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后和清平贵君对视了一眼,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方德君因为位份不够此时未能出现在宫宴之上,于是相比于有凤后和清平贵君在身旁的谢宸远和谢宸锦而言,在一片称赞声中谢宸风不免显得有些孤立无援。
然而此时她倒也不曾被彻底遗忘,礼部尚书许鸿章率先开口道:“二皇女为人谦逊,处事周到,心怀百姓,亦是我辈之楷模。”
谢宸风如今十六岁,尚未封王,仅在朝中挂职。不过她性子温柔和煦,给人感觉如沐春风,朝臣对她的印象都算不错。
女皇听言露出几分笑意。
三个年龄稍大的皇女之中谢宸远和谢宸锦的不对付她是看在眼里的,但她自己便是从夺储之战中走出来的,对女儿的争强好胜和小心机并不怎么放在眼里。
不过对比之下谢宸风这性格淡然、不争不抢、做事沉稳务实的性子让她更为放心,她虽然因为凤后和清平贵君的关系对那二人更疼宠些,但对这个自小便让人省心的女儿她也是颇为喜欢的。
萧敬之注意到谢宸风看向女皇的方向似乎有所意动。
果然不过片刻谢宸风便主动起身道:“儿臣虽然才学不高,但也想为百姓做些实事,眼下京中富硕安定,但儿臣听闻地方上却仍有百姓身陷水深火热之中,儿臣恳求母皇恩准儿臣到地方上去看看。”
女皇自然不是愚笨之人,从谢宸风的这番话之中已经听出来她这是想要讨个封号去封地上任。
谢宸风既然当着文武百官请封,女皇自然不会拒绝她,心中反倒高看了她几分,于是道:“既然如此朕便赐你为晋阳王,封地晋阳,即日起便去封地上任吧。”
谢宸远听言心念微转,晋阳距离京城可谓是不远不近,而且双字封号比不上单字封号,她的定王封号自然比晋阳王要尊贵几分。
谢宸远三年前便被封了定王,因着清平贵君的关系她并未去往封地,而是在京中建造了王府,如今几年下来在京中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单凭她能够留在京城之中,而谢宸风只能去封地,这便有着天差地别。
谢宸远心中略有几分得意,而且谢宸风这番主动远离京城之举也让她觉得对方颇有眼色,于是也跟着夸赞道:“皇妹心中记挂百姓,应当为我等之表率,皇姐先敬你一杯。”
谢宸风笑着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谢宸风放下酒杯之后再次落座,嘴角挂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心中却在冷笑。
真要说起来她的父亲方德君比之清平贵君不过略逊一筹罢了,而她与谢宸远和谢宸锦相比之下也不差什么,只是她父亲家世不显罢了。
她此时远躲晋阳也并非是真的对于皇位没有想法,只是她心中明白自己现在插足其中并非是什么好事,不若等到二人斗得你死我活之际再想办法渔翁得利。
眼下年纪大些的皇女也无非是谢宸远、谢宸风和谢宸锦了,前两个此时都已经有了封号,凤后不由将目光投在了谢宸锦的身上。
第7章
大饶皇女一般会在十五岁左右被册封为王,眼下谢宸锦十三岁,倒是还有两年的时间。
凤后心中盼着谢宸锦能够在两年内登上太女之位,否则她被封王后即使不用像晋阳王一样前往封地,而是如谢宸远一样在京中建造府邸,那平日里入宫相见也总变得没有那么容易了。
谢宸锦此时自是不知道凤后心中所想,只觉得谢宸远和谢宸风都已经被册封为王,而自己却还没有个名头心中不由有些着急,只觉得自己好像落后了她们一样。
夜色渐深,一顿宫宴在喧嚣之中渐渐落幕。
凤后见谢宸锦在席间的神情便知她心中所想,待到宴会之后与她一同回凤阳宫的路上便忍不住出言训斥道:“你倒是个眼皮子浅的,区区一个封号便让你嫉妒了?你也不想想,若是你夺得太女之位,那天下不早晚都是你的?谁人不拜服在你的脚下?”
谢宸锦听凤后这么说心中的失落之意果然淡了,心里渐渐升出了一种豪情万千之感,这天下终有一天会是她的!
宫宴结束之后萧战和萧敬之一同步行至宫外,此时将军府的马车早已经在此处等候了多时。
在马车旁静候的归宁与时夏见到萧敬之和萧战后一同行礼。
萧战原本是惯于骑马的,但是她犹豫了片刻之后最后还是弃了马,跟着萧敬之一同踏上了马车。
马夫挥动鞭子,马车缓缓向将军府而去,随行的归宁和时夏等人分别护在马车两侧,跟着马车缓缓而行。
萧战刚才在殿上便没能跟萧敬之说上什么话,这个时候有意拉近关系与他聊些什么,但是她和萧敬之已经三年未见,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显得有些生疏。
萧战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听闻你身子不太好,今日不该饮酒的。”
萧敬之在楚玄病逝之后的确因为思念过度而病了一段时间,不过不久后便彻底养好了,他在那之后依旧称病时常闭门谢客不过是为了躲避麻烦罢了。
虽然如此萧敬之听了萧战的话之后仍旧顺从道:“是,敬之以后会注意的。”
萧战略微点头,又问:“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萧战这几年虽是忙于征战,但与府上也有通信,府上大致情况她是知道的,只是此时见到萧敬之仍旧是想问他一句,这两年她和楚玄都不在身边,他一个人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府上下人为难?可曾从丧父的悲伤之中走出?
