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感觉好土啊,她小时候才会干这种事。
萧则却是满意地扫了一眼她发髻上的花,又将手里握着的梅花枝条递到她面前:“拿去插好。”
洛明蓁“哦”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枝条,没好意思看他,也不管头上的梅花了,赶忙逃也似的去了雪人旁边。
她专心给雪人插树枝,又在地上来回看了看,萧则盯着她的动作:“还差什么?”
她头也不回地道:“小石子儿,给雪人做眼睛的。”
萧则“哦”了一声:“不用找了。”
洛明蓁奇怪地抬起头,正好萧则走到了她身旁,斜了她一眼:“这是朕的,怎么能用石头?”
他毫不心疼地从袖口扯下两颗玉石,在洛明蓁诧异的眼神里,随手按到了雪人脑袋上。
他掀开眼皮瞧了瞧,这才满意了。
而旁边的洛明蓁惊得嘴都快合不拢,目光在雪人身上的玉石和萧则之间来回打转。
这也太浪费了吧!
一个雪人而已,竟然还给它安这么名贵的玉石当眼珠子。这两颗玉石随便卖一颗出去,那也是价值不菲。竟然被他拿来这么玩?
洛明蓁悲愤地咬了咬牙,这么有钱,给什么雪人啊,不如给她。也免得过两天被别人给摸去了。
她盯着雪人脑袋上那两颗玉石,恨不得将它们给抠出来,可一想到是萧则的,又只能忍痛不去看。
可恶的有钱人!
她逼着自己不去注意那两颗玉石,转而看着萧则:“陛下,您要刻字么?您叫什么名字啊?”
萧则手指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让自己的神情显得自然一些。伸手揪住洛明蓁的辫子,轻轻扯了扯:“敢问朕的名讳,可是大不敬之罪,怎么,脖子上这颗脑袋不想要了?”
洛明蓁立马抬手捂住嘴,睁大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也不是故意的,就那么顺嘴一问,谁知道皇帝有这么多讲究。
萧则满意地瞧了她一眼,放过了她的辫子,转而拿过她手里的树枝,在雪人肚子上刻了一个“萧”字。
他的字很好看,尤其是和洛明蓁的字对比起来。
洛明蓁看着他握在树枝上的手,没来由咽了咽喉头。她喜欢生得漂亮的手,不得不说,萧则的手就生得极好看。
白且修长,骨节分明,像块寒玉雕成的,瞧着有些冷,又无端端让人想摸一摸。
可这么漂亮的手偏偏生在了暴君身上,又让她歇了心思。她可不敢乱碰他。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萧则已经收回了手,正是一个“萧”字。她左右瞧了瞧,三个雪人堆在一起,“萧”、“洛”、“则”。
她不自觉念出了声:“萧……则。”
身旁的萧则脊背一僵,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随意地念着,并没有发现什么,眉头松了下来。
洛明蓁确实没有多想,萧则没动,她也蹲在那儿不动。
面前的三个雪人也不动,从大到小依次堆着,洛明蓁的雪人就被夹在中间。
她忽地双手托腮,轻声道:“可惜过几天就要化了。”
她也只是随意感慨几声,等雪停了,雪人自然是留不住的,好看也只能好看一时。
她偏过头看着萧则,又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她实在是饿了,便厚着脸皮道:“陛下,天气冷,要不您先回去歇着,可别冻着您。”
萧则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她只当他是默许了,讪笑两声,赶忙爬起来要回承恩殿。可还没走两步,就感觉自己的辫子被人揪住,她“哎哟”了一声,急急回过头。
萧则抬手握着她的长辫子,甩了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朕有说让你走么?”
洛明蓁皱了皱眉,心里来气,又不敢真冲他发火,况且她的辫子还握在他手里的。秉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想法,她又往他那儿退了几步:“那陛下您要做什么?”
萧则晃着她的辫子,眼神扫过她放在肚子上的手,眉眼微动:“朕饿了,用膳去。”
洛明蓁不高兴地抿着唇,她又不是厨子,他饿了,扯上她干嘛。
可萧则抬了抬手里的辫子,她心疼地睁大了眼,别揪了,别揪了,再揪头发都要没了!
她心里生气,面上还是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赶忙跟在他身旁。
萧则松开手,往养心殿去,洛明蓁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身旁,两只手攥着自己的辫子,生怕他再来揪她。
她撇了撇嘴,以后她再也不扎辫子了!
