谢宸铭虽然一直默不作声,却也未必真的对这件事没有野心。
谢宸安又在宫中待了一会儿,等到下午的时候才离宫回宛临王府。
谢宸安回去之后便将得到的消息都跟萧敬之说了。
萧敬之略微沉吟。
谢宸安说道:“母皇身边的确是有谢宸风的人,那此前关于谢宸意身边也有谢宸风的人的猜测想来也有七八成的可能性,谢宸风同时在女皇、谢宸意甚至谢宸远身边都埋下了这样的钉子,当真是手段了得。”
“晋阳王一向有野心,她此前早早请命去了封地,并且默不作声的在封地耕耘数年,早已经做足了各方面的准备也是正常,如今我们既然知道了这一点,又知道了确切的人手,那便可以提前做好准备了。旁的只要注意身边的人不要被谢宸风买通,如此便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谢宸安一想事情的确是如此,最怕的是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危险,一旦将事情摆在明面上,那反倒是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谢宸安想了一圈身边的人,说道:“我倒是觉得我身边的人不会被谢宸风收买,这次从宛临带来的人都是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亲信,若是她们也轻易的便被谢宸风给收买了,那我做人岂不是太过失败了?”
萧敬之听言说道:“人心易变,小心总是没有大错的,不过这方面的确是不需要妻主耗费太多的心力,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谢宸安在萧敬之的唇上亲了一口,继续说道:“这件事倒还是其次,我主要是觉得紫玄君给女皇下毒,这件事实在是让我太意外了。
我想不明白他突然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现在谢宸远几个人争斗的这么厉害,就算是母皇死了,谢宸铭也是最没有可能会继承皇位的人才是。”
真的说起来谢宸铭其实连谢宸安也比不上,因为封地贫瘠,她在钱财方面首先就是不足,而她也没有谢宸安这边的武器技术,真的说朝中关系的话,她也没有什么根基,唯一就是跟礼部侍郎这边的关系好些了,郭潜肯跟她前往宜霖这等的苦寒之地从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可是这礼部侍郎实在是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地位,她说的话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在这等的情况下到底是什么让紫玄君有了这么做的动力,他是在暗中买通了朝廷之中更多的人,又或者是他觉得乌木族可以做他的支撑?
但看谢宸铭那边的情况,她跟乌木族之间的相处可没有那么愉快。
萧敬之说道:“我日前得到消息,京城之中曾经出现过一小股疑似乌木族的商人,她们在京城之中滞留了两个月方才离开,现在想来,这事应该就发生在皇上出事三个月之前。
因着这些乌木族人无论从服装、语言方面都看似和大饶人没有什么差别,所以并没有引来什么注意,还是她们入住了我旗下的客栈,这才被我的人听到她们用乌木族语言私下交流,从而窥破她们身份的。
她们一行人在京城之中并未做什么,我手下便也就没有太过留意,现在想来这事情未免有些太过凑巧。”
谢宸安倒是理解萧敬之手下的人为什么没有将这当回事。
乌木族并没有和大饶通商,她们私自进入大饶是属于触犯大饶律法的行为。但乌木族地处偏僻,很多的东西都无法做到自给自足,向大饶采买些东西也属于正常,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会托大饶商人代为采买,但是价格难免高些,后来有些乌木族人便会乔装前往大饶采购。
这种的基本上属于走私行为了,但是在往来货物少,又没有抓到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基本上就是民不举官不究了。
不过现在想来这事情的时间点何止是巧,这基本上就是同步才是,这些乌木族人在女皇出事三个月前来了大饶,紫玄君在女皇出事前两个月开始行为异常,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这些乌木族人跟宫中的紫玄君取得了通信,从而蛊惑他作出这种事,让紫玄君这般的铤而走险的。
这些人跟紫玄君说了什么呢?说女皇死了扶持谢宸铭登基?说乌木族被大饶镇压了这么久是时候反抗了?又或者……
谢宸安突然想到了多年前在范永熙的课堂上,当初谢宸铭的志愿便是让天下融为一国,如今时过境迁,她的这层想法改变了么?
第185章
此前的时候谢宸安一直觉得戎国狼子野心, 而今看来乌木族虽然比不得戎国国力强盛,却也同样存了这样的心思。
大饶建国多年,早先兴盛的时候也是一副八方来贺之相, 可怜如今竟然沦落至此, 让周围的国家都把大饶当做一块肥肉,谁都想吃上一口,想想也是可悲。
细细想来这些年若不是萧战镇守边关,大饶如今会是如何模样, 那还真的是不好说。
萧敬之明显是和谢宸安想到了一处, 说道:“关于这件事,我会让人注意宜霖和乌木族那边的情况。”
谢宸安想了想问道:“你觉得关于紫玄君做的这些事, 谢宸铭是知情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