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点，别被她听见了。”
……
陆檀把猪处理好了以后，就把它们放到炭火上去烤。
三头猪一起烤，陆檀要比平时更加注意火候。
烧小猪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每一个部位，每一寸皮，都要用同等的火候。
这样无论从哪里下筷，皮都是酥香可口。
“她不用蜂蜜吗？”
“不在皮上扎孔？不扎孔调味料怎么进得去肉里？”
“她那碟子里面是什么？”
“好像是奶酥油。”
“这个做法我还从来都没见过。”
他们也不讨论陆檀是从哪个村宴里被找到的，都开始讨论起陆檀的做法。
“她没做过菜吧？烤乳猪不扎孔？不入味，这乳猪还能吃吗？味道都在皮上，里面的肉根本没法吃。”
这时候厨师长才给他们解惑：“她这个做法我没见过，不过我听说过。”
“这道菜吃的就是皮，皮酥最好，皮脆其次。”
“酥皮？”
“我只听说过脆皮。”
厨师长也目光深沉地看着陆檀：“我也是第一次见，看她能不能做好吧。”
陆檀对自己能做好这道菜倒是很有自信，这不是她第一次做，做起来得心应手。
随着炭火，猪油慢慢滴落，滴落在碳上，发出滋滋地响声。
香味也逐渐蔓延开来。
整个餐厅都被这股肉的纯粹香味占领。
陆檀翻开着小猪，她让猪的每一寸都能均匀受热，一遍遍的刷上奶酥油。
奶味和肉香味掺杂在一起，盖住了厨房里其他的味道。
这本来就是一道压轴大菜，必然要浓墨重彩，让人无法忽视。
厨师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他们的目光都盯着那三只猪。
陆檀刷完最后一遍奶酥油，觉得恰好合适，就从烤炉上把三只猪都拿了出来。
烧小猪就这么做好了，外皮金黄，油光闪闪，但其实油在烤的时候已经滴尽了。
等稍稍变凉，就一点油腻都不会有，但是外皮却非常漂亮。
好在还有合适的盘子去装着三只小猪。
八宝肉和空心肉圆做起来很快。
这下厨房里再也没人会小看陆檀了。
厨师从来不是靠名声和资历，而是靠本事。
好不好吃，有食客的舌头去认证。
秦封他们开完会，就坐车前往餐厅。
李董跟秦封坐同一辆车，他头发花白，挺着一个大肚子，一生最爱就是美酒和美食，他也不怎么管事，除了每年来开一次会以外，多数时间都在全世界各地到处飞，哪儿有好吃的往哪里去。
他的孩子也长大了，妻子早逝，他自由的要命，谁也管不了他，他也就放飞自我，把自己吃成了一个胖子。
“听说你请了个营养师。”李董笑呵呵的样子颇有点像弥勒佛，至少脸是一样的圆，“我去年也请了个营养师，我不是血压有点高吗？自从他来了以后，我药都吃得少了，血压还挺稳定的。”
“那几个老家伙还说我脑子有问题。”李董说起这个就不是很高兴，“他们就是不懂食疗，迷信药物。”
秦封：“吃药见效快。”
李董叹了口气：“药膳挺好吃的，他们也该尝尝。”
“对了，你那个营养师是个小女孩？”李董问道。
秦封笑了笑：“不算小了。”
李董：“大学还没毕业，怎么就不算小了？”
“跟我孙女差不多大。”李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说，你不会是动了凡心吧？”
秦封没说话，他跟李董关系不错，两人岁数相差太大，秦封刚刚接手辉腾的时候，李董是最不给他找麻烦的人。
按李董的话就是，他不在乎谁当总裁，只要他拿到的钱不变就行。
而且每年过年过节，李董还会给秦封送礼物，因为是长辈，还给秦封压岁钱。
李董笑道：“这有什么，你都这个岁数了，也该结婚了，早点结婚，心就定了。”
“再生个孩子，不就齐活了？”
对老一辈来说，结婚生子是面对小辈时永恒不变的话题。
他们聊了一路，终于在半个小时后到了餐厅。
今天餐厅里不会有其他人，他们包下了整个餐厅。
“他们都到了。”李董，“我也饿了，今年开会也开得太早了。”
他们八点就开始开会了。
早上也就随便糊弄了一点。
董事们都已经就坐了，除了董事以外，还有一些投资人。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凉菜，都是一些常见的菜色，只是摆盘更加精致了点。
