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路以柠，你说话啊！”
凌汐一连串的质问，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
可她对面的女生始终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表情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凌汐觉得她好像变了，面前的这个路以柠根本不像她以前认识的那个路以柠。
那个提到大提琴眼里就会有光的路以柠。
她低着头没说话，余光看到饭馆门口站着的男生，目光对上他的，然后又收回。
路以柠垂落在腿间的手，在女生看不到的视线另一边，朝他的方向招了招。
程星临心领神会，看懂了这个暗号，于是单手推着自行车朝她这边走来。
这家饭馆要打烊了，老板娘说程星临来的刚刚好，还以为他不来拿了。
程星临给了老板娘一点钱，说是麻烦她了，没别的意思。
可是老板娘没要，她一脸笑眯眯道，“看你长得这么帅，不收钱。”
人家都要关门了，程星临也不好意思再久留，于是就出来了。
模模糊糊地就听到了女生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再然后，就是路以柠找他当挡箭牌。
等到男生走到她身边后，路以柠才再次开口道，“凌汐，你早点回家吧。”
“再见。”
她没有正面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明显是在逃避。
路以柠给了男生一个眼神，然后两人侧身朝刚才来的方向原路返回。
凌汐站在原地，冲着她的背影大喊，“路以柠，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缩头乌龟！”
女生的脚步一顿，却又很快恢复。
程星临一边走着一边看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背后的女生，然后收了回来。
路以柠目视着前方，继续走着，没有回头。
可脚下却如千斤重般。
凌汐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声音近乎听不见，喃喃自语着，“……你回来，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啊。”
／
天色渐浓，乡镇的夜晚是美丽而又寂静的，带着一片祥和。
月亮像一颗大大的白珍珠镶嵌在天上，裹着层轻柔的白纱，将整个乡镇都包围起来。
屋内的路以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没睡着。
她怕被外公外婆发现，所以没有把安眠药一起带过来。
等过了一会，她再次睁开眼睛，毫无睡意。
于是翻身下床，走出了房间。
一走到庭院，就发现月光下还有个人在那里。
程星临高大的身形坐在张小板凳上，听到有动静后往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伸出拿过身后的另一张小板凳放在了自己的身旁。
意图很明显。
路以柠走了过去，弯腰坐在了他的旁边。
两人开始都没说话。
深蓝色的天幕，皎洁的明月，漫天的星斗，闪动着点点银光。
这是在城市里看不到的景色。
程星临抬头望着夜空，先开了口，“我的名字，就是我爸看星星的时候取的。”
“来自杜甫的一首诗，‘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
男生低沉的嗓音在这安静的月色下愈发的迷人。
他偏头看向她，那双眼眸里像是盛着星星，“你的呢，有什么寓意吗？”
路以柠的目光也在看着夜空，月亮洒下的银辉映衬在她那张晶莹如玉的侧脸上。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睛在放空。
“因为我妈妈喜欢吃柠檬和榛子，所以就给我和阿榛取了这个名字。”
这个角度，程星临好像看到了女生眼里的泪光，透着层薄薄的水雾。
他缓缓开口，“阿姨一定很爱你们。”
路以柠努力睁大着眼睛，眼眶泛红，抿紧了嘴唇，嗓音发涩，“是啊。”
爱到，甚至都为她付出了生命。
程星临敏锐地察觉到女生此刻的心情似乎跟以前都不太一样，全身上下像被忧伤包裹着。
他想起晚上在四方街遇到那个女生说的话，想起第一次遇见她时，她擦着大提琴盒那小心翼翼的模样。
——“明明是这么喜欢的东西，你学了这么久，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了。”
她的身上，藏着他想知道的秘密。
一阵晚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
