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楚慕遥自己，听到他们的话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眼中神色，只能从男生放在膝头慢慢收紧又松开的手掌，方能窥见一丝内心的剧烈波动。
良久过后，楚慕遥终于扬起头来，抬手掩住眼眸，嘴角掠上一丝苦笑：“好像真的是这样。”
男生猛地站起身来，身后椅子被他的动作带倒在地上。
“遥哥，你干嘛？”褚泽晨一惊。
“去学校。”
“学校现在都门禁了，不给进哎。”
“那就翻墙。”
话音刚落，楚慕遥的身影就跑出了诊所门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靠，”褚泽晨看着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惊道，“疯了吧这是？”
第19章
周六的天气很晴朗, 到了晚上，初秋凉爽的空气中弥漫着沁凉的水汽。
天空中有几颗发亮的星，时间已经很晚了, 月亮缓缓升上冷清辽阔的天幕, 白晃晃一片晶莹，笼着薄纱怯怯地往地面上洒着银辉。
楚慕遥身上的衬衫被掠起的微风吹动，沿着街道跑到清阳中学的时候，他那颗跳动的心脏, 像一盆熊熊燃烧的炉火, 炙热而滚烫。
扶着校园围墙而立，他侧身依靠在栏杆上, 额前的黑发微动，拂过男生锋利的眉眼，却难掩眸底激动的情绪。
星期六学校放假，这时候的校园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影，是在学校宿舍里住着的学生。
翻墙对于楚慕遥而言并不是难事，抑或说, 在秋秋没有和他结识之前, 翻墙出校园对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
轻轻在教学楼后面草坪上落地, 巡逻的保安大叔并没有注意到这里。
教学楼没有锁门，或许是因为有学生在里面自习, 不过这个时候教室里的灯都已经全部熄灭了。
楚慕遥将自己融入黑暗，一步一步踏上阶梯, 只有浅浅的月光作为指引。
他缓慢走上四楼，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楚慕遥觉得自己的激动有些唐突。
秋秋和他再亲近，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小姑娘单纯不知世事，恐怕对他只是对于类似大哥哥的亲近。她在校园里住了十几年, 自己对于她而言，是不是就是一个停留两三年的过客？
如果将事情说破，秋秋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待他？
楚慕遥有些拿不准。
他不是莽撞的性子，所以在此刻，他决定将某些事埋在心底。
如果不能一击即中，那他便不会轻易出手。
楚慕遥走到四楼（1）班教室外，轻轻推开了后门。
窗帘半开着，微微晃动。月色透着窗棂洒进教室，照在整齐摆放的课桌上。
楚慕遥梭巡四周的目光突然凝在一处——他的座位靠窗，此时座位右上方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姑娘正背对着他坐在窗台上。
秋秋盘腿坐着，头发未曾梳起，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她高高地昂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夜空，时不时伸出手指，对着夜幕比划几下，让人看不透她在做什么。
推门而入的楚慕遥并没有引起秋秋的注意，男生因此就靠在门框上，凝眸看着她的背影。
在小姑娘又一次抬起手的时候，楚慕遥大步走上去，握住了秋秋的手腕，细腻润滑的肌肤在手心里划开，像棉花糖一样绵软润泽。
“在做什么？”
秋秋听到了他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来，顿时双眸瞪得溜圆，小嘴都快合不拢了：“你怎么在这里？”
楚慕遥学着她的动作半坐在窗台上，垂下眼帘，他的睫毛又黑又长，就像给双眸细致地镶上一道黑边，垂下来时就在苍白英挺的面颊上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
“想你了。”男生薄唇间落出几个字，含在舌尖滚了好几个来回。
小姑娘那对琉璃般的眸子倏地被惊讶所填满，像个林中受惊的懵懂小鹿般，被楚慕遥深沉的目光盯了小半分钟，脸上后知后觉地缓缓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秋秋半低着头，吭声吭气道：“你怎么说话的！”
“谁让你不跟我回去？”男生还握着她的小手，恶劣地晃了晃，“所以我亲自来抓你。”
秋秋眼睛蓦然颤了颤，她猛地把手抽回来，小声道：“可是今天晚上是……是安晴尔的生日聚会，你不是要参加的吗？”