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毕竟味道几乎都差不多。
凉菜是用来开胃的，人们也只是吃几筷子，不会认为可以用凉菜把肚皮填满。
然后就是热菜，服务生端来了汤。
“汤味道不错。”
“挺鲜的。”
只有秦封喝了一口，就知道这不是陆檀煮的，陆檀煮的汤味道更好，更香。
不会让人轻易喝出香料的味道。
李董在旁边笑：“这汤不会就是你那个小药膳师做的吧？”
秦封微笑道：“不是。”
李董：“这么肯定？”
秦封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有自己都没有都没有察觉到的骄傲：“她做的要更好，比别人都好。”
他说的声音不大，因此只有李董一个人能听见，李董朝秦封眨眨眼睛，是善意的调侃。
喝了汤以后，人们更觉得饿了，连上了几道热菜，不过他们也没表现得太急，没一下就吃饱。
就在秦封喝了两口茶，解油腻的时候，服务生送上了新菜。
打开盖子，香气扑面而来。
肉圆摆在盘子里，小巧可爱，几乎可以一口一个。
李董第一个下了筷子，他夹起一个肉圆，很认真的赞叹道：“这还真是毫无矫饰。”
一点颜色浓郁的汤汁都没有，肉圆还真就是白卡卡的颜色，如果不是因为小巧可爱，那光凭卖相来说，还真是不怎么合格。
李董咬了一口，咬下半个肉圆。
然后他就眯起了眼睛，肉圆的中间是空的，所以吃到嘴里时候不会一下被肉堵住。
肉并不让他觉得柴，反而汤汁充沛，好像这些汤汁全部都被缩进了肉里。
李董吃下一整个肉圆后转头对秦封说：“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出来那些菜不是你的小药膳师做的了，这个味道确实……”
不仅是李董，餐桌上吃了肉圆的人都是一脸赞叹。
他们其中不少人都是华裔，多数时间都住在国外，吃的也是国外的菜。
吃久了国外的本地化中餐，那种重油多甜的中餐以后，回国吃中餐反而不习惯。
“这道菜也太好吃了吧？”
“好吃的有点过分了，我们去年不也是在这家餐厅吃的吗？怎么以前没吃到过这个味道？”
“可能是因为请了新的大厨？”
秦封吃下肉圆，喝了口茶，并不说话，只是嘴边的笑容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李董在旁边看得真切，觉得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铁树开花了。
他还以为秦封不到五十岁不会结婚呢！
圈里的人都这么认为。
谁知道秦封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等巨大的盘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不知道是谁先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可没见过这么大的菜。
直到盖子掀开，人们才发现这道菜竟然是一整只猪。
“一整只猪？”
“天啊……我可从来没有吃过这个。”
“看起来有点可怕。”
人们互相看看，竟然没有一个人先动筷子。
秦封沉默的举起了筷子。
所有人都视线都集中在秦封的筷子上。
当筷子的尖端触碰到猪皮的时候，只用了一点力，猪皮就碎裂开来。
秦封夹起了一小块猪皮，用的力度极轻，然后他吃进了嘴里。
他从来没有吃过陆檀做的这道菜，第一次吃，惊艳极了，猪皮在嘴里碎开，就像之前吃过的海棠酥一样酥脆，并且还带有一点点嚼劲，味道香甜，却不是糖的香甜。
刚刚猪皮碎开的时候，其他人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咽了唾沫，现在看秦封吃了一口，觉得既然秦封这样讲究的人都吃了，他们也不必再穷讲究。
除了实在对一整只猪下不了手的以外，其他人都懂了。
吃了一块猪皮就停不了了。
下一道菜还没上，小猪就被夹掉了所有的猪皮，只剩下里面的肉。
肉的味道当然也不错，不过有空心肉圆珠玉在前，又有猪皮的风味独特，小猪的猪肉就不那么吸引人了。
但依旧被吃的干干净净，只剩下骨头。
而李董还在抱着骨头啃——他倒不注意形象，反正他年纪最大，也没人能来指责他。
