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宸安将自己刚刚想的那些拉拢人的事情跟萧敬之讲了。
“这些人的确都是身居高位,在朝堂上有一定的话语权,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的地位太过显眼,但凡她们与谁走得近些便很容易引来注意。
皇女拉帮结派乃是大忌,皇上又敏-感多思,但凡大张旗鼓行事定然是会入了皇上的眼,到时候难免会受到忌惮,况且拉拢的人多,需要在这方面耗费的心神便越多,笼络人心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若是将心思都花费在这方面,便是得不偿失。
朝臣都是聪慧之人,若非如此也不能身居高位,审时度势、左右逢源、拜高踩低,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便是花费了再多的金钱和心力出去,在关键时刻也未必能让这些人真心帮扶上一把。”
谢宸安听明白了萧敬之的意思,顿时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是不够成熟,她之前只想着顺着此前的方向继续走下去,却未曾仔细思考此前萧敬之让她拉拢的人和这些人的区别。
此前无论是庆历王、青安王还是御史丞,在朝中都算是边缘化人物,与她们交好并不会引来他人注意。
而兵部尚书是通过杜恒过渡方才有所联系,御史大夫又是有着兵部尚书做过渡搭上的关系,所以兵部尚书和御史大夫虽然也是位列高位,但是因着这层层的铺垫,并不显得突兀。
若是按照她此前想的来,那的确是太惹人注意了,而且萧敬之说的人心问题也是再真实不过,拉拢到手上的人若非是真心归服,那很多时候反倒是事得其反。
谢宸安此前思量这些事情的时候一本正经的花费了不少的时间,结果却想岔了,而萧敬之此时神态懒散,随意几句便点拨了她,着实是……
谢宸安将自己埋在床上,深深觉得自己和萧敬之之间就是有着云泥之别,尤其萧敬之此前的时候对她教育良多,如今她还是这般……
那感觉不下于在老师精心教授知识后结果随堂测试却交了白卷。
萧敬之失笑,伸手揽住谢宸安,“是我说错话了。”
谢宸安闷闷道:“没有,你说的都对,是我太过愚笨。”
萧敬之将谢宸安从床上拉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妻主并非愚笨,思考的方向其实是没错的,只是人脉关系不止流于表层,妻主是身怀嘉宝而不自知罢了,否则本不用在这些许小事上操心的。”
谢宸安:“???”
谢宸安略带疑惑的问道:“你刚说我身怀嘉宝而不自知,是何嘉宝?”
“妻主可知道中书令郁一蒙所娶正夫是谁?”
“啊……”
这么多朝廷官员她能搞清楚名字和职位就不错了,这内宅方面她还真的是不清楚……
“我去查查?”谢宸安问道。
萧敬之笑道:“是青安王之子。”
谢宸安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几分。
“青安王早慧,在诸子夺储之际因为不想屠戮血亲,所以选择了不理世事,沉迷书画,并非真的是没有丝毫建树之人,中书令郁一蒙就曾受她点拨,得她恩惠,后在朝堂上有所建树之后便娶了青安王之子为夫。
青安王不理会朝廷诸事,所以皇上并不怎么忌惮她,况且青安王嫡子本身出身高贵,本也不会低嫁。青安王之子和郁一蒙可谓是关系甚笃,成婚后也是琴瑟和鸣,育有两女一子。
妻主如今已经得了青安王青睐,只要青安王肯在关键时刻帮妻主一把,中书令郁一蒙便不会坐视不理。”
谢宸安此前听萧敬之的话和青安王结交之时从来不曾想过竟然还有此等的好处,此时方才感慨萧敬之当真是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看到了常人不可见之处。
“侍中秦浚乃是皇上亲自提拔之人,有一贯左右逢源,拜高踩低,此等的人不结交也罢。至于尚书令娄钊,她在先皇时期曾因诸皇女争储被无意波及,后她对此事深恶痛绝,决计不会参与到夺储之事中,所以也不必考虑她。”
谢宸安这才知道还有这事儿。
“吏部尚书简厅之女娶了大皇子,多年来为太女奔波,乃是太女一派,不必考虑。
户部尚书宋少宁是范大学士的弟子,师徒关系甚笃,以妻主和范大学士的关系,关键时刻她会站在妻主这一侧的。
礼部尚书许鸿章乃是太女一脉,不必再提。
兵部尚书杜廖已经归为妻主麾下。
刑部尚书家云平乃是家母的至交好友,两人曾有过命的交情,家母已经和她通信,她会帮扶妻主的。
工部尚书尤详并未站队,按理来说是个可拉拢之人,但是工部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并不高,而我也不喜欢想起妻主与尤筠未成之婚事,妻主若想拉拢此人……”
谢宸安难得见萧敬之吃醋,当即笑道:“不拉拢不拉拢,尤筠多年前就出嫁了,再说我都没见过他,难得你一口陈醋吃到现在。”
萧敬之轻笑,继续说道:“枢密使龚奕与家母也有交情,她虽然不见得会帮扶妻主,却也决计不会帮扶旁人。
御史大夫葛林已经在妻主麾下。
大理寺卿祝传目前尚不明朗,但是其能让先太女就那般的死在狱中,可见是有问题的,目前推测她可能也是太女的人。
现下我这般说,妻主可明白了我的意思?”
