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本就因为这事感动的一塌糊涂,此时听赵氏夸赞阿谣,连带着觉得这个儿媳妇都顺眼多了,直道:
“咱家谣姐儿确确乖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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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年关,洛阳城中四处张灯结彩,别有一番年味。
街上采办年货的百姓如织,热热闹闹,很是一派清平好景。
京中最大的一间酒楼聚福楼的二楼,身着一身玄色云纹锦袍,贵气逼人的年轻男子走上楼梯,正沉着脸四处张望。
跟在他身后的陈忠只觉外面的透气得很,这几日跟着他家太子爷闷在东宫里,看着太子爷成日的批折子批折子、议事议事……膳食几乎不怎么动,责骂、惩治的人倒是愈发多。
几乎整个东宫,都被笼罩在低气压当中。
今日还是除上朝外,头一回出门。
裴承翊四处张望找不到要寻的人,越发烦躁。
正在此时,却忽听身后“啪嗒”一声,有人阖上折扇,吊儿郎当说一声:
“太子爷这是找小爷我呢?”
裴承翊冷着脸,没应声,却是径直坐到了顾随面前。
顾随翘着二郎腿,俊脸上是不屑的笑意:
“做什么一脸阎王相盯着小爷?”
闻言,裴承翊眉心一跳,面沉如水,干脆单刀直入:
“是你勾着林谣逃出东宫的,你将她带到哪去了?”
“我哪里敢勾引太子爷的侍妾,太子爷的侍妾丢了,却这样咄咄逼问小爷,实在是以权压人,为难我也。”
“顾随,你真当孤不敢动你?”
裴承翊端端坐着,他就是这样,越是恼怒,就越沉静,只有在林谣面前才会不小心失控,
“说出她的下落,孤还可从轻处置你。”
“哈哈,不愧是皇太子,威风威风。”
顾随笑出了声,
“不过啊,可不是我勾着小娘子,只许你三心二意,总因为秦大姑娘欺负她,不许她看腻歪了你,琵琶别抱,瞧上倜傥风流的小爷我么?”
听他说这些话,太子爷已然脸色黑的骇人,偏偏顾随是个不知死的,铁了心要惹怒他:
“不妨实话跟你说,人家小娘子早就不想跟着你了。”
顾随说罢,还想打开折扇在眼前晃一晃,可这折扇还没打开,就听“哐啷——”一声,面前的桌子被裴承翊一把打歪,下一瞬,裴承翊倏然上前,一把抓住顾随的领子,将他狠狠按住,咬牙切齿:
“孤再问你一遍,你把她藏哪了?”
他不信好端端一个大活人会就这么凭空消失。
顾随倒是一点儿不慌,只是说“我哪儿知道,我要是知道早就一顶小轿,抬她进府了。”
“再敢打她的主意,孤杀了你!”
这话给顾随逗得笑了:
“小娘子自然早有去心,如若不然,小爷与她能联络上?吃下那药的是她,取信于你的是她,她早恨毒了你,太子爷还苦苦纠缠个什么劲儿呢。”
她早已恨毒了你……
苦苦纠缠个什么劲儿……
这些话在裴承翊脑海中不断回旋、重播,周而复始。
他捏住对方领子的手不由松了松,顾随正想趁机起身,可是这时,却倏然听裴承翊咳起来,一声声像是要咳出五脏六腑似的。
裴承翊拿手一捂,再将手拿下来时,手上竟然生生有一口咳出来的心头血。
殷红殷红,晃着人的眼。
他倏然自嘲似的冷笑两声,连说:
“好,好!”
而后便什么也不管,直拂袖而去。
原来不过是他“纠缠”,她恨毒了他。
裴承翊下楼翻身上马。
既然这样,他还找她做什么?
……
时光肆意飞逝,转眼间数月已过,岁月辗转,已是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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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夺臣妻/古早狗血/追妻火葬场/强取豪夺】
开始时,她笑意盈盈,只说:
“愿与六郎偕老。”
后来,她音容宛在,却连最后一句话也没留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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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六皇子领兵逼宫那夜,是妙娘与定远大将军大婚的第三日。
六皇子刚夺权在手,底下的人就已迫不及待把定远将军下了狱,将妙娘送到龙榻之上。
他是新帝,她是臣妻。
龙榻之上,他没有半分垂怜,只有肆意摧折。
他以为他恨她入骨,可是温香软玉,他碰一回,就着魔一分。着魔一分,就折磨她一分。
他们之间,成了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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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人都道新帝敬慕未来的皇后,处处体贴入微。
妙娘原本是不信,后来未来皇后闯进宫,不由分说地给她灌了药,还说:
“我不想再看见她。”
傅固就笑着让妙娘滚。
……
没过多久,宫中就筑起一座铜雀台。
铜雀台里住着那个日日承恩却最受新帝厌恶的将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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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说,那位将军夫人,曾经的六皇子未婚妻如今在陛下眼中命如草芥,哪会有人对草芥再动心?