萧战想问的问题太多,萧敬之在信中从来都说府中一切安好,他一个人撑着诺大的将军府竟是从来也不曾喊苦喊累过。
此时萧战想跟他说一句‘娘回来了,以后娘护着你’,想将他抱在怀中,任凭他像儿时一样在她怀里撒娇哭泣,而萧敬之闻言却只是微微敛眸,浅笑道:“敬之并无什么不好,府中上下也都有人帮忙打点妥当,母亲不必担忧。”
萧战心中明白萧敬之在这几年中终是长大了,此时的他怕是再也不会像儿时一般扑到她的怀里寻求庇护了,她一方面为儿子的成长而欣慰,另一方面觉得心中的愧意更甚。
萧战暗自叹了口气,她对不起楚玄,也对不起他们的儿子。
两个人在车厢内静默了片刻之后萧战想起今日之事问道:“今日凤后招你入宫,可跟你说了什么?”
萧敬之知道萧战是个单纯的,于是只说了凤后关心他的身体,诏他到宫中小坐了一会,并未将谢宸远的算计和凤后刻意安排谢宸锦与他相见的事情说出来。
萧战听言应了一声,心中略微有所放松。
两人又继续聊了一会儿,基本上是萧战问萧敬之答。
萧敬之一贯是个只要用心些便能让人觉得跟他聊天十分舒适之人,但是他此时面对着自己的母亲,纵使有百般的心计也不愿意用在她的身上,而且母子这般疏离,他心中也颇有些不是滋味。
三年过去,萧战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都已经变得模糊了,此时他看着面前的萧战,总觉得不能将面前之人和记忆中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马车缓缓行至将军府,萧战与萧敬之一同从马车上下来。
将军府的金字牌匾在大红灯笼的光辉下纵使在夜色中仍旧能够看得清晰,将军府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也如同以往一般立在两侧,一切都与萧战离开的时候相差无多。
萧战看向大门的位置,心中忽的一痛,一切都和以前一般无二,却再也没有那个站在门口等她回来的人了。
萧战眼角泛红,喉头哽咽,她紧咬着牙关,险些当众失态。
萧战勉强克制住情绪跟着萧敬之一同进入将军府,随即发现府中下人对于萧敬之十分恭谨,府上竟然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比之楚玄在时竟也相差无多。
萧战再一次看向萧敬之,心中感慨更甚,到底是她与楚玄的儿子,年纪轻轻便能将将军府打理成这般。
萧战心中对于萧敬之颇为赞赏,但是想到亡夫她心里就再次泛起一股难言的悲伤,那悲伤好像浪潮一般,将她整个人席卷其中,让她不可自抑,几近失控。
萧敬之体谅萧战今日车马劳顿,入宫之后没有歇息便又赶上宫宴,于是开口道:“我已让人备下了热水,母亲不如先梳洗一下解解乏,然后好生休息一番,明日儿子再去给您请安。”
萧战应了一生,独自走入房间,关上了房门。
萧战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觉得心里也空了一块。
此前十几年她与楚玄一同居住在此,此时只觉得这个房间之中好像还弥漫着楚玄身上的淡香一般,只觉得楚玄会突然出现,然后回头看着她,与她如同往常一般说笑。
整个房间之中处处都充斥着楚玄的影子,萧战不能相信楚玄就这样死了,也不能相信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屋内已经备上了热水,萧战卸下军甲,整个人沉浸在水中。
她放空自己,脑海之中回想起的全是与楚玄相识以来这十几年相处的点点滴滴。
热水氤氲,萧战眼角终于滑下了两道泪痕。
直到水温已经变凉萧战才从水桶中走出,她换上了常服,拒绝了旁人的伺候,自己一个人走进了祠堂。
她看着祠堂里楚玄的牌位,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她将楚玄的牌位拿到了手上,手指从他名字上划过,上面的‘亡夫楚玄之位’这几个字好像刺进了她的心口一般,只让她觉得心痛如刀绞。
萧战将楚玄的牌位紧紧摁在胸口,仿佛是想要将它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我回来了”,她喃喃道。
此时萧敬之正坐在室内拿着一本书随意的翻着。
归宁从外边进来开口道:“主子,将军在祠堂已经待了半个时辰,现在还未出来,您可要去宽慰一二?”