谢宸安匆忙点头,心里倒有些说不出的诧异,她此前一直觉得支持她的朝臣不多,如今一算竟然已经不少了。
当然主要还是得益于青安王、范永熙和萧战的支持。
此前的时候谢宸远和谢宸锦便一个劲儿的争抢萧战,女皇也忌惮萧战,现下看来可真是十分有道理,刑部、枢密院、再加上兵部、这基本上就差不多掌握了大部分兵力了,而这些人全都与萧战关系匪浅,这么一看,萧战的态度基本上就等于整个武将的态度了。
谢宸安又仔细想了下,若是将萧敬之说的这些弱关系也都加起来,也就是说目前她这边勉强可以算是已经得到了中书令郁一蒙、户部尚书宋少宁、兵部尚书杜廖、刑部尚书家云平、御史大夫葛林的支持了,再加上庆历王、青安王、御史丞、吕归成、范永熙、军器监,和态度尚且不明的御前侍卫统领郭嘉、枢密使龚奕,以及可能被替换到自己人手里的禁卫军统领……
她骤然发现自己的关系网可能比谢宸风还要强上一些,毕竟目前来看谢宸风那边只得到了吏部尚书简厅、礼部尚书许鸿章和大理寺卿祝传的支持。
不过当然,她这边目前还是弱关系比较多,真的强关系来算的话,两个人当是半斤八两。
谢宸安又在脑中过了一遍这些人,这下已经彻底明白了萧敬之的意思,也明白了自己开始的时候误会了萧敬之的话,和萧敬之说自己说错话的原因的。
萧敬之开始的时候并非是表明她所想是错的,她拉拢朝臣的想法没错。只是她想在明面上与这些人交往,那就太容易引来忌惮了,而且这些人本也不用她去思考太多,花费太多的心思,因为关系网已经铺好了。
而有着这些关系网在,其余的朝臣她也不用再考虑了,其他人纵使收买来也未必是可信的,况且这些人已经足够给她强有力的支撑。
萧敬之之前跟她说不需要在这件事情上太过上心,现在想来的确是如此,这么算下来这些人基本上都已经被瓜分完毕了,除了不可收买之人,只剩下了工部尚书尤详,而她和萧敬之明显都没有拉拢尤详的意思。
谢宸安问道:“那礼部侍郎郭朗和兵部侍郎张庭……”
“以下犯上乃是重罪,所以妻主不必在意这个。”
谢宸安点头,但还是有些不真实感,问道:“但是郁一蒙、宋少宁、家云平和龚奕我都没有见过,我需要跟她们暗中走往一下么?”
“不必,妻主与之走往平白惹来关注,再说了,她们隐藏在暗处一旦有所动作才能真的出人预料,与人致命一击。”
谢宸安乖乖点头。
萧敬之见她这样子忍不住又在她头上揉了揉。
谢宸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些,你若是不说,我完全不会想到这一层的关系。”
“原本也没想这么早便跟妻主说这些,本是想着等到真的用到这些人的时候再跟妻主说的,倒是妻主自己想到了这一层。”
第198章
两人一番谈话下来谢宸安放松了不少, 这般来看已然是不需要她再在笼络人的事情上花费心思了。
窗外的雪仍旧在簌簌的下着,谢宸安开口道:“再过几日就又到了可以入宫的日子了,不若你陪我一同入宫吧?”
