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带着他们往祥福宫去，唐思然一进去就瞧见跪在地上的十皇子，旁边还有他的母妃郑嫔。
十皇子低着头看不到什么，郑嫔时不时的啜泣两声。
皇后靠在软塌上，半闭着眼睛，旁边立着个太医，正给她针灸。十一公主眼泪汪汪的坐在一边，拉着她的手，床尾则站着一众嫔妃。
公主侧坐着，唐思然一眼就瞧见她腰间的平安扣，下头坠着红绳子，上头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收回了视线。
皇帝坐在正位的椅子上，身边站着王爷跟王妃们，太子跟太子妃站在首位。
唐思然跟着王爷给皇帝行礼，然后就听见皇后道：“你们去哪儿了？怎么来的这样晚？”
唐思然道：“我同七弟妹郊外赏枫叶去了。”
皇后嘴角一翘，“好兴致啊，也不知道我还能看见几次枫叶。”
“娘娘！”
“皇后娘娘。”
屋里众人除了皇帝，急忙都低下头去行礼，“娘娘保重。”
唐思然跟着一起行礼，却觉得皇后这牛角尖是越钻越深了。
直起身来，她又看见立在床边的太医，浑身上下都透着尴尬，恨不得缩成一团，他给皇后针灸没法躲，可这礼也不是他能受的。
皇帝站了起来，皱着眉头道：“好了，你好好养着，就能一年年看下去。”
皇后没理他，道：“郑嫔呢？”
跪在中间的郑嫔啜泣一声，道：“娘娘。”
“这孩子是你亲手养大的，你说他如今成了这个脾气，不敬母后，是因为什么？”
郑嫔哽咽道：“是因为我没教好。”
皇后嘴角一翘，又问：“老十呢？太子是储君，是你兄长，你言语间对他多有不敬，又是为了什么？”
皇帝眉头皱了起来，余光落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的眉头也是皱着的，看着母后，又看看他的十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因为——”老十说了三个字就停住了。
“为什么！”皇后忽然提高了声音怒道。
老十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是因为我喜欢宁江郡主，太子觉得可以借此打压兄弟，树立威信，所以要叫宁江郡主给他——”
“你胡说什么！”皇后抓着枕头就扔了过去，手上的银针还在颤抖。
这一下是气得狠了，皇后说完就觉得头晕，倒了下去。
“母后！母后！”十一公主拉着她的手不住地哭。
屋里乱做一团，郑嫔拉着十皇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说的都是什么啊！”
“够了！”皇帝站起身来，屋里立即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郑嫔跟十一公主的哭声。
“宁江郡主跟十皇子情投意合——”
“老九还没成亲！”
“先下定！”皇帝怒道，他看着太子，失望到了极点。
“朕叫你修书，修了大半年，你居然还不知修身养性，要纳妾？”
“宁江郡主，诚晖王，这样的身份你想要纳她当妾？你是不是觉得朕——”
“娘娘！陛下，娘娘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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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我信了你的邪
屋里乱作一团, 十一公主扑在皇后身上哭，太医不敢拉她，只敢一头冷汗道：“公主别压娘娘！公主别压娘娘。”
只是夹杂在一屋子“娘娘！”、“皇后娘娘！”、“母后！”的呼喊中, 着实一点都不起眼。
唐思然很有章法的一声惊呼, 死死拉着孟王爷的胳膊，“娘娘怎么了？快叫太医去看看！”
看着是担惊受怕，其实是给王爷一个借口, 好叫他进可攻退可守。
“都给朕闭嘴！”皇帝一声怒吼, “把公主拉开，太医去看皇后！”
屋里的哭声顿时小了很多, 除了公主，就只有还跪在地上的郑嫔抱着儿子哭得止不住，剩下人都基本只剩下几声抽鼻子的声音了。
还在哭的两个人都在祈祷皇后撑过去, 不过方向却不太一样。
公主是真的担心的她的母后，郑嫔——
她担心的是万一皇后有个三长两短, 她儿子该怎么办？