萧敬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道:“不了,你派人过去看着些,若是将军在祠堂内睡了便为她添些衣服,免得着凉。”
归宁应了一声退下了。
萧敬之看着窗外的月色,似喜似悲道:“爹……你可能看到?”
萧战在祠堂内呆了一整夜,她并没有睡下,期间一直在喃喃的对着楚玄的牌位说着些什么,服侍的下人并不能靠近,因而她具体说了些什么便是无人得知。
萧战到底武艺高强,虽是一整夜未睡却也看不出什么疲态。
萧敬之和萧战一同用过早膳,萧战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有人来报宫里派人过来了。
萧战和萧敬之自然不敢怠慢,一同迎了出去。
萧战在来人的身上看了一圈,随后认出这是昨日方才见过的御前宫侍锦河。
萧战知道这是皇上御前的人不可轻慢,于是匆忙道:“您来这一趟辛苦了,不如先进来喝杯茶。”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的剧情发展可能跟大家想象中不太一样,所以稍微解释一下。
萧敬之因为外貌和家世的原因会成为被人争抢或设计的对象,但是大家要相信他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他只会嫁给女主,其他人都是浮云~
第8章
锦河却是笑道:“替皇上办事,奴不觉辛苦,一会儿还要回宫回话,就不久坐了。”
“奴今日过来是替皇上将赏赐的东西送来,皇上惦念将军征战辛苦,特赐苏锦百匹,珍珠十斛,珍宝玩物等两箱。”
随着锦河的话,他身后的人便将这些东西都抬到了萧战和萧敬之的面前。
萧战看着面前的东西皱眉,昨天才置办过宫宴,今日又送来东西,女皇这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而且一般赐臣子东西多半是以金银、府宅、地皮、奴仆为主,虽说锦缎用来赏赐人也算平常,但是这珍珠和珍宝玩物却怎么看也不像是赐予武官之物,反倒像是赐给男眷的,可是昨日在大殿上女皇方才答应让她多留萧敬之在身边几年……
萧战觉得眼下这等的情况有些超出控制,当下道:“臣谢过皇上隆恩,只是这番赏赐臣受之有愧。”
锦河笑道:“将军勿要这般,皇上这也是看重将军所以才赏赐了这么多的东西。”
萧敬之心知既然是女皇的赏赐那自然是不能推脱的,于是对着身侧的归宁示意。
归宁快步上前,将一小袋银子递给了锦河,说道:“劳烦侍者跑这一趟,一点心意全当请您喝茶了。”
锦河笑盈盈的收了。
待到锦河走后,萧战将诏书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里面的两箱珍奇玩物果然多半是送给男眷的。
她脸上不愉之色更甚,皇上的这番心思眼下已经不言自明了。
萧战看向萧敬之的眼神之中略带了几分复杂神色,她略微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与他讲。
正在这时又有人传话道:“定王殿下也派人送东西来了。”
定王也是不好惹的,萧战只得亲自去见了那人,将他送来的东西收下了。
定王送来的东西倒是不似皇上那么多,只一个做工精致的玉盒,萧战打开一看,只见玉盒内放的是三株千年老参,仅看成色便是世间少有。
因着昨天萧敬之没有与萧战说在宫中见到谢宸远和谢宸锦之事,所以萧战此时有些茫然,不知道定王送这东西来所谓何意。
萧敬之看着谢宸远送来的东西却是嘴角含笑,难为她倒是还记得昨日所言,真的将人参送了过来。
萧敬之目光微沉,如今谢宸远既然送了东西过来,那谢宸锦自然也是不肯落后的,想来今日也会将东西送过来才是。
女皇这番假作它名送来东西,倒是开了个先河。
萧敬之心中知道如今谢宸远和谢宸锦并不知女皇对他动了心思,所以仍旧向他献殷勤,这便是他的机会了。
果然下午的时候谢宸锦送了些珍宝玩物过来。
这一下不说是萧战了,便是连府上的其他人都察觉出了其中的异常之处。
萧战将萧敬之拉到了身边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定王和三皇女有所牵扯?”
萧敬之摇头,“算不上有牵扯,只是昨日在凤后宫中恰好遇到她们罢了。”
萧战眉头皱起。
萧敬之见此道:“此事敬之心中自有计较,母亲不必担忧。”
萧战叹气,“到底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昨日我入宫面圣之时看皇上似乎是有意让你进宫,不过被我推了,只是从眼下这番情况来看皇上似乎没打消这份心思,而定王和三皇女,我看八成也是有着类似的意思。”
“我是不希望你入宫的,也不盼着你能嫁入高门,只愿你能够找一个真心待你与你一同携手安度余生之人,但这终究是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你既然说心中已有打算,那我便不过问了,只是你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婚姻乃是大事,一旦做下了决定便是一辈子,勿要走错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