直到她不堪受辱,拼死逃出宫,当着他的面从十丈悬崖一跃而下。
最后的一眼,像是恨得生生世世不欲见他。
傅固一口鲜血吐出,双目猩红,周身颤着,发了疯一般,命人将这悬崖夷为平地,废了立后旨意,将妙娘奉为亡妻。
世人这才知道,原来她不在了,他才是真的入了魔。
第31章
时光飞逝, 日子像是骑上了千里马,飞驰而去,转眼间就过去数月。
……
马蹄扬尘, 风四起。半山腰上,一队匪徒喊杀而来, 个个长刀凛凛,杀意毕露。
见这架势, 刚刚纵马上山的一队人马中的甲士迅速上前, 将他们为首的年轻男子牢牢围住, 其中一将军打扮的人忙对年轻男子说:
“殿下, 刀剑无眼,您千金贵体, 万望小心!”
只见那年轻男子一身锦袍,连半点甲胄也未披,闻言, 只是略显不屑地轻哂一声, 然后便双腿猛一夹马, 抽出腰间佩剑, 迎头就冲着那群匪徒杀过去。
跟着的一众军士俱是一愣, 在此之前, 他们没想到皇太子殿下平日皆是好穿宽袍大袖,行动之间皆是一身上位者的贵气, 没显露半点行伍之气,现下看来,竟是一身的好武艺。
虽跟那些五大三粗的匪徒比起来,太子爷的身形略显瘦削,可他一柄长剑在手, 灵活敏捷,力道遒劲,虎虎生风,竟是单人单骑就杀到那土匪头子面前,与之缠斗起来。
将军领着甲士急忙跟着拼杀上去,等到他们与其他土匪厮杀起来的时候,太子已然长剑搁到土匪头子颈上,声如寒石:
“你抓的良家女,在哪?”
原本一身王霸之气的土匪头子此时不知怎的,分明见面前这人一副玉面书生的模样,可冷着脸说起话来,令他也生了畏惧。
土匪头子好容易才壮了胆,梗着脖子说:
“她们被老子抓来,就是老子的压寨夫人!哪还有什么良家女!”
闻言,裴承翊持剑的手猛地一横,刀刃就顷刻间划破那土匪的脖颈,虽只是划破了个表层,可汩汩的血就像是不要钱一般涌出来。
他没了耐性:
“说。”
土匪头子这时全然没了脾气,颤抖着说:
“在、在后山寨子里。”
裴承翊这才瞪他一眼,而后把手中长剑一收,冲着身后的甲士道:
“押回去。”
“是,殿下。”
太子爷倒是撂下这一句话以后,便纵马直直往那土匪头子所说的后山寨子而去。
似乎是土匪们都出门与官兵作战,此时寨子里只剩下些老弱残匪守着这些被他们抢来的良家女。被强行抓上来的女子们一听见马声,便开始不住地哭求着等待营救。
锦衣长袍的男人面色深沉,一进门,就让身后的军士们将这些老弱残匪押起来,他则走过去,带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心情,去看那些女子的脸。
一圈看过来,环肥燕瘦,独独没有他要找的那个。
裴承翊略显麻木,有些不知道他到底该庆幸,还是可惜。
他未置一言,只是干脆拂袖转身,预备回宫复命。
前些时日有人上疏京城周围有流寇匪贼流窜,他们占山搭寨,强抢民女……太平治世在京郊就敢这样行事,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实在嚣张的很。
他们还专门抢一些年轻貌美又孤苦无依的女子,让她们求告无门,着实可恶。
当日,裴承翊便自请剿匪,皇帝龙心大悦,当即着他到五军大营自行调兵遣将,务必将匪徒一网打尽。
谁也未想到一向待在京中运筹帷幄的太子爷,这一回竟然令下这么个差事。
可他分明来的时候急急,怎么事情了了,又好像全不在意了?
那将军见裴承翊走了,忙问道:
“殿下,那这些女子?”