第65章 哥哥
洛明蓁从御花园出来的时候, 已经快要入夜。她原以为萧则会让她跟着去养心殿伺候,没成想他真是让她陪着吃了个饭便放了她。
她倒是乐得如此,高高兴兴地往承恩殿走。因着脚程不远, 她没有坐步撵,自个儿就往回去了。路上积雪厚, 踩在上头沙沙作响。她刚刚转过一座假山,恍惚间看到回廊处有个人影子晃了晃, 她停下步子, 揉着眼睛, 再去看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她只当是自己疑神疑鬼, 没再管,捏紧手里提着的宫灯往前走。
可就在她要拐过楼阁的时候,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幽深的眼。吓得她手里的宫灯差点掉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张嘴呼救,便被人给捂住了。
她“唔唔”地叫了好几声, 捂着她的人将她往里一拖, 塞进了亭台的拐角处。四面是绿树红墙, 黑得连半点月光都透不进来。
她张嘴想咬他, 又猛地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果然冰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今日是最后的机会, 你若是还想出宫,就跟我走, 若是再大喊大叫,我也不会再管你了。”
洛明蓁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是上回闯进她房里的刺客十三。凉意从脚底心往上窜,她又急又气,实在想不通这位大哥为什么非要盯着她不放。
十三靠近了些:“别出声, 能做到么?”
洛明蓁瞪大眼睛,使劲儿点了点头。
十三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捂在她嘴上的手。洛明蓁确实没有叫人,只弯腰喘着气。
她知道十三的刀很快,上回是他没有防备,这回他肯定时刻提防着她。怕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声,便要成了他的刀下鬼。
十三也不急,只抱着断刀靠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洛明蓁喘够了气,抬起头,夜色太黑,她什么也看不清,只依稀感觉身边有一团黑影。她想着大概十三就在那儿,便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大哥,我没钱没色的,你到底为何非要跟着我,我是哪儿得罪您了么?”
四面安静了一瞬,十三似乎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没有说话。洛明蓁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正打算补救,就忽地听到他开口:“我只是想救你出去,这宫里不适合你,再待下去,你会有危险。这一点你自己应该也清楚。”
洛明蓁眯了眯眼,也没立刻回话,心里却在揣度他言语间的真假。她自然是不会相信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刺客,可她扪心自问,她也没有什么值得他贪图的东西。
没权没势,也没有靠山,用她来威胁什么人就更不可能了,这宫里哪有人在乎她?她倒是不会自恋地觉得这人看上了自己,想来想去,他多半是有什么别的理由。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暂时不会伤害她,否则也不会耐着性子跟她解释这么多。
她清了清嗓子,斟酌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们以前认识么?”
她问完,四面安静得只剩下风声,良久,十三微不可闻地加重了呼吸:“我是你哥。”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洛明蓁缓缓睁大了眼,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拍了拍耳朵,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她直愣愣地看着夜色中的那团黑影,磕磕巴巴地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是我哥?”
这怎么可能,她哪儿来的哥哥?
直到黑暗中的那人轻轻“嗯”了一声,她才想起了一件事。她好像是有一个龙凤胎的兄弟,可是很多年前就失散了,难不成这个十三真的是她哥哥?
她敛着眉眼,头一回神色凝重了起来,这件事还是让她有些难以相信,他若是她的哥哥,肯定也知道自己是广平候的嫡子,怎么可能不认祖归宗,反而去做了刺客?
他是男子,自然与她不同,回了侯府,广平候肯定不会像对她那样对待他。况且她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时候有人上门认过亲,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哪有人会放着侯府公子不当,继续做刀口舔血的刺客?