乡镇的气温本就比城市的要低些，尤其是夜晚。
“啊啾——”
路以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本就是个身子弱的体质，而且只穿了一件单衣就出来了。
程星临的身上是穿了外套的，他刚刚一出来有股大风，于是马上折返回去拿了件外套。
他动作迅速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男生的外套带着点余温，让她的身体瞬间暖了一些。
路以柠正要张口说话，却被他打断，“不准拒绝，不然显得我多没绅士风度啊。”
“啊啾——”他说完这句话，自己跟着也打了个喷嚏。
空气里安静了那么几秒。
路以柠抓着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外套，“还是给你穿吧。”
“我有个好办法。”
程星临眼睛一亮，直接扯过自己外套的另一边，倾身靠了过去，跟她的身体瞬间紧贴在一起。
他的手臂抵着女生肩膀的位置。
两人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这姿势过于亲密。
独有的男性气息充斥着她的鼻腔，路以柠微微偏头看向他。
那双鹿眼里还带着刚才未褪去的氤氲水雾，澄净明润，波光流转。
随着她眨眼的动作，那浓密的鸦睫还上下扇动着。
直接勾住了少年的心。
这样近的距离，看得程星临一怔，心尖上像是泛起了一道温柔的涟漪。
就在此刻，他竟然产生了一种想跟唐星舟抢人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程星临日记
我打得过他么，思考中。
☆、19颗柠檬
第二天早上。
金色的阳光洒落大地, 也照亮了整个庭院。
天空偶尔还有几只小鸟飞过，清脆地鸣叫着，象征着早晨的来临。
路以柠是昨晚半夜回去的, 难得一觉睡到了天亮。
而且是睡到自然醒的。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八点。
然后她坐起身来, 准备去洗漱。
等换好衣服后，她打开屋子的大门，耀眼的阳光一下子就照了进来。
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 一股清凉的新鲜空气迎面扑来，令人惬意。
不大不小的庭院里, 有一片小菜地, 然后周围是一些花花草草。
路外公正在打着太极, 这是他前几年就有的习惯。
他穿着一身的白色练功服，样式宽松, 荷叶领，对襟盘扣, 脚下是同款颜色的平底软鞋。
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高相仿的少年，均是一身休闲宽松的打扮，学着他的姿势在那里胡乱地挥舞着。
路外公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中气十足, 铿锵有力：“跟着我做，先起势。”
他一边做一边指导着，“左脚尖外撇, 身体微微左转，重心向前，再移到左腿上，右脚跟离地。”
路外公目视前方, 大声地喊着招式的名字，“野马分鬃。”
“白鹤亮翅。”
“手挥琵琶。”
“云手。”
一套动作做完，路外公继续说道：“再来一遍。”
路以柠看着那两个身体不协调的少年，动作也是东倒西歪的，画面简直一片混乱。
程星临趁着路外公身体往前倾的空隙，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在身后冲顾以榛吐着舌头，做着鬼脸。
顾以榛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还没有开始反击，脑袋就被人一记爆栗。
“顾以榛，你怎么不跟着做，一点也不专心，是不是学会了啊！”
路外公指了指一旁规规矩矩做着“白鹤亮翅”的程星临，“你看看人家，做得多标准。”
程星临双手抱拳，一脸的谦虚，“还是外公做的最标准，那动作，那神态，都如此的完美，我只是学到了皮毛而已。”
路外公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一脸的得意，对他的这番夸赞颇为受用。
然而顾以榛却炸毛了，“程星临你要脸吗，你叫谁外公呢？”
程星临非常无辜的啊了一声，然后看向老人，脸上摆出了一副悲伤的神情来，“我外公前几年就去世了，如今看到您，就觉得很是亲切，想起了他老人家，所以忍不住就叫了出来。”
然后他低了低头，伸手擦了擦自己眼睑下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甚是楚楚可怜。
这两天相处下来，路外公发现这孩子也是有个有孝心之人，而且心性纯良。
他看见他这般模样，心生怜惜，连忙说道：“不用管那小子，你以后就叫我外公，我也就当多了个外孙。”
