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所有的“责任感”也就仅止于此了。
他不管孩子,不管家庭,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就回家,有时候再外面受了气,回家就要骂妻子和女儿,陆母当然不会傻站着让他骂,就把陆姚抱回房间,让陆鹏骂陆檀。
虽然没有挨打,但语言暴力也是暴力。
喝醉了的陆鹏是不讲仪态和礼貌的,骂出来的话通常都很脏。
陆檀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还会哭,但是过了十二岁,就能面不改色的听陆鹏骂她。
陆檀不是很想过去,但陆鹏先一步看到了她,径直朝她走来,他此时看上去文质彬彬,还有几分儒雅气质,脸上带着笑,怎么也不会让人心声恶感。
“檀檀。”陆鹏的声音简直温柔的要滴出水来,他拿出自己这辈子最柔和的态度,“你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上你,只能到你学校来。”
陆檀眉头微皱:“有什么事吗?如果是关于昨天的事,赵女士应该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陆鹏却不生气,他一脸“虽然孩子很叛逆,但我身为父亲是能够体谅”的表情说:“我知道你昨天在气头上,怎么可能真的不认父母?陆姚把家里给你的钱昧下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你的辅导员那儿给你澄清。”
陆檀却并没有因此感动。
因为陆鹏一贯如此,当陆姚表现的优秀时,他也是完全想不到陆檀。
当陆檀可以带来更多好处时,他又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陆姚。
他是个非常直接的利己主义者,直接的没有掩饰。
陆鹏看陆檀没回话,又叹气道:“爸知道以前是我工作太忙,没有精力照顾到你,今天我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就是想补偿你,你妈偏心这么多年,我没有把她劝好,是我的错……”
陆檀忽然奇怪的看着陆鹏。
陆鹏被看得闭上了嘴,停下来那一连串话,摸着自己的脸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陆檀摇头:“我之前一直在想陆姚像谁。”
她以前认为陆姚像陆母,但又觉得不太像,陆母脾气差,嗓门大,陆姚则永远温声细语,陆母嫌贫爱富,她看不起穷人,看不起农民,看不起打工的人并且表现的非常明显,陆姚倒是跟谁都能当朋友。
“原来陆姚更像你。”陆檀笑了笑,“陆先生,让一让,我回寝室了。”
陆鹏当然不能眼看着陆檀走,他是来修补跟陆檀之间的父女关系的,尤其是陆檀在妈和姐姐那受到了伤害,当然更需要亲人的安慰。
陆檀也知道陆鹏的打算,她准备先支走他,但是陆鹏早有准备,他挡在陆檀面前,练得很慈和:“我知道在学校你也不方便,爸爸给你买了个手机,以后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在手机上聊。”
他果然掏出一个新上市的智能机,还不便宜,由于刚刚上市,现在要卖接近八千块。
“别跟我客气,我是你爸,给你买点东西也是应该的。”陆鹏一脸自责,“我以前没有尽到当爸爸的责任,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陆檀:“陆先生,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以后该我尽的职责我不会推辞,除此以外,我觉得我们的接触越少越好。”
陆鹏也有些恼了:“檀檀,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怎么非要……”
陆檀冷笑一声:“您和赵女士的不是,跟其他父母的不是可不是一回事。”
“我走了,您有话对陆姚说吧。”
“陆姚?”陆鹏去抓陆檀的手臂,却被陆檀轻易躲开。
他正准备上前,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的陆姚给抱住了。
“爸!”陆姚依旧是那张无辜的脸,眨着无辜的小眼神,“你来看我啊,我宿舍不在这边,我带你去学校食堂坐,咱们还能吃点东西。”
“你还带了个新手机?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坏了?爸!你真是太好了!”
她嘴上说着撒娇的话,但看陆鹏的眼里已经有了恨意。
她从妈那知道了陆鹏要来给陆檀道歉,还准备去老师那给陆檀说好话,告诉老师是她昧下了陆檀的学费和生活费。
就因为陆檀找了个好雇主。
难道在他眼里,女儿的名声还比不上钱吗?!