太子爷步履未停,只撂下一句:
“好生送她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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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京城周围匪徒作乱,可京中仍是一片和乐清平之景。
此时正值五月春日,草茂莺飞。卫国公府映月阁内,二小姐房间里找不到人,丫鬟婆子们便一溜烟往小厨房里跑。
果不其然,在小厨房将阿谣抓了个正着。
胡氏特地派过来伺候阿谣的宋嬷嬷一见阿谣正在洗菜,急急就跑进来,一脸心疼地将她的手从水里拽出来,拿过一旁的手巾就给擦了个干净,边擦还边不无抱怨地说:
“哎呦二姑娘,我的小姑奶奶,还没入夏呢,水这么凉,冰坏了手可怎生好?!”
后面跟着的是阿谣的贴身丫头素蕊、月心。她们也附和着宋嬷嬷。总之这位国公府上到主子下到丫头,全将阿谣看成纸糊的,呵护、疼爱,生怕她有半点儿磕碰。
阿谣知道她们是关心她,便轻轻笑道:
“嬷嬷,我哪里有那么娇贵。”
宋嬷嬷顾不上答阿谣的话,只是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一遍,瞧着人还是好端端,没有半点儿不虞,这才放下心来,说道:
“二姑娘想吃什么,告诉老奴,老奴来做。”
“嬷嬷,”
阿谣伸出手摇摇宋嬷嬷的袖子,似娇似嗔,
“我待着无趣,你就让我做吧。”
也许是去岁年关时阿谣染了风寒,大病了一场,严重得很,将府中人着实吓着了,她们现在才诸般小心照料。
唇红齿白惹人怜爱的姑娘这样说,宋嬷嬷到底没抵得住,做了些让步:
“好吧,二姑娘做吧,不过说好了,老奴来洗菜。”
阿谣早已将菜洗的差不多了,闻言,便笑盈盈答应下来:
“如此便有劳嬷嬷了。”
她说完,便抬手去提刀预备切菜。可谁知,这手才刚刚碰到刀柄,就被人拦开,刚刚等在一旁的素蕊“不容拒绝”地夺过刀,面对阿谣探究的眼神,她说道:“奴婢的刀功虽比小姐差一些,不过也差不到哪去,就让奴婢切菜吧。”
月心也凑过来,不由分说:
“奴婢来淘米。”
如此一来,原本是阿谣一个人下厨,这下子竟然多出了三个帮手,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更为尽心地看着火候。
待到终于大功告成出锅的时候,一盘接一盘的吃食摆了满桌,屋子里只有阿谣和宋嬷嬷两个人,宋嬷嬷忍不住问:
“姑娘今日可是要待客?做了这样多精致的菜肴。”
“嘘,”
阿谣一听这话,趁着素蕊和月心不在,连忙制止,凑到宋嬷嬷身边,低声说,
“嬷嬷可真糊涂了,今日是月心的生辰,嬷嬷仔细让她知道你忘了她的生辰,到时候有的同你闹。”
她的声音银铃一般,清悦柔和,听的人心神愉悦。
这样半娇半嗔说着玩笑话,更是让宋嬷嬷怜爱不已。她膝下无子无女,一直在心里僭越地将阿谣当做自己的亲孙女儿来对待。
待到素蕊和月心进了屋,阿谣亲自端了长寿面到月心面前,又拿出个小锦盒,说是生辰贺礼。
嬷嬷丫鬟几人这才知道,原来她们家小姐自己偷偷跑到膳房下厨是为了给月心庆祝生辰。
放眼整个京城,从未听说过哪家小姐会对下人如此用心。
是以饶是今日并不似给宋嬷嬷过生辰,她也被感动得险些老泪纵横。
她家二姑娘就是这样,看似对什么都淡淡的,可是总是将周围人的一点一滴都记在心上,对事对人向来真心真意,天底下最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们姑娘的好。
犹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公府的下人们都很难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二姑娘”真的是走失多年的姜二姑娘,都以为她是被大公子带回来的烟花女子。
那个时候,谁也不愿意到映月阁伺候她,宋嬷嬷她们也是被胡氏强令过来的。
可是日子一久,她们越来越发现二姑娘知礼懂礼、心灵手巧,与下人在一起也全无小姐架子,她上孝父母,敬兄嫂,下宽和对待每一个奴仆,公府上下无一不赞。
原先只有公爷、夫人、大公子、二公子因为血缘之由关心二姑娘,可二姑娘的好润物细无声,久而久之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个个儿都是真心疼爱二姑娘。
就连公府里一向不大好相与的二少奶奶赵氏也频频到映月阁来看她。
正如此时,阿谣刚刚用过午膳,正坐在园子里大哥姜诏亲手替她搭的秋千上。手上的书读了小半本儿,刚要翻页,就倏然听见一声:
“二妹妹,二妹妹今日好兴致,在这儿晒太阳呢?”
与说话声一同而来的,是聘聘袅袅刚脱去厚衣换了薄衫的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