“我看你骨骼清奇，也是个练太极的好苗子。”
然后他瞪了一眼一旁的顾以榛：“不像某人，不会还不好好学！”
程星临不忘拍马屁，“还是外公您教得好。”
路外公高兴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程星临叫得更欢了，“外公，您再教我几招吧，我还想学呢。”
路外公连忙答应，“好，你跟着我学。”
若是在旁人看来，只会觉得这对相处和谐的老人和少年才是一对爷孙俩。
顾以榛只觉得这男的演技都可以去拿影帝奖了。
脸皮是怎么可以做到这么厚的。
而此时坐在水井旁边，正在洗着东西的路外婆最先注意到了路以柠的存在。
她喊了一声：“阿柠醒啦？”
庭院里的另外三人听到这声音，目光也同时落到了她的身上。
路以柠还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简直忍俊不禁。
她难得的露出个笑来，嘴角上扬，似一朵悄然绽放的花。
阳光洒在她那张肌肤胜雪的脸上，黑亮的头发服顺的搭在肩头，显得十分乖巧。
一双鹿眼清澈明亮，灵动有神，有细碎的光溢出。
眉目间尽是温婉柔和，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路以柠跟他们打着招呼，“外公外婆早。”
目光又看向另外两个少年，“早啊。”
一个简单的语气词都能听出她的好心情来。
顾以榛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程星临先截胡——
“早啊。”
他冲她招了招手，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还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帅气而耀眼，充满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程星临心里想的是，原来她真正笑起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就像《诗经》里说的那样——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路以柠也在望着他，一时之间陷进了少年的笑容里。
有些人，天生耀眼。
白天像太阳，夜晚像星星。
可是她，怕光。
路以柠先移开目光，掩盖住心中那股莫名的思绪。
路外公继续给两人示范着太极的动作。
路以柠看向坐在水井旁边正洗着东西的路外婆，走了过去。
她蹲在地上，随手拿起一片大大的荷叶，“外婆，你洗这么多荷叶干什么？”
路外婆一边洗着一边回答她，“待会做些糯米鸡，你下午去福利院的时候顺便带给那些孩子们。”
“剩下的一部分就留给你明天带回去慢慢吃。”
明天路以柠她们就要回清城了。
路以柠：“谢谢外婆。”
路外婆侧过头来，伸出一只干净的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别光说谢谢，下次回来，你最少也要胖个十斤才行。”
“晚上睡不着就泡点热牛奶喝，把身体给我养好了。”
老人的叮嘱间处处带着关心。
路以柠一脸乖巧地点头。
路外婆这边也刚好把荷叶给洗干净了，路以柠帮她把荷叶抬进屋里。
做糯米鸡的其他材料已经事先准备好了，已经炒熟的鸡肉丁、冬菇、板栗、腊肠和瑶柱。
糯米饭也是提前就蒸好的，路外婆将干荷叶用热水煮软后捞起备用，把糯米饭平铺在一片荷叶上，然后又将其他配料塞进去。
最后用把荷叶包成一个四方形，外面用竹线捆扎，让糯米完全包裹在荷叶中，确保不会洒漏出来。
路以柠跟着她外婆的步骤，一边看一边做着。
等全部荷叶都成了一个个小四方形，再将其置于炉火上清蒸。
大概二三十分钟后，荷叶的颜色慢慢变暗，已经可以闻到香味。
—
吃过午饭后，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路外公出去买东西了，顾以榛陪着他。
路外婆从厨房里拿出今天早上蒸好的糯米鸡，装了一大袋递给路以柠，“这些是给福利院那些孩子的。”
路以柠伸手接过，将那一袋东西跟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放在了一起。
程星临刚好站在门口，听到了这句话，忍不住问道，“去什么福利院？我可以一起去吗？”
路外婆解释道，“是附近的一家福利院，里面都是些可怜的孩子，无父无母的。阿柠时不时会拿些礼物去看他们。”
“你要是想去，就让阿柠带你一起，不过那帮孩子有些闹腾……”
程星临自发地接过女生手里的袋子，扬起个笑容来，“那就麻烦阿柠带我一起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