陆姚抱住陆鹏胳膊的力气更大了:“爸,咱们走吧。”
陆鹏眼睁睁看着陆檀走进宿舍楼,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在学校里又不能打骂陆姚,只能就这么被陆姚拽走。
陆鹏的出现对陆檀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她不太在意这个本身就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父亲。
更多的时间,陆檀都花在制作礼服上。
宿舍里没有缝纫机,就是有陆檀也不会用,她自己裁剪后用针缝制,针脚细密,翻到外面以后甚至看不见接缝处,她动作快得惊人,而且不需要修改,在量好潘美美和杨曼的尺寸后,不到两天就做好了。
三套礼服的款式各不相同,潘美美的礼服裙子较短,虽然是暗红色,可穿在身上以后依旧让人觉得活泼可爱,裙摆像花一样微微外扬,简直像是绽放的玫瑰花——虽然是暗红色的。
至于杨曼,她的裙子就很长,裙摆几乎要拖到地上,但坠感非常好,尤其是走路的时候,裙子前后摆动,明明没有风,却像是被风吹拂着,温柔娴静,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陆檀自己的最简单,她的裙子不长不短,正好到小腿,也没什么花边装饰,唯一称得上好的,就是贴身的裁剪,陆檀的身材算不上婀娜,胸不够大,屁股不够翘,优点是腰细腿长而直。
因此裙子一穿,人们先要为她完美的身材比例惊叹。
潘美美穿上衣服以后美得不行。
她很是得意地说:“我们去品酒会,一定可以艳压群芳!说不定还能被要电话号码!”
然而杨曼毫不留情的打击她:“知道去的人都是什么年纪吗?”
潘美美连忙凑过去。
杨曼翻了个白眼:“平均年龄都能做你爹了。”
潘美美哭丧着一张脸:“那打扮这么漂亮有什么用?”
杨曼骄傲的扬起脖子:“难道打扮自己就是给男人看的?我美我自己的,关他们屁事。”
潘美美被杨曼镇住了,她崇拜地说:“曼姐,你真帅。”
杨曼被夸得开心,矜持地说:“一点点,也就一点点帅。”
潘美美:“对了,陆檀的雇主多大了?”
杨曼也想起来自己还没查过陆檀雇主的资料,问了名字以后跟潘美美头对着头看起来。
“卧槽!这么帅还这么有钱!还没结婚!行走的钻石王老五,可遇不可求啊!”
杨曼眨巴眨巴眼睛,跟潘美美一起看向陆檀。
陆檀被她们看得不明所以:“怎么了?”
杨曼一脸奸笑:“你老实交代,秦封为什么要给你邀请函。”
陆檀实话实说:“秦先生说他自己没时间去,问我想不想去,我说想去看看,他就给我了。”
杨曼和潘美美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有情况!”
陆檀:“……你们想多了,我跟他就是纯粹的雇佣关系,而且我现在很忙,没时间谈恋爱。”
潘美美清了清嗓子:“这个世界上,是绝对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的。”
陆檀反驳:“有缘故,他希望我毕业后依旧能为他工作。”
潘美美:“那就更不对了!你想啊,他签了你两年,还准备毕业后也把你签了,难道只是因为你是营养师?”
陆檀:“……不然呢?”
当年她给皇后调理身体,皇后也想让她入宫常住,难道皇后也看上她了吗?
潘美美兴趣极了:“他这是在追求你!”
杨曼也老神在在地点头,在她们看来,一个男人如果送一个女人礼物,原因根本不需要细想,真相只有一个——他对她有意思,或者他在追求她。
这两者也没有太大区别。
陆檀摇头:“不,是因为我的手艺很好,技术比别人都优秀,他找不到另一个比我更厉害的营养师。”
她实话实说,然而杨曼和潘美美都一脸无语的看着她。
“你不会把别人捧你的话当真了吧?”杨曼一脸心痛,“你这么年轻,就算有天赋,难道还比得过那些年纪大的?人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陆檀:“……”
杨曼:“虽然他长得帅还这么有钱,也没有老婆,但你还是要小心,这些有钱人说不定有什么怪癖。”
潘美美:“就是。”
杨曼:“如果你不是冲着结婚,只是谈场恋爱的话,他很不错的!我支持你!”
潘美美:“我也支持你!”
杨曼:“分手费可以多要一些。”
潘美美:“要个几百万吧。”
杨曼眼睛一转:“更要多少要多少,几百万不嫌少,几千万不嫌多。”
陆檀站起来。
两人一齐问:“你干嘛?”