她抿了抿唇:“你说你是我哥哥,你有什么证据么?你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十三似乎也猜到了她会这样问,不紧不慢地道:“你我样貌相似,若非一母所生的龙凤胎,不可能会如此相像。广平候既然认了你,那更是证明了你的身份。”
洛明蓁道:“我的身份是可以证明,你的呢?”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冷硬的物什抵到了她的脖颈,她吓得地往后退了半步,睁大了眼才看清那是刀柄。
十三缓声道:“若我没猜错,你的锁骨处有颗红痣,与我的正是同一个位置。”
他将刀柄收回,洛明蓁将信将疑地低下头,伸手拢住了衣襟,眼里却是闪过一丝挣扎。
他说的都是对的,她锁骨上的那颗红痣生得隐秘,旁人是瞧不见的。可他却能知道,除非他真的像他所说的,是因为他们是龙凤胎,他身上也有那样的胎记。
她虽是怀疑,心里却已经信了一大半,毕竟若不是她那个失散多年的哥哥,旁人也不会这么得闲地来救她,不为财不为色,若是另有所图,也没见他诱哄她去做什么,反而一心想着要带她出宫。
而且人总得有点自知之明,她当然知道自己没什么利用价值,也不值得这些大人物们费心思。这样想着,她倒安心了些。
可虽说是龙凤胎,到底从小也没有见过,说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也实在是勉强。不过是比陌生人多了一分微妙的感觉。而且经历过广平候府那一家子后,她现在很难对这些所谓的血缘亲情产生什么期待了。
她一时有些尴尬,眼神慌乱地动了动:“你真的是我哥哥?”
十三“嗯”了一声,她又道:“那我能不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你应该猜到了我是谁,飞花阁有规矩,谁看了我的脸,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一听这话,洛明蓁立马放弃了要看他的念头。到底还是有一层血缘关系在,她再怎么对他不熟,也没来由地脱口而出:“这么危险,你干嘛还要待在里头,怎么不去侯府?”
十三冷冷地开口:“侯府?”
说罢,他又嗤笑了一声,却是带着深深的恨意。
毁了他一生的人,就是他那位亲生父亲。
可这些,她不需要知道。
洛明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给吓到了,捏着手没敢再说什么。
十三似乎也没有想回答她这个问题,顿了顿,将话题引了回去:“跟我出宫,我会安顿好你,等风头过去,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去。”
洛明蓁眼神一亮:“你真的能带我出去么?”她又忽地垂下手,“可皇宫里守卫森严,你功夫好,肯定可以出去,再带上我,八成是没戏。”
她半点拳脚功夫都不会,别到时候还没出城门,就被那些侍卫拿箭射成筛子。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待在宫里不高兴,可也比死了强。
十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些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也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只不过你要等几日,我会来接你。”
洛明蓁低头“哦”了一声,踢了踢鞋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卫子瑜的捕快,你为什么要砍他?”
虽说他是亲哥哥,可卫子瑜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再怎么样,她还是生气他竟然差点杀了卫子瑜。
十三眯了眯眼:“我砍了他,你不高兴?”
洛明蓁点了点头,诚实地“嗯”了一声:“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十三不置可否,只是“哦”了一声:“他是官,我是贼,他追我,我杀他,有什么问题么?”
洛明蓁一噎,倒是不知道怎么反驳。他说的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一个捕快,一个杀手,碰到一起不打起来也是怪了。况且她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实在不熟,也没那个胆子去对他指手画脚,万一惹他不高兴,反而被他砍了怎么办?
她摸了摸鼻尖,问了个自己最关心的事儿:“那我下回怎么找你?不是要带我出宫么,万一我到时候找不到你,错过了时辰怎么办?”
十三没说话,她却忽地感觉手里塞进来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捏了捏,好像还有一根带子。
她疑惑地抬起头,就听得十三跟她解释:“这是我做的竹哨,不管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只要你吹响它,我就会来找你。”
洛明蓁愣愣地“嗯”了一声,捏紧了手里的竹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着什么。没来由地心里一热,倒是对他生了几分亲切感。这话说的,明明也就是平常的话,这会儿听着,还怪感动人的。
她抿了抿唇,见着十三要走,忽地问出了一个从刚刚就一直困扰她的疑惑:“咱们是龙凤胎,那你怎么知道你是我哥哥?万一你比我晚出生,是我弟弟呢?”
而且还比她高这么多,这也太不公平了。
十三的身子一僵,饶是在黑暗中,她也感觉他在盯着自己瞧。
“你还想不想出宫?”
洛明蓁被他问得一愣,立马接话:“想啊。”
十三将手里的断刀插到背上的刀鞘里,恹恹地道:“那就叫哥哥。”
洛明蓁挺直了身子,立马识时务地喊了一声:“哥哥。”
她感觉面前的人似乎笑了,可她也看不清,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可不一会儿的功夫,面前的人就消失在黑暗中。
她探头在左右瞧了瞧,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仿佛刚刚一直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她挠了挠面颊,觉得今晚的经历有些不真实。
平白无故多了个哥哥,还说可以带她出宫,可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从小也没有在一起,难道他真的这么念旧,愿意为了救她这个素昧平生的妹妹,冒那么大的风险?