“今天这顿是我每年开会吃的最好的一顿。”
“要是年年的宴席都能有这个水准，我肯定先饿一天。”
陆檀做的三道菜全部被吃的干干净净。
而大厨做的，全都有剩，剩得还不少。
食客的嘴是判断一个厨师是否优秀的真重要标准。
最后上的就是陆檀做的糕点。
这次她做的就是上回跟秦封说过的风枵。
端上桌以后，秦封发现确实跟陆檀说的一样，色白如霜，入口酥脆爽口，带着些微甜味。
很爽口，却不油腻，也不甜腻。
可以当零食，空口吃上许多。
李董摸着自己的肚子，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这顿我可吃的太好了，估计回去又得好几天能不能吃肉，我说，你可捡到宝了，我请的药膳师可没有这样的手艺。”
秦封与有荣焉：“她跟别人不一样。”
陆檀总是最好的那一个。
李董：“你在炫耀吧？”
“你刚刚就是在炫耀！”
秦封只是微笑，并不作答。
他觉得自己不是在炫耀，而是在陈述事实。
陆檀优不优秀，有眼睛有舌头的人都能发现。
有董事说：“这次的大厨是谁？叫出来给我们看看？”
“给点小费吧。”
“国内好像不兴给小费。”
秦封微笑道：“是我的药膳师，我会给她奖金的，你们就不用费心了。”
众人连忙夸奖起来，拍起了马屁。
“怪不得这么好吃，原来是秦总的药膳师。”
“我早就听说秦总聘了个药膳师，怪不得手艺这么好，秦总聘的人肯定没有手艺差的。”
……
他们夸了半天，秦封也没有任何表示。
另一边陆檀则是在收拾自己的厨具，厨具是她从家里带来的，就怕外面的用着不顺手，刀工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薄一分，厚一分，味道就会完全不同。
虽然多数时间她是不挑刀的，但这次是做宴席，以防万一，还是把自己惯用的刀给带上了。
厨师们还在看陆檀，看她清洗刀具，又依次把刀具装好。
他们看着厨师长。
没办法，厨师长只能走过去问陆檀：“陆小姐。”
陆檀看了眼厨师长。
她不是对厨师们对她的敌意毫无感觉，相反，她能很清晰的感觉到。
厨师长：“我想问一下烧乳猪的时候你往猪皮上刷的是什么？”
他们刚刚猜了半天，几乎什么都猜过了，还是没有定论。
陆檀把刀收好，她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厨师长：“……”
他呵呵笑道：“我们这也是同行间的友好交流嘛，促进互相进步。”
陆檀：“交流有来有往，我告诉了你们，你们又能告诉我什么呢？”
厨师长的脸色也变了，他能当厨师长，除了有资历以外，还有过硬的本事，现在陆檀的话说的这么直白，听在他的耳朵里就跟挑衅是一个意思。
“我当了这么多年厨师，多少菜我都做过，只要你问，就没有几个是我不知道的。”厨师长的声音冷硬。
陆檀：“我对你们做的菜没什么兴趣。”
厨师长脸都憋红了。
“你也太不尊重人了！”厨师长忍无可忍地说。
陆檀转过身，正对着对方：“人是互相尊重的，你们没尊重我，我为什么要尊重你们？我刚来的时候你们就在背后说我是村宴来的，我听见了，但我不说，是不想吵起来。”
“但并不意味着我不知道，也不意味着你们在背后说完我坏话，我还得笑脸相迎，把做菜的办法告诉你们。”
厨师长深吸一口气，他被一串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竟然不知道怎么回了。
还是一个厨师说：“我们也没说什么，你这么年轻，我们有质疑不也很正常吗？”
“就是，你要不要这么敏|感啊，我们随便说几句，你还真往心里去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陆檀笑道：“是啊，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人规定必须我退这一步吗？”
她也懒得跟他们纠缠，拿着刀就准备走。
正好经理过来，亲自送陆檀出去。
经理笑道：“秦总他们都用的很好，您做的菜一点都没剩。”
陆檀点点头，经理对她态度一直不错，因此她对经理的态度也很好：“那就好，今天麻烦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