男生微微地凝眉，不露声色道：“你因为这个生气？”
“没有，才没有呢。”秋秋抿着唇，硬气道，“我就是随便听到了。”
楚慕遥答应去参加安晴尔生日宴会的事情，早就被安晴尔散布的全校都知道，秋秋原本只在自己的小地盘上打转，尤其脚踝受伤了很少出去，偏偏卷毛听到之后跑到她面前添油加醋地细细描述一番。
听得秋秋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大晚上趁着没人，自己坐到窗台上数星星。不由得想到以往这个时候，自己可以在楚慕遥的大床上翻书，甚至可以看两集电视剧。
男生会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敲打电脑。
可是今天晚上他肯定和别的女生玩的很开心，说笑个不停。
一想到这里，秋秋心里就堵得慌，好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转头一看罪魁祸首就坐在身边，小姑娘抬手在楚慕遥的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小声嘟囔道：“都怪你！”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楚慕遥将她轻托在手心，柔声解释道，“我只待了两分钟就离开安家了，从没想过给别的女生过生日。”
“那你答应她干嘛？”秋秋十分警惕，小脸绷得很紧，严肃地问道。
楚慕遥双眼里寒冰化开，笑意愈发浓重：“与她无关，是我太笨了。”
秋秋咬着下唇，疑惑歪头道：“你很聪明的。”
楚慕遥微微摇头，眼中倒映着窗外的明月星辰，勾唇一笑：“那秋秋小朋友，愿意和我一起出校吗？”
“回你家？”
“嗯。”
“那国庆节……”秋秋低着头扳着自己的手指，细软的黑发顺着脸颊滑下，散开在周身，衬得她像个精美剔透的洋娃娃。
“和我一起过。”楚慕遥答道，“如果你身体出了问题，我就翻墙把你送回来。”
小姑娘一听这句话，立刻像是如获至宝一样在楚慕遥手心里蹦跶起来，眉开眼笑，晶莹的眸子闪着兴奋，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嗯嗯，我们现在就走吧。”
“这么着急？”男生轻扬眉尾。
秋秋可怜兮兮地垂着眼角：“我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
“为什么？”楚慕遥明知故问。
“因为你不在。”秋秋抿着唇，含糊答道。
男生轻笑出声，嘴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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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国庆和中秋刚好撞在一起，学生们一边哀怨于周日补课，一边期待着假期的到来。
楚梦霜自从进入大学之后，就很少会回到楚家大宅。不过到了这种节日，她还是会抽出时间回来一趟。
中秋节这天，楚梦霜踏进楚家大门，宅院里是意料之中的寂静和空荡。
这一天按照惯例，楚蔓荷会将楚哲带回老宅，和楚家两位老人并其他亲友过节。而楚梦霜则会留在楚家陪着楚慕遥。
尽管后者并不需要她的陪伴。
楚梦霜将小行李箱放在门口，朝着里面高声喊了一句：“陈姨，来一下。”
屋子里立即跑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嘴里不迭地喊道：“大小姐，您回来啦。”
连忙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楚梦霜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阿遥呢？”
“大少爷在……”
“还在房间里待着呢？这都快十点了，麻烦陈姨去把他叫起来。”
“不是的，”陈姨一脸惶恐，“大少爷在厨房呢。”
“什么？！”楚梦霜着实怔了一下，眼珠子快要掉出来，“怎么可能？”
她蹬着高跟鞋穿过大厅，唰唰地往厨房里走，果然在料理台前看到了男生颀长的背影。
违和的是，男生腰间系着淡棕色的围裙带子，手上戴着个厚鼓鼓的隔热手套，正打开烤箱，从里面拿出烤盘来。
一时间，整个厨房里充盈着蛋香和奶味交织的浓郁焦香味，好像整个人掉进了蜜罐里，醇香的气息久久回旋在鼻翼间，甜丝丝的，令人垂涎欲滴。
楚慕遥一转身就看到一个外表温柔娴静的女生站在厨房门口，正好奇地往厨房里探头，发现被他看到之后，立即笑眯了眼。
“阿遥，怎么有兴致烤蛋糕啊？”楚梦霜走过去，想要凑过去撕下一小块尝尝。
楚慕遥连忙侧身挡住她：“不是给你准备的。”
“哎！我可是你姐，吃口蛋糕都不行，你也太小气了吧。”楚梦霜被无情地拒绝，顿时觉得十分受伤，捂着心口，一副无法接受的神情。
楚慕遥懒得搭理她，径直走到料理台另一旁，将冰箱里的动物奶油拿出来，开始使用打蛋器打发。