气死皇后？
这罪名怕是要一撸到底彻底告别龙子龙孙的行列了。
惊慌失措间，郑嫔恨不得用自己一年的寿命, 只求皇后能多活一个月, 这事儿就栽不到她儿子头上了。
门口又进来一个太医, 两人对视一眼, 动作麻利在皇后手上头上扎针, 最后又一声“失礼”, 拉上了帘子。
唐思然见到他们到了床脚，应该是脱了皇后的袜子, 在她脚上做了什么。
等帘子再拉开，皇后涨起来的脸稍微消下去一些，面色也没那么痛苦了, 太医手里的帕子上一团黑紫色的污血。
放血？都到这一步了？
她闲暇的时候也翻两本医术的，按照中医的理论，皮肤破损就得亏元气，就算是血热上行要用放血疗法，那也是最多不超过三滴的，可这一摊，怕是成百上千滴了。
太医连头都不敢抬，小心道：“娘娘需得静养，不能在动气了。”
皇帝眉头皱了起来，也不大声吼了，“都出去！全都出去！”
到了外间，皇帝坐在上首，一众后妃皇子们在他面前立着，十皇子跟郑嫔相互搀扶着。
皇帝眉头一皱，道：“老十不敬皇后，回府面壁思过。郑嫔——降为贵人，去观音庵代发修行，给皇后祈福！”
郑嫔心中暗喜，可面上依旧是悲悲切切的样子，陛下虽然没说期限，可每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应该就能名正言顺的回来。
要么……就是等到皇后死。
这么一想，郑嫔又开始祈祷，皇后千万别死在过年前。
“至于你们——”皇帝环视一圈，“这几个月皇后要静养，除了太子跟太子妃，还有十一公主，你们都不许打搅皇后！”
众人应了声是，皇帝摆摆手叫他们都出去了。太医瞧见四下无人，又上来小声道：“陛下，娘娘真的不能再生气了，再来一次，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就回来了。”
“朕知道，你去里头守着！”皇帝阴沉地说。
出了祥福宫，唐思然上前挽住了良妃的胳膊，孟王爷则站在另一边。
良妃叹了口气，道：“皇后就是这个性子，如今越发的执拗了，犯事儿看开点不好吗，她为难别人，难道不是为难自己？”
唐思然道：“母妃这些日子去请安，可千万别多说话。”
良妃笑了，道：“我还想嘱咐你们最近少进宫呢。”
她拍了拍唐思然胳膊，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皇后这两年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她比我大了八岁，自打前年月事不正常，脾气就越发的奇怪了。咳——”
“去年她晕过两次，上半年还是好好的，下半年这才几个月？三次了。”
后头的话就不能明说了，她眨了眨眼睛，“已经冬天了，有心疾的人冬天都难熬，这半年别有大动作，最好也别怀孕，免得折腾。”
唐思然道：“我知道了，我跟王爷都好好的。母妃也要保重呀，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多叫上些人，也好分散注意力。”
良妃笑着应了，“你放心，我宫里那两个，无论如何都得跟我一起去的。”
天已经黑了，皇帝一点留他们吃饭的意思都没有，再者皇后又晕一次，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是大家也都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当下客气两句，就一一告辞了。
唐思然随着孟王爷上了马车，天已经黑了，马车里点着并不明亮的烛火，连王爷眼里的光芒都比不上。
唐思然不禁盘算了一下王爷的这些兄弟们。
两个还没到十岁的，听说平日里课业繁重，这半年下来，她就见过两次。
往上还有十个。
了凡大师退出群聊。
十皇子今天也退出去了。
九皇子傻乎乎的从来就没进去过。
太子……表面上看着是唯一的管理员，可惜已经不被群主待见了，估计快要被踢出去了。
平王爷跟明王都是冒泡的阶段，存在感不强。
理王爷卷入婆媳之争，估计入群还得几年。
全王爷是长子，嗯，长子翻车的可能性仅仅比太子低那么一点点。
还有个成王爷，没孟王爷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不是！
没孟王爷能力强——执政能力强。
虽然说继位这事儿，能力向来是倒数的因素，可若是皇帝傻得不是很厉害，那就只有孟王爷可选了。