陆檀:“我去给你们倒杯水,你们今晚早点睡吧。”
这两位连她要多少分手费都想好了,她无言以对,无力招架,只能败逃。
她对秦先生,实在没有那个意思。
秦先生对她,肯定也没那个意思。
第19章
辅导员早上十点给陆檀打了电话, 他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唯恐被别人听见, 他小声说:“陆同学,你让我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看看你今天中午能不能到超市来……”
陆檀:“……”
她充满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事情太多, 把您的事忘了。”
赵老板连连说:“没事没事, 反正也不差这几天。”
话说的实在太过心酸,陆檀便匆匆离开宿舍, 前往超市。
潘美美看她出去还问:“你出去干嘛?要我陪你吗?”
陆檀回头冲她笑了笑:“不用, 我之前答应了别人要帮点忙,我先走了。”
陆檀走后, 寝室里其他人问潘美美:“你现在跟她关系挺好的,你以前不是说她……”
潘美美马上打断对方的话, 她害怕陆檀没走远, 知道她以前背地里说过陆檀的坏话,她小声说:“那是我以前不了解陆檀,她挺好的!虽然话不多,但是你对她好, 她就对你好。”
她做了个结论:“陆檀是个很真的人, 跟她做朋友,不亏。”
“切,你就是被人家的一张邀请函收买了。”
说这话的人声音酸的不行。
潘美美笑嘻嘻地说:“你想被收买还不行呢!”
超市有一个小厨房,小到只能让一个人在里面活动, 没有灶台,只有一个电磁炉,锅也只有一口,非常简陋,因为这个厨房还要兼具储存室的功能,所以不能有明火,就连电磁炉在用过之后都要重新找地方收好。
辅导员的妻子姓张,叫张雪,是个很精明的女人,她也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气,得了这样的病肯定不好意思去医院看,但是让一个学生来给他治疗,妻子还是很不放心。
陆檀看出了对方的忧心,冲对方解释道:“我做的是药膳,不是熬制中药,就算没用也不会伤害身体。”
看对方的表情依旧不怎么好,她就只能把老祖宗抬出来:“黄帝内经里面写过‘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失去其就。谷物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食疗古来有之,中药讲是药三分毒,药膳却没有毒性。”
张雪听得云里雾里,她一脸迷茫地目送陆檀走进厨房,然后问站在一边的丈夫:“哪个皇帝说的?”
辅导员:“……应该是黄色的黄,那个黄帝吧?”
张雪:“他不说传说里的人物吗?还有话留下来?”
辅导员早八百年把历史还给了老师,此时也迷茫道:“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夫妻俩对视着,都觉得对方——十分的蠢。
辅导员确实已经把她交代的食材买好了,陆檀在洗干净和厨具后才开始聚精会神地做菜。
她把菟丝子,覆盆子和枸杞洗干净,然后一起放进砂锅里煎出药汁,药汁的味道并不难稳,甚至还有点清甜香味。
五只麻雀是买来的已经处理的好的麻雀,但陆檀还是仔细的检查了一边,把没刮干净的毛扒下来,又掏了一次内脏,冲水两遍后才切成小块,上锅后加白酒,小火慢慢炒。
酒香味和肉香味参杂在一起,陆檀轻轻嗅了嗅,觉得香味正好。
于是她把炒好的麻雀放进之前用来煎药汁的砂锅里,倒入淘洗干净的粳米,再加入适量的清水,放上电磁炉以后先开大火煮沸,再转小火慢熬。
快要煮熟的时候,陆檀掀开盖子,往里面加了细盐,葱白和姜片。
她做菜的时候,张雪就不停的嗅着味:“我闻到酒味了。”
辅导员咽了口唾沫:“我也闻到了。”
但那不是纯粹的酒味,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一股带着些许酒香的肉香味,那味道醇厚浓郁,张雪感觉自己嘴里唾液分泌的不由自主,小声问:“我能吃点吗?”
辅导员吓了一跳:“给我治病的,你吃什么,你去食堂吃吧。”
张雪:“没想到你得个病,竟然还能有口服。”
辅导员忽然自得,但一想到自己的病,这点自得一下就灰飞烟灭。
陆檀把砂锅的盖子掀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偏开头,等白雾散去。
药汁给粥上了色,粳米并没有被煮的太过粘稠,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味道不像百合大枣粥那样清香,相反,这粥的味道非常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