虽然手法还很生疏，但是每一个步骤都细致入微，显然男生事先下了很大的功夫。
他神情认真严肃地用刮刀将奶油移到蛋糕胚上，再一圈一圈地小心旋转，不消一会儿，洁白细腻的奶油将淡黄色的蛋糕胚完全包裹，露出一个生日蛋糕的雏形。
楚慕遥淡淡舒出一口气，眸底难得的紧张散去些许。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水果一一摆放上去，淋上一层淡淡的蜂蜜，再放上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一个极其简单的生日蛋糕就在他的手中完成了。
楚梦霜一直在旁边看着，不禁咋舌：“好丑！”
和烘焙坊里的没法比。
楚慕遥很是淡定，他知道自己的手艺当然比不上专业人士，不过送给秋秋的生日蛋糕，还是要自己动手才显得出心意。
不过这仅仅是第一步。
他看着相隔不远的楚梦霜，沉声道：“向你借几样东西。
”
“什么东西？”楚梦霜突然变得警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纸和笔。”楚慕遥只业余学过一点素描，手头没有足够的工具。而如今要将这个蛋糕完整地复制到纸上，还需要借助楚梦霜这个美院生才行。
“要画画啊？我帮你。”楚梦霜出于作为姐姐的关怀，热心地说道。
楚慕遥一点面子都没给：“不用，我自己来。”
“……”楚梦霜骂骂咧咧地退出了厨房，走到门口时突然发现不对劲。
她这个弟弟什么时候进过厨房啊？还做小蛋糕这么少女心的食物？一定是有情况。
她得找机会问问。
楚慕遥花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将自己制作的蛋糕复制到画纸上。他捧着蛋糕和画纸，神情淡淡地上了楼，推开尽头的房间门，避开楚梦霜偷偷打量的视线。
将东西放到书桌上，楚慕遥转身去叫还躺在床上的秋秋。
小姑娘昨天晚上追剧误了时间，等他敲完代码回头一看，秋秋的眼睛都已经快要睁不开了，但还是强撑着精神盯着平板发光的屏幕。小姑娘头一点一点的，快要垂到被子里。
楚慕遥觉得有趣，默默地看了一会，小姑娘一个没撑住，转眼就跌倒了柔软得像云朵的被子里。
他连忙过去扶住，在小姑娘意识昏沉将醒未醒的时候将她轻声哄睡着。
所以今天早上，熬夜太久的秋秋果然没能醒的过来。正用小手抵着脸，脸颊嘟嘟地趴在枕头上睡得香甜，又长又黑的睫毛完全盖下来，在脸颊上垂下小片阴影。
楚慕遥伸出手去戳她的脸，软乎乎地满手柔腻。
秋秋在睡梦中被人扰了清梦，眼睫毛受惊般地翕动，像是蝴蝶掀翼一般。她微微蹙着眉，眼角泛出水雾，紧接着嘴边泄出两声嘤咛。
男生立即将作恶的手收回，小姑娘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缓缓掀开眼帘，愣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
秋秋性子软，就算是被人戳醒，也不会生气。而是看见紧闭的窗帘缝隙中隐约透过的日光，轻声歉意道：“我睡迟啦。”
楚慕遥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不迟，刚刚好。”
小姑娘晕乎乎地让他清理干净，等到洗漱之后，慢慢变得清醒。
男生就把她放到书桌上。
秋秋一边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看向面前比她还要高的小蛋糕，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哇哦！今天有人过生日吗？”
楚慕遥坐到她面前，紧抿着嘴角：“今天是中秋节。”
“嗯嗯，我知道，是家人团圆的节日。”
秋秋没有家人，不过看过书上的描写。
楚慕遥提醒着她：“你说过，你是在中秋节那天被画出来的，所以……”
男生话中意思越来越明显，秋秋安静地听着，突然眼睛一亮，倒映着璀璨的日光。
小姑娘灿然一笑，颊边两个小小的梨涡：“你是要给我过生日吗？”
“嗯。”男生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眼。
“谢谢你。”秋秋猛地蹦起来，“叭”地一声亲上楚慕遥的脸颊，“虽然我吃不到，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楚慕遥被脸上突如其来的柔软湿滑震得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小姑娘的话倏地钻进耳朵，把他拽回到现实空间。男生僵硬地抬手掩在唇边轻咳两声，耳尖染上两抹隐秘的暗红，哑声道：“我准备了另一个，你可以吃的。”
他拿过放在一旁的画纸，上面栩栩如生地画着一个甜美的小蛋糕，似乎也在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试试吧。”楚慕遥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