孟王爷……下头该是从能力入手了吧？
马车回到王府，唐思然跟在孟王爷身后下来，一眼就瞧见府上二十个妾，连带杨侧妃，都整整齐齐的站在她面前。
张嘴的时候是个“娘”的口型，好在声音还是往“王爷”去了，唐思然松了口气。
孟王爷脚步微微一顿，唐思然的心又提了起来，王爷该不会是第一次见这等场面吧？
唐思然的目光又落到了对面的美人身上，难道说她进府前四年，你们都没一起迎接过王爷？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皇后好好的，都回去。”孟王爷撂下这样一句话，抬脚就往内书房去了。
众人应了声“是”，悄无声息全又围到了唐思然身边，“冬天天冷，夜里又有风，妾几十个帮娘娘挡着风。”
几十个听着有点咬牙切齿的。
唐思然道：“回去你们也早点歇着。”
说着她又一拉杨侧妃，“你占我身边，仔细别叫吹着肚子了。”
杨轻轻一脸得意，只是走了没两步，忽然又因为孕期综合征，陷入了无尽的烦恼中。
娘娘虽然是体贴不假，可说的是肚子，她肚里有什么？有孩子啊，所以关心的是孩子，不是她？
“娘娘，孩子在肚子里，不会吹到的。”说完杨轻轻都想锤自己，这话表达出来她的意思了吗？
完全没有，这话里头只有关心。
不过唐思然听出来了，这里头的小幽怨着实叫人喜欢，她笑道：“你现在比别人长得都大——”
娘娘嫌她胖？是的，她已经没有腰了。
唐思然越发觉得好笑了，“风也比别人吹得多，尤其是这肚子，它吹了风，也是要冻在你身上的。”
杨轻轻的头顿时又抬了起来，没错，这就是关心她！
刘氏有些不服气，上前挽住了杨侧妃的胳膊，“原先杨姐姐可是最矜持的一个人，整日这个不理那个不睬的——”她微微一顿，“可见有了孩子人的性子的确会变的。”
求生欲满满的自我挽尊，唐思然当做没听见。
杨轻轻眼珠子转了转，一句话没说。
等到了正院，唐思然道：“我今儿取了些枫叶回来，明儿咱们一起做书签。你们上回得的东西，不少是宫里娘娘们赏的，也要准备回礼才是。”
众人应了声这才离去，只是才转身，忽然又听见唐思然出声。
“嫣嫣，你跟你姐姐先别走，我看你们头发还潮着，烤干了再回去，不然吹了冷风要头疼的。”
容嫣一脸笑意的转过身来，又给姐姐一个眼神，瞧见没有，我说什么来着，娘娘观察入微，不会看不见的。
姐妹两个盯着羡慕嫉妒的眼神跟着娘娘到了屋里，又被安排躺在软塌上，由丫鬟给她们烘头发。
一想这软塌是平日娘娘躺过的，两人激动的连眼睛都在不住的颤抖了。
唐思然也走了过来。
虽然是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代，不过古代人民群众也不是完全不修理头发的，至少干枯分叉的发梢是经常修剪的。
总体来说男性的头发大概留在腰间，女性的头发至少要过臀，一般都在小腿往上的位置。
白天泡温泉的时候看得不太清楚，现在仔细看了又上手摸了摸，这两人的头发的确是没有王爷的好。
“以后隔天给她们一碗黑芝麻糊。”唐思然叹道，就差这一点，她们就完美了。
“给府里众人都加芝麻糊。”
又过了几天，书签差不多做好了。
这天晚上，唐思然正整理明天送到宫里的书签，孟王爷来了。
他语气中似乎带了一点感慨，道：“皇后……皇后已经□□天没露面了。”
唐思然想了想，结合了现代的知识，她道：“我听说有心疾的人不能骤冷骤热，上回母妃也说冬天不好熬，想必就是这个道理。”
孟王爷嗯了一声，目光移到了她手上的书签。
唐思然暗道一声糟糕，这是一套她仿照月相做的书签——好吧，去掉这么高大上的表面现象，其实就是把叶子按照不同比例折起来，黄栌的叶子原本就是椭圆形的，做出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似乎有点戳王爷的心窝子了？
唐思然道：“这是给宫里娘娘们的回礼，上回得的东西给她们分了，我就叫她们做了书签给宫里娘娘。”
“别人的就是一套四枚，这一套以月相命名，一共八枚，也能显出郑重来，王爷觉得好不好？”
孟王爷摇了摇头，道：“月有阴晴圆缺，寓意不好。”
唐思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孟王爷又道：“你挑八枚品相上佳，最好最大的给皇后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