除了两个人刚回京城的那次是萧敬之陪着谢宸安一起去见的静宜君, 此后几次他倒是都没再入宫了, 如今眼看快到年下,宫里应该正是热闹的时候,此时入宫可以一同热闹热闹。
虽然说过年的时候有年宴,但那个时候就纯粹是官面上的来往了, 需得耗费诸多的心神, 勾心斗角的,一顿饭吃的心累, 反倒是没有多少的年味。
萧敬之没拒绝,笑着应了。
年节当前,入宫走往一番自然是必要的, 而且根据此前的情况, 还需要趁此跟静宜君等人打探一下方德贵君的消息,紫玄君和乌木族那边也需要继续盯梢。
除此之外女皇果然下令将柏铎召唤回京了,因着此前已经跟柏铎有了联络, 这件事基本上不需要再怎么操心,后续只等柏铎回来京城之后看看用个什么法子将她安排进军器监即可。
这事儿谢宸安自己去跟女皇说肯定是不合适的,已经快到年下,有些关系本来就需要走往走往, 谢宸安所幸在拜访范永熙的时候将此事跟她说了, 让她帮忙在女皇面前提一提这事儿。
范永熙对此没有二话。
范永熙原本不算贪杯,也不知是这些年来被吕归成带动的, 还是因为快到年下心情轻松,她倒是主动拉着谢宸安一同喝了几杯。
酒后, 范永熙主动在谢宸安的面前提了提宋少宁,倒是没说太多朝堂之事,只说了宋少宁的心性和他的一些经历,基本上算是让谢宸安对她这个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范永熙还提出日后有机会可以让她们私下见见。
从范永熙处离开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谢宸安喝了些酒,带着几分微醺,回到王府之后抱着萧敬之不放手,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就开始撒娇,萧敬之笑着将人搂在怀里,任她闹。
年前的事情多,萧敬之一手将谢宸安抱在怀里,另外一只手仍旧在翻看着府上的各项汇报。
这是他们回到京城之后过的第一个年,需要走往的人和需要给各方准备的礼物都是他亲自经手的,再加上府中下人们年节的打赏,年货的置办,手下店铺账务的管理,每年过年时他总是要忙一些的,是以见到谢宸安只是微醺,便也就任她这般赖在自己身上,手上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谢宸安在萧敬之的怀里窝了一会儿,归宁将醒酒茶送来之后便将其饮尽了,待到酒意下去了些,便坐直了身子开始帮着萧敬之一同打理这些杂事。
一番忙碌下来,等到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年前的事情多,接下来的几日谢宸安要不就在走往关系,要不就在府上帮着萧敬之管理杂事,这几日两人倒是过得额外的充实。
一场雪后这几天都是晴朗的天气,不过化雪的日子总是有些凉的,这日到了进宫的日子,谢宸安给萧敬之披上了厚厚的大氅,又让人给他准备了手炉随手捧着。
听闻谢宸庆的车架已经到了,两人这才一同出了门。
今日本就是入宫探望的日子,又是在马上就要过年的当口,谢宸庆自然也是要入宫的,两个人便索性约好了一同入宫。
马车在宫门前停了下来,谢宸安、谢宸庆各自携着夫郎,四人一同往宜和宫而去。
宫内有侍从洒扫,此时地面上倒是干净,已然看不出有什么落雪的痕迹,唯有房顶上仍旧是有不少的残雪。
四人携手到达宜和宫的时候,不光是静宜君,便是白华君、谢宸轩、灵汐君和文熙侍君也都在此处,众人一向关系甚好,今日又是提前约好,这个时候因着人多,显得额外的热闹。
众人坐下笑闹了一阵子,这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谢宸风明显比谢宸远会做人,谢宸远登上太女之位后频频遭到女皇猜忌,如今谢宸风登上太女之位也有几个月了,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女皇对她似乎是没有什么不满之处。
说过了女皇和太女的事情之后,剩下的就是宫里头的情况。
凤后那边被女皇禁足了一段时间,如今快到年下,宫里有很多的事情都需要经凤后的手处理,他的禁足自然也就被解开了,只是如今谢宸锦身死,谢宸意被发配去了封地,沈家也倒台了,他再没了往日的风光,虽然如今仍旧坐在凤后的位置上,后宫众人对待他的态度却已经是不复以往。
往年清平皇贵君在的时候一般是他协理六宫,如今清平皇贵君不在了,这事情就落在了位分最高的方德贵君的身上,这倒是给了方德贵君不错的拉拢宫人、提高声望的机会。
众人说到这的时候谢宸安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她突然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此前的时候夺储之争中,无论是凤后还是清平皇贵君都是身居高位,又有母家做靠山,所以在夺储之争中其实一直没怎么被针对,而现在就不太一样了,如今谢宸风把她当做眼中刺,而现在宫中位分最高的凤后说不上什么话,剩下的就是方德贵君了……
静宜君位分低,也没有得力的母家做支撑,唯一的依仗便是在后宫之中人际关系还算不错,但是众人的位分都是君,真的说起来全都被方德贵君压了一头,而今方德贵君俨然是后宫之中权势最盛之人。
之前的时候她想着攻击谢宸风不便,想要从方德贵君入手,那谢宸风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想法呢?
这么想着谢宸安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如果当真是如此,她又该如何才能破解这个局势?保护静宜君和其他人?
萧敬之注意到谢宸安的神情,拉住了她的手。
谢宸安回过神来,此事一时半刻想不出头绪,不如回去的时候再跟萧敬之商量商量,现下还是专注于眼下之事的好。
恰好眼下正谈到方德贵君这边的事情,谢宸安便将方德贵君出身医术大家的事情提了提,不过因着白华君就在此处,她便也就没有说得太明白,只是沿着这个方向问了问,想看看能不能从众人这里对方德贵君多些了解。
谢宸安虽然说得不甚清晰,但白华君的心思常年都在这上面,兼之他本身就聪慧,仍旧是从这中间听出了点儿端倪,脸上瞬间就变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